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雙喜早就覺得不自在的很了,如今聽了梁綠珠的話,趕忙就往外頭走,如蒙大赦一般。
羅子陽和梁綠珠有過片刻的沉默,期間,就梁大海端了茶水過來搭上幾句話,別無其他。
等梁雙喜再次捧著賬本回來之后,羅子陽泛泛的看了幾頁,這才含笑的將賬本遞給了梁綠珠,悄聲笑道:“梁姑娘倒是個細心的,難怪羅掌柜也說了,將這事兒交到你的手上,那是一萬個妥帖。
梁綠珠笑了笑:“這些時日忙著鋪子里的事情,這事兒倒是交給了雙喜,若是有什么問題,還望羅掌柜直接提出來才是。”
羅子陽搖頭一笑,端著茶盞喝了一口,霎時間,整個人的表情都僵住了,目光詫異的往被子里看了一眼,又是不動聲色的將茶盞放下。
梁綠珠回頭看了不曾察覺的梁大海一眼,心下了然了,定是那茶有問題。
自家的茶還是開春的時候采的,每每有了客人,家中才會拿上一些來待客,顯然,到了這個季節,茶原本就變質了。
羅子陽是什么人,那可是羅家的少東家,什么樣的山珍海味沒有吃過啊,如今來吃他這變味兒的茶,自也是難以下咽了。
暗暗地嘆息了一聲,正想說點圓場的話,沒有想到,羅子陽卻又開了口:“聽聞那日姑娘在蓮花村。”
羅子陽這話才剛剛說到這里,一道粗嗓子忽然在院子里響起:“誰敢跟大少爺搶人,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梁綠珠和羅子陽對視了一眼,再扭頭,正好看到張春秋正站在房門處,惡狠狠的朝著他們這個方向看來。
“張春秋?梁綠珠皺著眉頭,嗤了一聲,張春秋卻定在了原地,臉上有著一陣十分明顯的失望之色。
梁綠珠見狀十分好笑,猜測著這人是要來抓她現行,想要回頭跟吳歧邀功的。
“在談些什么呢。”此時的張春秋腆著一張臉,一邊往屋子里走,一邊準備往凳子上坐。
梁綠珠眉頭一皺,嗤道:“等等,誰讓你進來的。”
“啊?”張春秋一愣。
“我有讓你進來嗎?”梁綠珠再次開口,聲音中的不悅已經十分的明顯了。
“我,我這不是來看看你嗎。”張春秋打定了主意,今兒個說什么也不走,上次就因為被梁綠珠從樹上扔了下來,他已經錯過了討好吳歧的機會,如今,若是當真抓住了梁綠珠和羅家少爺的把柄,還愁吳大少爺不對他上心嗎?
如意算盤正當打的一溜一溜的,梁綠珠一個眼神飛了過來,張春秋正當準備往凳子上坐的動作停下了。
就在這時,院外梁大海異常熱絡的聲音傳來了:“賢婿啊,你怎生要來也不讓綠珠跟我說一說,家里也沒備下什么。”
張春秋一聽這話,眼神一亮,急忙往外面湊。
“大少爺。”只聽他激動涕零的喊了一句,那撲過去的動作,像極了受盡委屈的喪家之犬。
梁綠珠面上的嘲諷之色越發濃了一些,羅子陽站起了身來,嘆息了一聲:“看來我今日來的有些不合時宜了。”
言語之間的輕松很快的掩飾了他面上的一縷復雜之色,很快,他又恢復了往日那溫和無波的大家公子模樣。
“什么不合時宜?”一道輕快的聲音傳來,吳歧已經從外頭踱步過來了,連帶著夾了一絲冷風進屋,讓梁綠珠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這廝不是在想辦法治瘟疫嗎,好端端的往她這里瞎湊什么?
這樣的疑惑很快又被更大的震驚所取代了,不為別的,只因為一向喜好光線亮麗的吳家大公子今日竟是十分的落魄。
只見那原本亮堂的織錦緞棗紅襖子上全是泥漿,活脫脫像是剛剛從稀泥漿里面滾出來的一般。
梁綠珠注意到了這一點,羅子陽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一時之間,不由輕笑:“這是遭了賊?”
哪個賊這么沒有眼力勁兒,還能放過吳歧這樣的大肥豬?
梁綠珠嘴上雖是沒有多說,可滿是幸災樂禍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想他吳歧也有今天啊,還真是讓人意外!
