自柳青韻出事之后,柳家三房的人日日來尋紀顏寧,紀顏寧不愿意見他們,他們便在院子外一直大罵,還去尋了柳牧和安氏大肆說紀顏寧的錯處。
冷了那么些日子,三房的人漸漸也罵不動了,只能又開始求紀顏寧見他們一面。
紫玉說道:“三夫人在院子外面又開始嚎叫了,不如奴婢讓袁大哥讓他們吃些教訓?”
紀顏寧放下手中的書,搖頭道:“罷了,讓他們進來。”
紀瑯抬頭,倒是沒有說話。
紫玉雖然不想將三房的人放進來,可是大小姐既然已經發話,她也只好將人給領進來了。
柳旸和王氏看見紀顏寧和紀瑯正在亭子里,王氏急忙上前道:“紀顏寧,你去求求暄王,別再為難朱深了,現在韻兒小產,孩子沒保住,已經夠可憐的了,你為何還要為難她!”
剛走進紀顏寧的院子,王氏就開始嚷嚷,紫玉忍不住皺起眉頭來。
紀顏寧挑眉,目光看向了柳旸和王氏,神情冷淡。
被紀顏寧看了那么一眼,王氏心里一跳,總覺得紀顏寧眼睛里帶著寒冰,一時止住了話頭。
紀瑯伸手拿起茶壺,給紀顏寧的的杯子里斟了一杯茶:“姐姐喝茶。”
紀顏寧拿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垂眉道:“三舅和三舅母這是何意?”
柳旸看著紀顏寧,知道這個外甥女根本就不是尋常人,如果她不想做的事情,旁人根本就強求不了。
他上前道:“顏寧啊,算三舅求求你,韻兒怎么說都是你的表姐,這次確實是她做錯了事情,可是她真的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會為難你了,你就大發慈悲饒過她和朱深,讓暄王別讓朱深去圭州了。”
紀顏寧道:“暄王決定的事情,我又怎么能插手?”
“顏寧,暄王那么看重你,定然是會聽從你的話,只要你開口,暄王定然就不會抓著朱深不放了。”柳旸說道。
他當初給柳青韻選親家,就是覺得朱家門第還算不錯。
可是被紀顏寧這么攪和,兩家開始有了嫌隙,如果這次朱深真的被調去了圭州,只怕朱家是真的要和柳家起了矛盾,如今柳青韻還在朱家,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紀顏寧道:“這與我何干?”
“他們自作自受,只不過是去圭州而已,沒讓他去死已經不錯了。”在一旁做功課的紀瑯淡淡的說道。
王氏聽著紀瑯這般薄情,說道:“紀瑯,好歹韻兒也是你的表姐,你們姐弟兩個人在柳家吃住那么久,難不成對我們柳家的人就沒有半分的感情?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在是令人寒心啊!”
紀瑯冷笑,說道:“我們姐弟在柳家,誰對我們好,誰對我們不好,我們自然一清二楚。三舅母說我沒有半分的感情,那表姐又何曾真心對待過我們?”
王氏被紀瑯這話一噎,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說好。
這事確實是柳青韻算計紀顏寧在先,這對姐弟真是記仇,實在是難勸得很。
柳旸說道:“你表姐已經知道錯了,而且她孩子都已經掉了,受到了懲罰,難道還不夠嗎?若是再繼續下去,那我們只能變成仇人了。”
紀瑯卻是不怕這威脅,仇人怕什么,他們之間還用得著變成仇人嗎?一直看不順眼他們姐弟的難道不是二房和三房的人?
若不是看在柳牧和安氏的面子上,只怕他們姐弟在柳家的日子更不好過。
紀顏寧聽到柳旸的話,卻是勾唇輕笑起來,目光看向了他,說道:“三舅真的要顏寧去求王爺?”
柳旸看見紀顏寧松了口,還以為她這是有希望了,便連忙說道:“是啊,你的表姐夫前程似錦,自然不能送去圭州,咱們都是一家人,若是你表姐夫日后有出息了,你的臉上也有光不是?”
王氏也連連應道:“是啊,若是你真能讓暄王改變主意,青韻一定會感念你的。”
紀顏寧聽著這對夫妻的話,心里卻是嗤笑起來。
她很清楚,就算是容澈撤銷讓朱深去圭州的調令,朱家和柳家三房也不會對自己有半分的感謝,而且心里還依舊對自己暗罵不已。
這就是人性。
誰讓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有些仇已經結下了,就在心里埋上了一道刺。
紀顏寧目光看著柳旸,說道:“也不是不可以…”
柳旸眼睛里亮起了光,急忙說道:“三舅就知道顏寧定然不會是那般冷血無情之人。”
“可以不讓朱深去圭州,但是如此調令已下,楊總督那邊不好交代。”紀顏寧說道這里的時候頓了一下,笑得眼眸彎彎,“既然朱深去不了,那么三舅去吧,想必三舅和表姐夫翁婿情深,自然是愿意替他攬下這個差事的。”
“什么?”柳旸聽到紀顏寧的話,臉色一下子就黑了,“讓我去圭州?”
