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著長安,整座柳府漸漸安靜下來。
紀顏寧站在屋檐之下,仰頭看著漫天繁星,目光悵然。
紫玉上前給她披上了一件帶絨的披風,系上帶子:“小姐,天氣寒涼,還是進屋歇著吧。”
紀顏寧轉過身來,輕輕點了點頭,抬步進了房間。
她坐在凳子上,看著紫玉往火盆里又添了些炭,說道:“你下去歇著吧,我待會兒就睡了。”
紫玉默默行了一禮,隨后退了出去,將門帶上。
紀顏寧聽著紫玉的腳步聲漸漸走遠,伸手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茶已經有些溫涼,順著喉嚨而下,涼透心底。
“咚咚——”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紀顏寧抬眸看著門的方向,說道:“進來。”
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男人,手握長劍,來到了紀顏寧的跟前,半跪在地上,抱拳道:“在下袁武,曾是老侯爺的貼身暗衛,奉侯爺之命前來保護小姐。”
紀顏寧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必多禮。我不會武功,還請你多費些心思。”
她是見過袁武的,在瀘州的時候。
袁武道:“屬下必定會竭盡全力。”
紀顏寧道:“這個院子的偏院住著我的二十個護衛,我讓紀九為你留了一間房。”
袁武頷首,侯爺既然派他過來,從今以后,他就是紀顏寧的貼身暗衛,自然對紀顏寧形影不離。
窗外一陣微風吹過,院子里突然想起了輕微的落腳聲,向來警惕的袁武立馬站了起來,緊握長劍快速到了門口處。
門突然被推開,他抽劍迎了上前。
剛想進門的元嬌嬌眼前一陣劍光閃過,她脖子上突然搭上了一把利劍,她猛然舉起了雙手:“饒命!”
“住手!”紀顏寧說道,“她是我找來的,不必擔心。”
袁武這才將手中的劍收回了劍鞘。
紀顏寧繼續對袁武說道:“你先下去吧。”
袁武轉身朝著紀顏寧行了一禮,看了元嬌嬌一眼,便退了出去。
元嬌嬌急忙讓道一旁,終于松了一口氣。
她走進了紀顏寧的房間,沒好氣地說道:“差點嚇死我了,你又是哪里撿來的武功那么高的人,不會又是給他喂了毒藥吧?”
紀顏寧眼眸彎彎,說道:“放心吧,只你有如此殊榮。”
元嬌嬌聽著她如此欠揍的話,雖然恨得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她直接坐在了紀顏寧的對面。
紀顏寧問道:“聽紫蘇說你去賭場贏了錢,還被人盯上了?”
元嬌嬌冷哼一聲,她就知道紫蘇是一定會告狀的,說道:“你說過不限制我自由的。”
紀顏寧點頭,并沒有否認:“若你有把握不被別人看到你的臉,我自然不會多管。可是這長安城,見過慕容憶雪的人實在太多了,若是太張揚,露出馬腳我未必能幫得了你。”
元嬌嬌一想到今天的險境,有些心虛起來:“總不能一直讓我待在宅子里吧。”
紀顏寧道:“城郊外有一座白馬寺,你若是無聊,那里是個好去處。”
“寺廟有什么好玩的,我一個賊,難不成讓我燒香拜佛,求菩薩保佑?”元嬌嬌嗤笑道。
紀顏寧道:“你不是想知道元靖的過去嗎?他的母親威遠將軍夫人,如今就在白馬寺。將軍府只有元靖一個獨子,當初他走了之后,將軍府雖在,但已然沒落,元夫人搬到了寺中,整日吃齋念佛,就盼著元靖能夠回來。”
元嬌嬌微怔,默默地“嗯”了一聲。
她有些好奇地問道:“你年紀也沒比我大,怎么知道這么多的事情?”
紀顏寧淡然道:“若是想打聽,自然會有辦法打聽到想要的消息。”
元嬌嬌倒是沒有懷疑,紀顏寧名下的醉香樓就是用來搜集消息的,她也是知道的,更何況寶昌記在長安也有好些年了,關系自然也是有一些的。
她道:“別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感激你。”
“我不需要你感激,只需要你為我辦事。”紀顏寧從袖中拿出一張紙,遞到了元嬌嬌的面前,“你若是缺錢,就去這名單里的府邸去搜刮一遍,要多少拿多少,只是別再犯蠢總是去偷同一家的,大理寺和刑部可不是吃素的。”
元嬌嬌接過名單,瞥了一眼,說道:“怕我把你吃窮就直說。”
紀顏寧道:“怕你手癢。”
元嬌嬌輕聲哼了一聲:“若是好吃好喝伺候著,誰會愿意去冒險。對了,你還沒說你要我幫你偷什么呢!”
