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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9、無欠無余,就此作別

  張慕默然,他怎么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在楊木這樣的職場,永遠是由屁股決定腦袋,人一走,茶就涼,誰之所以能幸免,只不過是靠著李延河這樣的大樹罷了。

  不論是煙雨湖的項目,或是他在BXF的位置,都牽涉到太大的利益,簡海嵐一直很有默契,也是借著李延河的風頭,這是現實,他不能不承認!

  李延河繼續解釋道:“小慕,你不要多心,那個時候你和我所面臨的壓力絕對不只是來自江承業,很多東西不是你可以想象的,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其實是為了保護你!

  趙紅衛以前對不起你,可是他通過這段時間做得一切,早就已經可以還清欠你的了,現在,醫生說他很難拖過年了,他心里唯一不停念叨的事情,就是想求得你的原諒,你上去跟他說一句原諒他吧?”

  這其中的信息量太大,張慕短時間內無法消化,但是關于李延河最后一句話的意思他卻聽懂了。

  如果在一年多前,李延河這樣求情,張慕可能會就此原諒了趙紅衛,但是現在的他卻再也做不到了。

  他恨恨地道:“他休想,我就是要讓他帶著愧疚和不安死掉,最好魂魄都不得安寧,最后變成孤魂野鬼在世間飄蕩,永遠都沒有機會轉世!”

  李延河有些生氣:“小慕,你是個男子漢,難道連這么一點胸懷都沒有嗎?”

  張慕大聲吼道:“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恨趙紅衛嗎?你知道嗎?你一點都不知道,既然你不知道,你憑什么說我沒有胸懷?”

  李延河愣愣地道:“難道你和趙紅衛之間還有其他不共戴天之仇?”

  張慕脹紅了臉:“我不會告訴你,永遠都不會!”

  李延河正要說些什么,夏青突然小聲道:“小慕,你上去吧,你去告訴他,為了這一年以來他做得一切,我原諒他了,以后我跟他再沒有半點牽扯了!”

  張慕一愕,回頭看著夏青,夏青已然滿臉淚水:“小慕,我說過,沒有這件事,我也沒有機會遇到你,所有的劫和緣,都是上天注定的,這已經是過去了事情了,就永遠過去吧,而且這一次,是真的永遠過去了!

  佛祖說,放下屠刀,立地立佛,趙紅衛既然真的悔改了,我也就原諒他了,你說,我何必跟一個將死之人過不去?”

  張慕拿起一疊紙巾遞給她:“嗯,這件事,真的永遠過去了,我也會把它徹底的忘記,永遠地忘記!你要跟我一起上去嗎?”

  夏青搖搖頭:“你們上去吧,我在這車上呆一會兒!”

  張慕點點頭,下了車,又把李延河拖下了車,李延河已經猜到了一切,小聲問張慕道:“你是因為趙紅衛曾經對夏青......”

  李延河沒有繼續說下去,張慕也沒有回答,只顧著自己向趙紅衛的家中走。

  趙紅衛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眼睛半開半閉,眼神煥散,整個人已經瘦得完全脫了形,再沒有了往日的半絲神采,張慕和李延河進去以后,也沒有引起他的半點反應。

  他的兒子并沒有從美國回來,就連親戚也沒有來一個,陪在家里的只有一個醫護和一個保姆。

  李延河俯下身子,在趙紅衛耳邊小聲說了些什么,趙紅衛突然如同打了強心針,他霍地睜開眼睛,然后用微弱的聲音對張慕說:“小張,替我向她說聲,對不起!”

  張慕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緒,大聲道:“你的運氣好,她說,她已經原諒你了!只是她不想來見你!”

  趙紅衛的眼神中閃過神奇的光芒,他的靈魂如同熊熊燃燒起來,整個人都如同有了精神:“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可以安心了,替我謝謝她,也謝謝你,小張!”

  他艱難地試圖仰起身子,李延河扶著他坐了起來,在他的身后塞了一些枕頭和墊子,把他的身體固定住。

  趙紅衛讓李延河從床頭柜里拿出一個文件袋,又從文件袋中拿出幾張紙來,顫抖著遞給了張慕:“小張,這是我的遺囑,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了她,以彌補我的罪!”

  張慕沒有接,而是冷冷地道:“她不需要你這些骯臟的東西,你也別打這些主意了,你立這樣的遺囑,只會傷害她的名節,別人知道你把遺產都給了她以后,會怎么想?

  說她是你的私生女兒,還說她是你的情人?