紀顏寧笑盈盈的點頭,說道:“是啊,不過三舅放心,那楊總督和暄王有幾分交情,就算是三舅去圭州任職,他定然不會為難你的。”
柳旸急了:“我是讓你求暄王別讓朱深去圭州,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紀顏寧端起茶杯將杯子里的茶一飲而盡,這才緩緩說道:“我說得很清楚,如果朱深不去,那么就是三舅去。二選其一,三舅可要想清楚了,確定要我去求暄王嗎?”
剛才還笑吟吟的臉一直變得清冷起來,這才是她的真面目。
柳旸聽到紀顏寧的話,臉色漲紅,咬牙道:“紀顏寧,你莫要欺人太甚!”
紀顏寧面色淡然:“我又如何欺人太甚了?明明是你們過來求我的,我給你們指了一條明路,給了你兩個選擇,真是再大方不過了。”
王氏聽著紀顏寧的話,也惱怒不已,不答應就算了,居然還這般羞辱長輩,實在是失德。
她指著紀顏寧道:“紀顏寧,你們姐弟兩人吃我們柳家的,住我們柳家的,說到底,你們不過就是外來乞食的野親戚罷了。青韻的事情是她的不對,可她也只是受人蠱惑,明明就是你惹出來的麻煩,為何要她來承受這些!”
紀顏寧面不改色:“是舅舅讓我們姐弟住在這里的,而且這個院子是大房的地方,我們的吃穿用度也用不到你們三房的半點銀錢,與你們何干?有本事去找舅舅,讓他們趕我們姐弟出去。”
“紀顏寧,你一個姑娘家,怎么能這么不要臉!”王氏怒罵道。
紀顏寧冷笑,說道:“我乃商籍出身,臉皮厚點是應該的,否則可還真是難抵擋你們三房這些兇悍之人。”
王氏被她說得火氣直冒,便想著沖上前對紀顏寧動手,可惜她還沒有走上亭子的臺階,便已經被護衛給推了下去。
“哎呦喂,紀顏寧,你這個賤蹄子,是要把我們柳家往死里整啊!”王氏倒在地上,心中怒氣難平,一下子開始撒潑起來。
她這副樣子倒是讓人瞪大了眼睛。
沒想到平日里總是喜歡端著架子的三夫人居然也有這般無賴的一天。
紀瑯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厭惡。
紀顏寧沒有理會她們,反倒是低頭看起了手邊的賬簿。
她若是不嫌丟人,便讓她去鬧。
王氏看了兩句,看紀顏寧姐弟根本就沒有動靜,倒是不裝了,恨得牙癢癢。
這對姐弟可真是油鹽不進。
柳旸說道:“顏寧,你別以為暄王能夠護你一輩子,若是他什么時候厭棄了你,或者是對你不好,能給你支持的,也就只有我們這些親戚了,你又何必這般將我們拒之千里?”
姑娘家最看重的就是宗族,畢竟只有門第高的,出嫁之后才不會讓人看輕,夫家才能重視,可是紀顏寧的父母雙亡,能依仗的只有柳家,所以柳旸才這般說。
紀顏寧聽著他的話,眸子里沒有任何的波瀾。
“三舅,有些事情你心里清楚。”紀顏寧說道,“就算是今日我放過了朱深,你們三房的人未必會待見我,有些事情,說得太明白就沒有意思了,真當我看不出來你們的心思嗎?”
她說完嗤笑了一聲,語氣里已經開始有了些許的不耐。
柳旸愣在原地,看著坐在亭子里的紀顏寧姐弟,他們面色冷漠,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突然想起了兩年前這對姐弟剛來到長安的時候,柳家還不是這樣子的,那個時候母親還在,大房對他們并不疏離,二房的柳聘婷未出事,現在輪到了他們三房…
兩年的時間,整個柳家都已經變了,變得面目全非。
現在回頭想想,一切不過都是紀顏寧姐弟的手筆罷了。
誰能想到,當初那對來長安投奔親戚,沒人放在眼里的姐弟,居然能有如此本事。
他的眸子越發的深沉,或許惹上他們,根本就是一條錯誤的路。
紀顏寧慢悠悠地對柳旸和王氏說道:“三舅和三舅母可想好了?若是朱深不去圭州,那就是三舅去,當然還是有個更好的選擇就是你們兩人一同去赴任,畢竟圭州那邊還有不少缺著的職位,可以給三舅挑個好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