吳歧見梁綠珠像在看猴戲一般,也不回答羅子陽的話,倒是白了梁綠珠一眼道:“這安縣哪個女人能有你心那么大,見著自家男人遭了罪,還跟著外人來挖苦一番的。”
梁綠珠瞪了他一眼,羅子陽見狀,眼里滑過一絲落寞,他看的明白,吳歧對梁綠珠是不同的,梁綠珠并沒有反駁,那就說明他們的感情并不如外頭傳言的那般。
他本是聽說她連著在鋪子上住了幾日,有心過來看看她,誰知道,竟讓自己看到了這讓人眼紅的一幕。
至于吳歧話中那一個外人,已經表明了他不甚高興,若是自己繼續逗留在此處,那才是自討沒趣。
將手握成了拳頭,羅子陽干咳了兩聲,這就道:“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擾你們那里。”
“不送。”吳歧幽幽的回了一句,梁綠珠這就要往外走,卻別吳歧給攔了去路。
霎時間,梁綠珠只覺得吳歧那臉色忽明忽暗,看的出來,他是不高興了。
吳歧這人原本性子就古怪,可這陰陽怪氣的臉子是擺給誰看的?
梁綠珠的面上掛上了一絲冷然,正要爆發,只聽聞‘砰’的一聲,屋子里的矮板凳被人碰倒了,梁綠珠和吳歧幾乎是同時向著聲音的方向看了去,這時候,兩人方才是想了起來,屋子里還有一個張春秋!
張春秋剛剛正看著熱鬧,冷不丁的成了焦點,再看吳歧的面色也不好看,他連忙討好道:“公子,你放心吧,我一直幫你守著的,那羅家少爺也才來不久。”
“誰讓你幫我守的?”吳歧涼涼的開了口,梁綠珠還正準備就這個問題要個說法,沒想到吳歧卻也是一臉莫名的模樣。
一時之間,梁綠珠的面上多了一絲探究,她古怪的看著吳歧,試圖從他身上看出謊言的痕跡。
“少,少爺,我張春秋對您可是忠心耿耿的,蒼天可見,日月可明。”張春秋見吳歧不想搭理她,連忙攤開手,這就要發誓舉證,可是,誰知道這才剛剛將這話給說了出來,梁綠珠涼涼的聲音驟響:“出去!”
張春秋懵了,愣愣的看著吳歧,有些莫不清楚方向。
剛剛他跟著吳歧進來的時候,明明看到吳歧一臉慌張,顯然是要抓奸抓雙的樣子,于是,他下意識的以為梁綠珠是要倒大霉了。
原本還想對梁綠珠落井下石一番,以彰顯出自己是如何的替吳歧打抱不平,可誰知道吳歧對梁綠珠的態度卻說不上多糟糕。
“讓你出去,沒聽見嗎?”遲疑之間,吳歧森然的聲音傳來,張春秋打了個哆嗦,此時此刻,即便心中再有疑問,卻也再不敢猶豫,馬不停蹄的往外走。
眼看著人也走了,梁綠珠好笑道:“沒想到吳大少爺居然還學會了唱戲。”
吳歧聽她這么一說,眉心一挑,開門見山道:“莫要跟羅子陽走的太近。”
即便是她誤會他也好,如今,他并不著急著跟她解釋張春秋的事兒,因為對于他而言,沒有什么是比她的安全最重要了。
梁綠珠沉聲一笑,也不說話,面上全是嘲諷。
他們都知道彼此不過是各有所圖,她為了幫吳修遠,他則是為了幫自己,他們從來都不是真的夫妻,故而他更沒有要求她和別的男人走近走遠的資格。
當然,這一點,吳歧心里也是十分清楚的,只不過,在這種情況之下,這種話,他還是必須要說。
“你該知道,這次軍需之事兒,羅家也很有嫌疑。”他對羅子陽從來不曾有過信任,雖然沾親帶故,卻也是格外防備。
事實上就是如此,只要是牽扯上了利益,即便是情同手足那也是笑話,更何況,他深知羅子陽的為人并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
“呵!那是你們的事兒,你該不會真把我當成了吳家人了吧。”梁綠珠反唇相譏,只覺得吳歧管的太寬了。
“我!”吳歧有些吃癟,想告訴他防人之心不可無,可又覺得這關切之話從自己嘴里說出來,別說是梁綠珠,就連著自己也是不愿意相信的!
“總之,你要當真想為了修遠好,你就跟他保持距離!”吳歧悶悶的說了一句,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句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到底是有多么的憋。
他以前就不希望梁綠珠和吳修遠走的太近,現在依舊是不希望,可其中的原因,他已經不敢去多想了。
“怎么,聽你這意思,你現在是巴不得我跟二少爺好了?”梁綠珠反問了一句,臉上嘲諷之色更濃了,反正,吳歧說什么,她也不信!
吳歧失聲,怔然的看著她。
忽然之間,他發現自己以前坦蕩,還能義正言辭的說出不準的話,現在心中多了一絲莫名,他卻不得不逼著自己不去過問。
“這是什么?”吳歧往碗里夾了一大串的海帶絲兒,面上露出了驚訝之色。
這東西看上去倒像是海里面的東西,不過他看著實在是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