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馬車上走出了一個丫鬟,打開了傘,朝著袁武他們的方向走了過去。
這才看清楚了那馬車后還跟著一隊身上披著黑色披風的侍衛,身上都帶著刀劍,垂著頭,看不清楚他們的臉,但是他們此時都駕著馬安靜地等在自家的馬車身后,并沒有動。
原本氣勢還挺盛的丫鬟一下子就焉了下來,但仍是硬著頭皮去完成夫人的吩咐。
她走到袁武身邊,問道:“你們…是哪個府上的?”
袁武抬眸看向了眼前的丫鬟,沒有說話。
丫鬟見袁武不理會自己,心里雖然有些發怒,但是敢怒不敢言,畢竟人家還帶著那么多的侍衛。
但是自家二老爺可是工部尚書,在朝廷上那也是數的上號的,一下子又壯著膽子問道:“問你話呢,你們是哪個府上的?”
馬車里的紀顏寧聽到了動靜,掀開了簾子,目光看向那個丫鬟:“怎么回事?”
沈夫人身邊的這個丫鬟自然是認得紀顏寧的,看見她的模樣,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是你!”
袁武卻是回答紀顏寧說道:“前面的馬車讓我們后退,打算先過,但是屬下已經讓出了許多,按理來說是可以過的,但是對面沒有過去。”
紀顏寧的目光淡淡,看向了沈夫人的丫鬟,說道:“既然你家車夫過不來,你們就往后退,讓我們先過去。”
“憑什么讓你們先過去?”丫鬟忍不住說道。
紀顏寧微微挑眉:“我們已經讓過給你們了,是你們過不來,難不成讓我們一直在這兒陪你們淋雨?”
丫鬟剛想說什么,可是看見袁武的神情立馬沉了下來,仿佛只要她說個不字,這個車夫就會對她下死手似的。
她打了個哆嗦,只是沒有把話說滿:“我去轉告夫人。”
丫鬟撐著傘急急地爬回了沈夫人的馬車上,說道:“夫人,對面馬車里的是紀家大小姐,紀顏寧。”
聽到紀顏寧的名字,沈夫人和沈燕蘭皆是一愣。
隨即便聽到沈夫人說了一句:“真是晦氣,果然是遇到她準沒有什么好事。”
“紀姑娘還說讓我們的馬車后退,讓他們先過。”丫鬟說道。
沈夫人冷笑:“憑什么要讓我來讓她們?”
“就是。”沈燕蘭附和一句,對外面說道,“車夫,趕緊過去,讓對面的往后退。”
車夫看見對面已經慢慢將馬車挪到了街道中間,原本還想朝著他們喊,可是一看到他們身后的侍衛,一下子就慫了。
他轉頭對馬車里沈夫人說道;“夫人,我們還是先退回去給他們先過吧。”
沈夫人原本就不待見紀顏寧,這回狹路相逢,必然是不愿意相讓的,她說道:“不許讓。”
錦鶴策馬上前,說道:“放肆,暄王府的馬車你們也敢擋道,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既然對面的人如此執拗,他們自然不介意用身份來壓人。
錦鶴的聲音很大,即便是在這滂沱的大雨之中,仍是能清楚聽到他的話。
沈夫人一怔,愣在原地。
這才想起來,紀顏寧已經被封為叢溪縣主,和暄王賜婚,縣主是暄王的未婚妻了。
她微微掀開簾子的一條縫,果然看見對面的馬車周圍有著不少的侍衛,那架勢還真是不小,看來暄王應該也在馬車上。
沈夫人暗罵了一聲紀顏寧可真是狐假虎威,但同時也只能認栽,畢竟她們沈家可惹不起王府。
她咬牙對車夫說道:“往后退。”
那馬夫聽到對方是暄王府的人,想到剛才讓他們在一旁等了那么久,一時都有些后怕起來,只能急忙讓馬車挪緩緩地挪到一旁。
雖然才剛讓出一條小道,但是袁武已經策馬快速從旁邊而過。
馬車一過去,后面一隊黑色披風的侍衛隨即跟了過去,噠噠的馬蹄聲在這雨夜之中顯得格外的清晰。
“轟隆!”
又是一記響雷,嚇得馬車里的沈夫人和沈燕蘭猛然一跳。
“都是紀顏寧,遇到她真的是晦氣。”沈夫人忍不住說道。
沈燕蘭垂眸道:“可是她那樣的身家,沒想到居然能高攀上了暄王殿下。”
一想到剛才那架勢,出個門都是如此派頭,那可不就是王妃的派頭?
原本她是看不上紀顏寧的,覺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哥哥,可是她更配不上暄王。
沈燕蘭曾遠遠見過暄王,那是個長像十分出眾的男人,聽聞又屢立功勞,如今手握大權,那是長安城里世家小姐都想著的夫婿人選,沒想到卻被紀顏寧給摘了。
她紀顏寧何德何能,竟然能嫁給暄王當正妃?
