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顏寧看著花盡顏,她生得不錯,原本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又化了濃妝,看起來更是嫵媚,偏偏她骨子之間的那股傲氣,又添了幾分風情。
盡管置身于青樓之中,卻與風塵女子卡差萬別。
“入了青樓,即便只是藝技,但終究置身這紛亂的風塵之中,女子清譽受損,想來你的父母若是知道,定然會傷心不已。”紀顏寧說道,“在恒城的時候,聽聞許多百姓說花知府乃是一名好官,他的女兒,不該淪落至此。”
花盡顏聽得紀顏寧這番話,苦笑一聲,眼眶有些泛紅。
“是啊,父親生前最是疼愛我,若是知道我置身風塵之中,定然會傷心失望。”花盡顏斂了斂神色,說道,“可惜他已經不在了,就連斥責我的機會都沒有了,我看著他死在我的面前,死在那些金吾衛的手中,眼睛睜得很大,死不瞑目。”
紀顏寧沒有接話,她清楚這對于花盡顏來說打擊有多大,因為她也經歷過這樣的事情,甚至比這還要更加血腥與殘忍。
所以她不愿眼睜睜看著花盡顏淪落為風塵女子。
花盡顏繼續說道:“你在恒城救過我一命,又在百芳閣助我之后能全身而退,想來有不少本事。既然你今日來了,我也不想瞞你,我來長安,就是為了復仇的。”
紀顏寧沒有驚訝,反倒是有些平靜,似乎早就料到這一種結果,她問道:“你是想找五皇子報仇嗎?”
當初謀殺知府,擄掠少女的案件已由大理寺審結,最后判定的是文息伯蘇繼文為煉丹藥,草菅人命,殘害少女,所以伯府被查封,蘇繼文也被判了凌遲。
但是花盡顏卻是很清楚,這背后之人可不止蘇繼文,或許用少女煉丹藥的事情真的是蘇繼文所做,但是下令讓金吾衛殺害花家的卻是五皇子!
花盡顏沒有回答紀顏寧的話,她的沉默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就憑你現在的身份,如何能報仇?”紀顏寧問道。
花盡顏道:“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以我的身份,無論如何也是接觸不到五皇子的,但是五皇子生性好色,府中姬妾成群,而且有不少的舞姬藝技,若是我能奪得花魁,自然就能有機會接近他。”
花魁大選之后,當選花魁都會受到許多到府中表演的帖子,五皇子這幾年里,每次都會讓花魁或許大會上看的順眼的藝技去他的府中表演,礙于他的皇子身份,倒是無人敢拒絕。
紀顏寧道:“你以藝技的身份接近五皇子,設計殺害他,如何能全身而退?”
“我來長安,就沒打算活著回去。”花盡顏站了起來,背對著紀顏寧,語氣狠厲又堅定,“殺我全家之仇,不共戴天,若是不報,如何能對得起含冤而死的家人!”
紀顏寧抬眸,看著她孤獨而堅毅的背影,心情有些復雜:“我能理解你,也知道你的決心,可是很多事情,做起來并不容易,比如你如何能篤定自己就能奪下花魁之位?又比如即便是你見到了五皇子,在戒備森嚴的皇子府中,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又如何能夠成功刺殺皇子?”
且不說刺殺之事,上次的初選若不是紀顏寧給她砸了錢,只怕也難進前十五。
花盡顏不得不承認,紀顏寧所說的確實是個問題。
她說道:“我也知道這條路不是那么好走,或許把自己的命賠進去也動搖不了他半分,但若是什么都不做,我會恨自己的。”
紀顏寧沉默下來,她這是在與花盡顏說,又何嘗不是在同自己說?
她的仇人要比花盡顏的要難以對付,更難接近,也更難復仇。
但是她不得不做。
上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難道不就是為了指引她復仇嗎?
她身上背負著應家和外祖樓家上百條人命,她親眼看著親人死去,就連她自己最后也被碳火折磨致死,她的仇人如今卻是逍遙快活,意氣風發,怎么能讓她甘心!
