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歧微微一笑,臉上不竟有些詫異:“既我叫了你一聲二舅母,我定會幫你解決難處,但是同樣,我也希望你將那日沒有說出來的話,一并說個透亮。”
周二嫂一愣,很快反應了過來:“我那小姑子自來就會胡思亂想,那不過是她在瞎說,哪兒有那么多的淵源。”
“當然,二舅母若是不說實話,我也不會放二舅母走,你離了孩子尚且能活,你那孩子怕是就。”之后的話,他不再多說,可吳歧已經料定了那孩子應該就是周二嫂的軟肋了。
他并無傷害人的心,可今兒個,他不論是用了什么法子,一定要從吳歧的嘴里套出話來。
周二嫂看著吳歧,待反應過來他話語中的意思之后,她整個人忽然之間激動了起來:“你不能這樣做,我兒子還等著我拿錢回去救命,你憑什么把我關起來。”
“興許我可以放你回去,或者,我還能給你一筆銀錢,但是,你必須要告訴我,你那日和綠珠她娘到底說了些什么?為什么吳家二少爺和梁綠珠會有同樣的吊墜珠子?”
周二嫂聽著吳歧沒有為難的意思,連忙告饒:“我可是他們的接生婆,這又是同一日出生的,有時候順了點東西,沒有注意到,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那兒子倒是生的機靈,若是回頭轉個了人牙子,興許也能賣幾個好價錢,你若是不交代清楚,我也沒這耐性了!”吳歧退后了幾步,和她站遠了一些,不由加大了聲音。
霎時間,周二嫂嚇的哆嗦了兩下,吳歧見狀,正要追問,忽又看見周二嫂猛的跪在了地上,低聲求饒道:“沒有的事兒,你聽我說,這么多年過去了,就算綠珠想回到吳家認祖歸宗,什么都晚了,人家吳家二少爺現在根基已經穩當了,她是斗不過吳家二少爺的,更何況,我那小姑子再是軟弱愚笨,好歹也是養了她一場,好歹她也不該讓她娘的親兒子無家可歸啊!”
吳歧怔住了,如何也沒有想到,左右盤問,竟問出了這樣的消息來。
周二嫂見吳歧不說話,面上帶著驚訝,只怕她不相信自己,趕忙道:“沒錯,你聽到的沒錯,吳家哪兒有什么二少爺,真正存在的是二小姐,當初,二小姐剛剛生下來,就讓她親娘身邊的老嬤嬤給送走了,要怪,都要怪她娘!”
她說······綠珠才是吳家的小姐,而吳修遠才是周氏的孩子?不,怎么可能,吳家和梁家隔了那么遠的距離,即便是兩個孩子互相交換,也得花上好些時間!
他,他是喜歡梁綠珠的啊,若,若是梁綠珠當真是吳家的小姐,那他們豈不是親兄妹!
霎時間,吳歧只覺得腦子里霹靂嘩啦的,一個勁兒的響動著,整個人站在那處,久久說不上一句話來。
吳十八看出了自家主子的異樣,慌忙大聲吼叫道:“大膽,如此荒謬的事情,你豈能亂說,你不愛惜自己這條命,就不怕我們拿你兒子開刀。”
“讓我說實話的是你們,不相信我的,還是你們,你們到底要將我怎樣。”周二嫂也是怕極了,慌忙之間,他上前拽住了吳歧,急道:“你要相信我,我不會弄錯的,指使這一切的,都是吳家羅小娘身旁的老嬤嬤,她害怕自家主子根基不穩,所以才特意逼著我這么做的,我可是無辜的。”
吳歧只覺全身無力,但凡周二嫂說上一句真的,他就覺得心中一痛,那種感覺,十分不舒坦。
不知道過了多久,待吳歧回神后,終是一字一句的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周二嫂連忙點頭:“我騙你做什么,梁綠珠雖是吳家女兒,誰還能認呢,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那么久了,你看起來也是有體面的,最是知道這大家族里的骯臟,我看你還是。”
不等周二嫂說完,吳歧早已經匆忙往外跑去了,那步伐竟是慌亂無比的,生生的比那些個往安縣逃難而來的難民,還要窘迫萬分。
第二日,吳歧就讓人悄悄的將周二嫂送走了,與此同時,他還給了她一筆錢,讓她好回去救助臥病在床的兒子。
倒不是說吳歧有多么的善心,他不過是存了私心的,不想讓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再找到周二嫂,再聽到周二嫂口中的這些過往。
當日,吳歧雖無壞心,卻也讓吳十八安排了一下,一定要派人暗中送周二嫂回去,不能讓她再逗留在安縣,更不能讓她的行蹤暴露給姜氏一行人。
對于這種敢幫人換嬰的婦人,吳歧是不信任的,但她若能好好的過好自己的生活,那自是最好。
至于梁綠珠,他現在始終不能將她當做是自己的親妹妹看待,只望時間再久一些,久的他能夠不再單相思,不再妄圖作繭自縛為止。
數日后的一個早晨,濃濃的霧籠罩住了清水村的整個院落,可村口往梁家去的地方,早就掛上了稀稀疏疏的紅絲帶。
麻婆子,終于還是把她最后的一個女兒嫁出去了!
