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七洋洋得意:“什么亂七八糟的,等哪天我帶她過來讓你親眼看看你就信一了,我跟你說我以前在村里可受歡迎了吧,這是我們村的村花,羨慕不?”
老洪樹起了大姆指:“可以,只不過她現在人呢?”
張七指了指遠方:“去西安打工了,等我賺點錢,馬上就結婚。”
老洪壞笑:“阿七,這么漂亮的老婆,小心守不住!你跟她隔了那么遠,她給你戴綠帽子怎么辦?”
張七不以為然:“誰敢做小白臉,我直接把他整張臉都撕掉!”
老洪賅然的看著他,他知道張慕絕對不是在恫嚇。
兩人說話之間,一個女孩子從張七的背后掠過,然后進KTV去了。
張七的心頭忽然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因為這個女孩子的身影讓張七覺得很有一種熟悉感,可是張七又覺得自己在甬城好象不應該有熟人吧?
他問老洪道:“我們這里,也有女孩子單獨來玩的嗎?”
老洪搖搖頭:“當然沒有,除非是來鬧事的,捉奸的,或者結群的,倒有可能,單獨的女孩子,絕對不可能來這里玩。”
張七指了指門口:“剛才不就進去了一位嗎?”
老洪呵呵一笑:“你說是剛才進去那位啊,她可不是客人。”
張七奇道:“你認識嗎?她是什么人?”
老洪道:“她是甬城大學的學生,姓楊,偶爾會來這里客竄一下小姐,賺點錢,去年本來有一段時間不來,沒想到上個月底開始就來了。”
張七搖了搖頭:“一個大學生當小姐,肯定是因為愛慕虛榮,想賺錢,連臉都不要了。”
老洪卻道:“阿七,你不能這樣看問題,你得辯證得來看。”
張七奇道:“這事還能辯證著來看?”
老洪點點頭:“當然了,如果你說一個大學生時不時要來這種地方上班,這個肯定是反面的教材,是墮落下賤的表現;
可是我們反過來,說是我們金粉世界有一個小姐晚上在KTV里陪笑,每天白天卻堅持去大學里上課,那就是一個勵志故事了!”
張七一愣,跟著哈哈大笑:“老洪,還真是有你的,這話還真是深刻了!”
老洪也跟著大笑:“所以說啊,不在于事情本身的真相是什么,而在于你我對這個人最初的要求有多高。”
張七深以為然:“老洪,我真想不到你一個當保安的還這么有文化。”
老洪自吹自擂起來:“阿七,不是跟你吹,老洪我年輕的也是見識過世界的,只不過中間摔了個老大的跟頭,為了養家糊口,只好老老實實的做這種工作了。”
張七點點頭:“工作無分高低貴賤,能養家糊口就是本事了,別想那么多老洪。”
老洪又道:“不過這位李小姐今天可能上不了班了。”
張七不解:“為什么?”
老洪道:“她來的這么遲,今天生意又這么差,除非是客人一開始就為她訂包廂了,否則肯定是沒有機會上班的。”
張七又忍不住向玻璃門里面望了幾眼,想看看這個熟悉的人究竟是誰。
老洪卻是誤會了,以為張七對她產生了興趣,他勸說道:
“阿七,別看了,李小姐這種人,你玩不起的,還是回去動動那個阿晴小丫頭的腦筋吧,看看能不能吃個白食。”
張七笑了:“老洪你搞啥啊,我只是好奇她好象看上過很熟悉的樣子,所以這才多問了一句,那么這么復雜的事。”
老洪呵呵一笑:“阿七,我們都是男人,彼此心照了,不用那么多解釋的,沒必要,所謂解釋等于掩飾,掩飾等于講故事......”
張七舉手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你以后別當保安了,改行去當相聲演員或者去當段子手吧,什么亂七八糟的!”
兩人又坐了一會,雪越下越大,天氣也越發的冷,可是依然沒有什么人,老洪實在受不了了,把大衣和熱水袋甩給張七:
“阿七,真的坐不住了,我先里面偷懶了,你給我頂著點,萬一老板來了就說我在里面上洗手間,然后給我打個電話。”
張七笑嘻嘻地:“你在臺子里的那半包軟中華,我可就不客氣了。”
老洪滿不在乎:“那是老板專門留著應付那些撿查的人,你只管抽,不關我的事!”