花盡顏沒有注意到紀顏寧的變化,她自顧自的說道:“你說的對,這條路確實難走,昨日媽媽告訴我,今年的花魁大會規則有了變化,表演節目的藝技,只能選一個人配合表演。”
如今一來,原本選擇舞藝的姑娘們便處于了大大的劣勢之中。
誰不知道舞蹈對于聲樂有著嚴苛的要求,若是只能選一個人一件樂器伴奏,怕是太過單調。
“我可以幫你。”紀顏寧說道。
花盡顏道:“即便如此,我還是不愿放棄,所以不用紀姑娘幫我贖身,更何況我也沒簽賣身契。”
她是自愿來到青樓當藝技的,卻是不肯簽賣身契,老鴇見她相貌出眾,又有出色的才藝,斷不可能拒絕這樣自己送上門的獵物,隨即便應了下來,與花盡顏簽的是為期一年的雇傭條約。
紀顏寧道:“我說的不是贖身之事,我是說,我可以幫你奪下花魁之位,還可以助你復仇。”
花盡顏聞言驚訝地看著她。
“為什么要幫我?”花盡顏知道,這世上哪有什么無緣無故的好,所以她不解。
紀顏寧淡然道:“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
紀顏寧回到柳府的時候夜已深,她悄悄從后門而入。
她和紀瑯是柳府里特殊的存在,下人們自然不敢拿她們如何,至于紀顏寧平日里出門也毫無禁忌,只是今日回來之時,卻是碰上了柳聘婷。
“若不是細看,我還真認不出來這是紀表妹。”柳聘婷從一旁的小道上走了出來,“紀表妹打扮成這副樣子,還這般偷偷摸摸,這是做什么去了?”
紀顏寧打量了她一眼,便知柳聘婷是專門來堵她的,疏冷道:“我去哪里似乎與表姐無關吧?就連外祖父和舅舅舅母都不反對的事情,難不成表姐要以長者自居來教訓我嗎?”
柳聘婷勾唇一笑,語氣諷刺:“我不過就是隨口說說罷了,表妹莫要惱怒,不然舅母還以為我又欺負了你。”
紀顏寧瞥了她一眼,沒有接話,帶著紀九往自己的院子里走了過去。
身后的柳聘婷看著紀顏寧離去的身影,眸子里閃過一絲不喜,冷哼一聲,朝著那兩個守門的人走了過去。
“大小姐。”那兩個守門的下人紛紛行禮。
柳聘婷身后的丫鬟上前,給他們一人塞了一袋銀子。
紀顏寧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剛換下了衣服,主院便有一個小廝匆匆趕來傳話,說讓老太爺讓紀顏寧趕緊走一趟。
“有說什么事情嗎?”紀顏寧不慌不忙的用水洗凈了臉,問在房間傳話的鶯兒。
鶯兒說道:“來傳話的小廝說他也不知道,不過他說老太爺似乎很生氣。”
紀顏寧將手巾扔回了臉盆之中,讓紫玉幫她整理好了發髻,便走出了房間,朝著主院的方向過去。
平日里的這個時辰,柳員應該是不會讓人去主院里的,難不成是真有什么大事?
她走到主院的時候,才發現不止她,還有柳牧與安氏都被叫了過去。
大堂里還跪了一個不認識的男子。
坐在大堂主位上的柳牧似乎是真的氣得不輕,臉色黑沉,滿是怒色。
柳牧看著跪在地上的男人,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而安氏則是一臉愁容。
紀顏寧站在庭中看著他們的神情,眼眸微瞇起來,掠過一抹戾色,但是晃眼而過,一瞬間又消失不見。
她抬步走了上前,踏入了大堂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她看了過來。
“寧兒…”跪在地上的男人見紀顏寧走了進來,深情的喚了她一聲。
紀顏寧更是堅定了心中的想法,她在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卻是驚訝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人,說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紀顏寧。”
男人怔住,一時有些尷尬,但是他的反應也很快,隨即道:“呵呵,天太黑,我沒看清,我還以為是寧兒來了。”
他此話一出,柳員,柳牧與安氏臉色各異,原本還一臉愁容與憤怒的他們一時間瞬間放松下來,隨之而來的是審視男子的目光。
紀顏寧的眼眸里寒意盡顯,沉聲道:“你是誰?”
男人沒想到紀顏寧的氣勢一下子變得如此強勢,看著她的眼神,仿佛周圍又冷了幾分。
“我,我是寧兒的…”
還未等他說完話,紀顏寧已經從他的身旁走過,上前給柳員行了禮:“顏寧給外祖父請安,不知外祖父在這個時候叫顏寧過來所為何事?”
男人聽到紀顏寧的話,整個人愣在原地,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你剛才明明說自己不是紀顏寧的!”
紀顏寧余光都沒有留給他:“你我并不相識,我說什么與你何干?”
大家都不是傻子,現在哪里還不看不出來事情的真相!
剛才柳家的護衛在柳府外看見這個鬼鬼祟祟的男人,還試圖溜進府中,被家丁擒獲,但他說自己與柳府的表小姐紀顏寧情投意合,就在剛才還私下見了面。
被押到了老太爺面前他也堅持這番說辭,這才惹怒了柳員和柳牧。
沒想到只用紀顏寧的一句話,便化解了這個男人的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