沈夫人卻是冷哼道:“長了一副狐媚相,倒是把男人迷得五迷三道的,沒多久暄王定然會嫌惡了她。”
沈燕蘭沒有說話,她在想,紀顏寧都能夠當王妃,自己比紀顏寧好那么多,為何這種好事就落不到自己的頭上呢?
馬車開始動了起來,可是馬夫的駕車能力不好,一開始的時候被撞了一下,花了許久將馬車給弄正了。
現在暄王府的馬車不在,他倒是怪不得人家的身上了。
紀顏寧回到柳府的時候,紫玉已經帶著傘等在了府門口,看見馬車停了下來,急忙撐傘上前。
“回去吧。”紀顏寧回頭對容澈笑了笑。
容澈將她扶了下來,點了點頭,說道:“我看著你進去。”
因為在玲瓏山的時候哭得太久,紀顏寧的眼睛還有些紅腫,聽到容澈的話,眼角閃起了笑意,隨著紫玉一同走進了府中。
這雨下得很大,雷電交加,直到半夜都未停,一直在猛烈地沖刷著整個長安城。
像是在洗刷著什么東西一般。
紀顏寧被這雷聲鬧得有些睡不著,她的心跳得厲害,總覺得煩悶不已。
這個雨夜讓她再次響起了臨死的很多東西。
她是害怕的。
她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腦袋,努力讓自己不去聽見外面的風聲雨聲雷電聲,只是今夜的雨實在是太過猛烈,讓她怎么都無視不了。
身體愈發的冰冷,紀顏寧死死地捂住耳朵,身體蜷縮成一團。
突然有人掀開了她的被子,她嚇得急忙抽出了匕首,下意識往對方刺了過去。
只是紀顏寧的手剛揮舞到半空,就被人直接握住了手腕,動彈不得。
“是我。”
是容澈的聲音。
紀顏寧瞪大了眼睛,仍是有些不可置信,她的視力很好,即便是在夜間,也能清清楚楚看見容澈的模樣。
他那雙清亮的眸子在黑夜之中顯得更外的好看。
容澈將的匕首取了下來,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紀顏寧看著容澈,終于忍不住撲入了他的懷里,嚎啕大哭起來。
容澈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感覺她的身子冰冷,輕聲安慰道:“別怕,有我在。”
紀顏寧靠在他的懷里,眼里一直往下掉,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情緒會這般的激動,她從來不是一個愛哭的人,今天已經哭了兩回了。
眼睛很痛,可是止不住眼淚。
“我是不是很沒用。”紀顏寧問道。
容澈搖頭,說道:“不是,你已經足夠好了。”
紀顏寧抽泣道:“我好怕,好怕一覺睡下去,又回到了當初,回到二十二年前。我害怕現在發生的這一切都只是一耳光夢罷了。”
容澈抱緊了她,發現她的身體還是在瑟瑟發抖。
“這不是夢,我是真實的,你也是真實的。”容澈說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紀顏寧繼續說道:“我今天看見自己的尸骨入葬,感覺死去的才是真正的我,我現在算什么呢?我害怕我一覺醒過來,這副身子又成了當初的紀顏寧。”
容澈聽著她的話,眸子微沉,不知道在想著什么,說道:“我喜歡的是你,是現在的你,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不會放棄的。”
紀顏寧聽到他的聲音,不知道為何莫名漸漸心安了下來。
原本躁動的心終于得以平靜,抽泣聲越來越小。
她很清楚,她到底是誰,她要干什么。
她不能有弱點,不能輕易退縮。
因為大仇未報。
因為還有那些在乎她的人。
紀顏寧漸漸安靜了下來,容澈低頭看了看她,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眼睛,說道:“不要再哭了,眼睛受不了。”
“嗯嗯。”紀顏寧輕輕地應了一聲。
她不會再哭了,她要讓仇人跪在自己的面前,哭給她看!
天空之中又響起了幾道巨雷,每次紀顏寧都會忍不住顫抖,雖然動靜很小,但是容澈還是感受到了。
他懷抱著紀顏寧讓她安心地躺了下來。
“你就這么睡在我房間了里?”紀顏寧看著跟著自己一起躺下,還將自己圈進懷里的容澈。
容澈看著她:“又不是沒睡過,之前在萊州的時候,在黔州的時候,不是都這樣的嗎?你放心,成親之前我不會亂來的。”
紀顏寧道:“那你明天早上…”
“放心,不會讓人發現的。”容澈輕笑道,“這些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紀顏寧點了點頭,靠在他的懷里,漸漸心安了下來,眼皮越來越沉,慢慢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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