張七套上大衣,又在懷里揣上熱水袋,窩在沒風的角落里翹起了二郎腿,沒想到,這種感覺還真舒服,他閉著眼睛瞇了幾分鐘,竟然迷迷糊糊打起瞌睡來。
突然,他覺得眼前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晃動,就好像有個人正在仔細的打量他,他騰的一下睜開眼,眼前竟然出現了一張無比熟悉的臉。
下雪天,血色的白婚紗,冰冷的再也沒有反應的嘴唇,與眼前這張臉開始慢慢重疊起來,張七猛地找了一下自己的耳光,生疼生疼。
眼前這個人,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可是自己明明親自把她背到了家,裝進棺木埋進了墓里,難道她竟然,復活了?
張七騰地跳了起來:“小雪,是你嗎?真的是你嗎?太好了,太好,真的太好了!“
他一把抱起眼前的女孩,在雪地里打了半個圈:
“我又找到你了,你又回到我身邊了,真好,真的太好了,這一次,你再也不要離開我了,不論你要什么,我都答應你!”
女孩子措不及防,被張七帶得有點暈乎乎的:“小七,快兩年不見了,想不到你看到我的時候,還有這么激動啊?”
張七一愣:“為什么她叫我小七,為什么是快兩年不見了?”
他猛然想起一件事來,趕緊把女孩子放下來,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她的臉:“你是小雨?”
女孩點點頭:“嗯啊,我是小雨,也是幻雪,怎么了,你傻了?”
張七茫然了,為什么命運如此糾結,自己在最想尋找小雪的時候,卻遇上了單飛雪,等到失去單飛雪,又心疼單飛雪的時候,卻又遇見了小雨。
自己又該怎么面對小雨?
如果是近兩年之前,自己第一次失去小雨的時候,一定會緊緊的抱住了她,和她訴盡自己的相思之苦和愛慕之心。
可是兩年過去以后,一切都事過境遷,自己已經愛上了李小午,又經歷了喪失飛雪之痛,還與夏青糾纏不清,并且與崔真真有了一個孩子。
何況自己這一次尋找自己之路,就是要徹底擺脫以前那種濫好人的性格,不要動不動就跟人家保持一點關系。
所以,不論如何,自己再不應該去招惹小雨。
小雨見張七傻愣傻愣的表情:“小七,你這是怎么了?
你是見到我太開心了,所以傻了呢?還是已經完全不記得我了,這是什么表情啊?”
張七終于反應過來了:“對不起,小雨,剛才乍看之下,有點欣喜若狂,可是從我們上次見面,直到現在,已經兩年多了,這其中發生了太多事。
最重要的是,我已經有女朋友了,所以,像剛才那樣的舉動,并不恰當。”
小雨嘲笑道:“小處男終于長大了,開始懂了,再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小伙子了!你這樣守規矩,挺好的!”
張七鬧了個大紅臉。
小雨看著他的服裝,奇道:“小七,上次你不是已經不當保安,開始干營銷了嗎?而且你們那個公司還上了市,牛得不得了。
可你為什么不在那個單位好好呆著,又跑來甬市當保安了?”
張七想了想,終于決定隱瞞自己的一切身份,只是簡單回答道:“工作中犯一個大錯誤,結果就被開除了。
我想想自己最擅長的就是做保安,所以就來到這個新地方又干起老本行來了。
你呢,他們說你是大學生,來這兒兼職的,是有這回事嗎?“
小雨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無奈:“小七,你心里一直一大堆疑問吧?想聽答案嗎?”
張七看小雨身上只是穿了一套單薄的衣服,在風雪中微微發抖,連忙脫下自己的大衣給她披上了,又讓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熱水袋塞給了她,然后他嘆了一口氣,搖搖頭:
“我曾經瘋了一樣的滿世界找你,想知道很多事,問你很多話,直到后來我想通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世界,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
你不想告訴我,總有不想告訴我的理由,我也不必去勉強尋找,勉強尋找的結果也未必是我想要的結果,沒答案,也是一種答案。”
小雨的眼中有滿滿的歉意:“小七,你生我氣了!”
張七搖搖頭:“我有擔心,我有失望,我有懷疑,我有遺憾,我有失落,但是我真的不生氣。”
小雨的眼中微微露出狡黠的神色:“你明明覺得我是騙子,見到了騙子,怎么可能不生氣?”
張七一愕:“為什么?”
小雨掩上了嘴:“你的七種距離,變成了,這不是生氣了還是什么?嗯,這樣說起來的話,現在不該喊你小七了,該喊你小八,小王八。”
張七也不生氣:“原來你都看見了,不過現在這個七與七種距離無關,而是因為我的名叫七,全名張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