前陣子,村里人聽說有人肯娶梁紅霞了,大家都還不相信,畢竟梁紅霞長得不甚好看,那滾圓滾圓的身材,一看就是能吃的,就周遭的莊戶條件而言,哪兒能養的起梁紅霞啊。
更何況,梁紅霞之前‘差點’就嫁給了老頭兒,聽說,天地都是拜,誰知道又發生了什么,梁家人偏偏又不干了。
之后,還試圖去搶親侄女兒的婚事,這樣的人,誰敢娶啊。
于是,村里沒有見著過新郎官的人,都早早的來了梁家,打算看看到底是哪家個大膽的,竟連著那樣的身家的老姑娘,居然也是敢娶的。
“聽說那新郎官還沒有娶過媳婦兒呢,也不知道是窮成什么樣子了,那個年紀了,還沒個女人暖床。”
“可不是嗎,你瞧瞧,也沒聽麻婆子說過送了多少聘禮啊,想來還真是個比梁家還不如的門戶呢,等著瞧吧,回頭見了人就知道了。”
人群堆里不乏議論聲,反正沒有說梁紅霞好話的。
梁綠珠聽著,又覺得好笑,真不知道這些人成天到晚是太閑了還是怎么的,不好好的干一干莊戶之間的事兒,偏偏喜歡聚在一起說人是非和長短。
村里似乎就逃不脫這個定律,但凡有姑娘要嫁人,少不得有人來說嘴:送了多少聘禮啊,哪戶人家,家中是什么光景,長得如何······
總之,那熱絡勁兒,可比自家閨女嫁人還要積極。
梁綠珠一大早回了家,還沒有跟周氏說上話,就被麻婆子帶去招呼客人去了。這等了半天,也沒少聽見閑言碎語的,只覺得耳朵根子都起繭了,恨不得找個什么理由去自家屋子里尋個清凈,沒有想到,整個人又被麻婆子拉去給梁紅霞疊被子了。
村里有個說法,一定要請有福氣的長輩給嫁娶的新人疊被子,梁綠珠作為梁紅霞的晚輩,自是推脫,可麻婆子就得要梁綠珠幫這忙。
想來也是覺得她‘嫁’的好,攀上了吳家這跟高枝兒,往后,想來也定是有福氣的吧。
談笑之間,麻婆子又小聲與梁綠珠說起了不請吳歧的緣由,只說她這女兒不光彩,請了吳歧也是丟了他們梁家的臉面。
這時,經過麻婆子一提醒,梁綠珠方才想起來,自己似乎也是好些時日沒有見著吳歧了。
疊過被子,不多時,外頭又傳來了鞭炮聲,緊接著,那些原本還在看熱鬧的人,頓時四下散開了,都齊齊整整的往外頭跑去。
“新郎官來了。”
“那可不是新郎官?”
之前那些個還準備看稀奇的人都圍在了門口,只可惜剛剛放了鞭炮,要不然,他們早就湊近看個清楚了。
麻婆子也跟著出去招呼了,霎時間,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梁紅霞,今日的梁紅霞穿著一身的大紅襖子,看起來,料子雖很是簡樸,尺寸卻是十分合適的。
想起往日梁紅霞披著不和尺寸的喜服模樣,梁綠珠倒是覺得這一身簡單,甚至于有些寒酸的衣服,極好。
“喂。”忽然之間,梁紅霞喊了她一句,在梁綠珠措不及防之下,梁紅霞終是道:“一會兒你還是別跟我們去萬家了,你男人要是知道了,只怕天大的富貴,也會讓你給甩掉。”
梁綠珠好笑,梁紅霞哪兒是幫她著想啊?她分明是害怕自己在萬瞎子面前晃蕩,是她自個兒在防備著自己的!
想來,她雖叫梁紅霞一聲小姑,可他們的關系,自來就十分糟糕。
但凡自己手里有點好玩意兒,亦或是自己有什么高興的事兒,都會讓梁紅霞不爽利,她總是想法設法的來欺負他們一家子,放佛那是什么有趣味的事情一變,即便是后來,還想著從自己的身上榨取她梁紅霞的嫁妝錢來。
自己也是沒客氣,事事都是以牙還牙,從來沒給這小姑面子。
原本以為她這小姑一輩子都是不好相與的,誰知道,她經歷了一些事兒,倒是想明白了,原本已經坍塌的不行的三觀,忽然之間,又重豎了一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