  你留在她身上的污水已經夠了,她好不容易才能放下這一切,你就別裝可憐博同情了,你現在離她遠遠的,永遠不要讓她想起你,才是對她做的最好的事情。”

  趙紅衛的神情一下子似乎黯淡了。

  他強打起精神:“是啊,有你照顧她,再也不會有人可以欺負她了,張慕,我要謝謝你,謝謝你拯救了她,這讓我覺得自己的負罪感可以少一些。”

  張慕沒有給他留絲毫情面:“趙紅衛,你把自己當作什么東西了,我再跟你說一次,夏青跟你半毛錢關系也沒有,她受不受人欺負,跟你沒有關系,我對她的任何好,也輪不到你來謝,你只不過是曾經在她身邊盤旋過的一個綠頭蒼蠅罷了,除了讓人惡心,什么也不是!”

  趙紅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拿起遺囑想要撕掉,但是卻似乎連這點力氣都沒有了,最后只能遞給李延河:

  “老李,我確實考慮不周,你幫我毀了吧,你再幫我找個律師,我現在的一切,就留給楊童童吧,童童她,其實真的沒有嫌棄我是個老人,也是真心想跟我在一起的。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這兒照顧我,今天我知道你要來,就讓她先回避了,我把余下的一切給了她,也算對她有交代了!”

  李延河拍拍他的肩:“楊童童確實跟那些圈里的人不一樣,放心吧,等下我就找人把這一切都辦妥!”

  張慕不愿意再在這里多呆,于是朗聲道:“趙紅衛,該帶得話,我已經帶到了,以后我們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就當大家從未相識過,無欠無余,就此作別!”

  他說完話,轉身就待離去,趙衛紅在后面說道:“小張,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再聽我老頭子一句。

  你很優秀,也很有氣運,可是你太年輕了,根基太淺,積累得遠遠不夠,還需要沉淀,還需要歷練。

  我知道你一定會比他們都要了不起,但是那是在將來,而不是現在,要對付你的人太多,你一定要低調,要臥薪嘗膽。

  生命是一場博弈,需要變通,需要平衡,需要......”

  他還想繼續向下說的時候,張慕卻已經打斷了他:“趙紅衛,我再跟你說一遍,在我眼里,你就是路邊嗡嗡叫的一個蒼蠅,你叫的是什么意思,我半點興趣也沒有,你顧自己嗡嗡去吧。”

  說完這些,他轉過身,連李延河也沒打招呼,自顧自走了。

  這一套的東西,他聽得太多,但他不愿意去妥協,永遠都不愿意!

  趙紅衛苦苦地笑了:“老李,小張真的是好孩子,你一定要保護好他,別讓他太早面對那些東西。

  還有,關于你的事情,我已經托人打報告上去了,報告上面把一切都寫得很清楚,這些年所有的事,我都已經扛了,以后,你不會有任何后患了,相信他們在年底年初就會給你一個交代。”

  李延河的眼睛略略有點濕潤:“沒事,我能搞定這些事,你安心休養吧,等身體好了,我們倆繼續搭檔!”

  趙紅衛搖搖頭:“我知道自己的時間就在這幾天,過不了年了,我們認識了大半輩子,合作了這么多年,只有在最后的這段時間,才有點象搭檔的樣子,如果可以回到剛從帝都下來那個時候,我一定陪你好好干一場。”

  李延河握著他的手:“你要有信心,養好身體,我等著你!”

  趙紅衛又道:“老李,有一個猜測,我一直不敢告訴你,現在我快不行了,我怕我再不說,以后你會吃虧,所以只能告訴你。”

  李延河問道:“你是說......”

  他并沒有把話說下去,趙紅衛卻似猜到了他的意思,慢慢道:“我懷疑這件事背后的推手并不是你兩個哥哥,也不是童安誠,而是你的夫人。

  而且我還懷疑她和童安誠之間的關系......”

  趙紅衛沒有繼續把話說下去,因為他感到李延河握著他的手驟然一緊,這表明李延河早已經察覺到了這一切,那么,自己再說些什么,真的已經沒有必要了。

  他讓李延河扶著自己重新躺下來,然后慢慢閉上了眼睛,輕輕地自言自語道:“現在真的沒有什么心事了,可以安心的睡覺,永遠不再擔心什么,也永遠不需要痛了,趙祥,你個小混蛋,變成美國人,連親生老爹快死了都不來看一眼,你個小混蛋,你個小混蛋......”

  李延河知道趙紅衛最后碎碎念的對象是自己的兒子,自從他移民去了美國以后,似乎已經忘了在國內還有一個父親,就連趙紅衛妻子過世的時候,他都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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