“若是皇宮,你有幾分把握?”紀顏寧抬眸看著她,突然正色道。
元嬌嬌立即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你膽子夠大啊!你以為皇宮是什么地方,哪里旁人隨意進出的!這事我辦不了。”
她可還想留著小命呢!
紀顏寧對于她的回答并不意外,皇宮確實不是個容易進去的地方。
“罷了,此事不急。”紀顏寧道。
元嬌嬌道:“再急我也辦不了,說不準我剛翻進宮墻就被抓了,雖然我孑然一身,無所顧忌,但是我師父說了,好死不如賴活著,在世間美好的事情多著呢!可不能自尋死路。”
紀顏寧淡然道:“如果沒有把握,我不會讓你去涉險的。”
元嬌嬌這才放下心來,聽著紀顏寧念叨了幾句,便離開了。
第二日一早,紀顏寧仍是一如既往的開始練箭。
院子里的大樹已經落光了葉子,光禿禿的仿佛枯死了一般,完全不似江南的生機。
護衛傳話來說柳長源在院子外,紀顏寧讓他們放行。
柳長源進院子的時候,正好看見紀顏寧收起了弓箭。
他上前道:“表妹正在練箭?”
紀顏寧頷首:“是,每日都會練些許時間。三表哥今日來這么早可有什么事情?”
柳長源笑道:“母親怕你們剛來長安不適應,便讓我過來陪你們解解悶,二哥正在阿瑯那里,交代他過兩日去白鷺書院的事情。”
“去書院也好,可以結交不少的朋友。”紀顏寧道,“表哥過來正好,我正打算讓丫鬟給表哥表姐們送些禮物過去,也不知道他們都喜歡與否。”
柳長源道:“禮物在于心意,給了就是你的禮到了,只要不出錯,不求合他們的心意。”
紀顏寧輕輕點頭,讓紫玉將之前準備好的東西呈上前,她挑出其中一個長盒子,遞給了柳長源:“這是送給三表哥的,可以看看喜不喜歡。”
柳長源倒是十分驚喜,他接過長盒打開,是一卷畫。
他確實是個愛畫之人。
柳長源緩緩打開那副畫卷,眼眸里滿是驚詫之色:“這…這是畫師大家葉求真的西山群鶴圖?仿得也太真了吧!”
紀顏寧輕笑:“這不是仿的,這是真跡,出自葉畫師之手。”
柳長源更加驚訝:“葉求真的畫千金難買,自他逝世之后畫價更是水漲船高,表妹這畫是哪里來的?”
“之前機緣巧合之下得來的,聽二表哥說你喜歡名師大家的畫作,便送與你了。”紀顏寧道,說得無比輕松。
其實是她救下那些失蹤少女之后,別人給她送的謝禮,當時送的東西有很多,吳管家整理之后發現不少好東西,也有人直接送了銀錢。
柳長源將盒子推了回去:“這么貴重的禮物,我可不能收,表妹還是好好收藏吧。”
紀顏寧雙眼含笑:“我自己留著也無用,瑯兒還不懂這些,還不如送給懂的欣賞的人,表哥就不要推拒了。你若是不要,那改日我送與別人之時你可別后悔?”
柳長源聽得她這么一說,還是忍不住將那幅西山群鶴圖拿了起來。
紫玉將禮物分別送到了各房。
除了大房里的人,二房三房的人她送的都是簡單東西,女子便送首飾,男子便送珍玩,倒是不失禮數。
沒過多久,二房的柳聘婷,柳蕓婷還有三房的柳青韻一同過來了。
“三哥哥也在呀。”柳蕓婷上前道,她年紀最小,比紀顏寧還要小上一歲。
柳長源斂住笑容,說道:“你們過來正好陪著表妹解解悶。”
柳聘婷有些不滿的說道:“表妹架子可真夠大的,這院子里還有護衛攔著,就算是我們想過來,也未必能進來吧?”
自從第一眼看見紀顏寧,柳聘婷就不喜這個憑空而來的表妹,長得一張狐媚相還裝清高。
紀顏寧道:“習慣了。我在江州便是如此,不喜旁人隨意進出我的院子。”
“長安可不是江州那種小地方能比的,我們柳府根本就不需要擔心這些,除非自己心虛。”柳聘婷意有所指。
柳長源聽著她這般說話,心中不喜,便道:“你這說的什么話!表妹好心送你們禮物,你就是這個態度?”
柳聘婷對身后的丫鬟道:“桃紅,把東西拿過來。”
她身后的丫鬟上前遞上了盒子。
柳聘婷接過盒子,放在桌子上打開來,里面放著一串白玉手串,每一顆珠子都色澤光潤。
她推到了紀顏寧的面前,說道:“這是給紀表妹的回禮,想來表妹送我翡翠鐲子破費不少,總不能讓表妹太吃虧。”
本以為紀顏寧看到這白玉手串會驚訝,沒想到她只是淡淡地道了謝,便讓紫玉收了起來,并沒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