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梁雙喜應了一聲,梁綠珠沒有說話。
其實,她娘用不著那么在意自己的眼光和心情,說到底,她之所以不待見梁大海,不過是因為梁大海沒有責任感。
不管梁大海做什么,只要能有一點點責任感,能讓周氏開心便是。
起身將刀子放在菜板上,就聽梁雙喜輕噓了一聲,梁綠珠回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梁紅霞正抱著野鴨子往他們的方向走來。
雖然不明白梁紅霞怎么抱著鴨子來了,可梁雙喜心中是清楚的,梁紅霞一來,準是沒有什么好事兒的。
她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只怕梁雙喜又鬧騰出什么好戲出來,心里不斷的回想著,整個人跟刺猬一樣,渾身警惕。
而梁綠珠則是隱隱的發現梁紅霞跟以往不同了。
過去的梁紅霞,猶如跳梁小丑,還沒有走到院子里,整個院子里都是她嘰嘰喳喳的聲音,見著能挑的事端,她必定是不會錯過的,今日的梁紅霞,雖然依舊是緊繃著一張臉,可眼里卻看不到往日的輕蔑和嘲諷。
周氏見眾人都沒有搭理梁紅霞,這就站了出來:“紅霞,你怎么來了,快進屋坐坐。”
她向來如此,不論別人如何對待他們,她的態度一直都是這樣的和順,不與人計較。
梁紅霞二話不說,才剛剛走到了梁綠珠面前,這就將鴨子丟給了梁綠珠。
梁雙喜看著她,面上有些困惑,顯然是沒有想明白她如此這般做,究竟是為何。
搶了自家鴨子,如今還能將鴨子送回來挑理不成?
梁綠珠抱著鴨子,平靜的看這梁紅霞,隱隱的,她覺得自己的直覺是對的。
“紅霞,你這是?進屋坐坐吧。”周氏雖是不明白梁紅霞究竟是何意思,可看著梁紅霞蒼白的面色,她終究是于心不忍的,這就要將梁紅霞邀著往屋里面走。
只怕她吹了風,身子越發熬不住。
“不用了。”梁紅霞看了周氏一眼,轉身就往外走。
雖然,她的聲音依舊和以往那樣的冷淡,可這一聲不用了,也是她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回應周氏的話。
周氏心里那長嫂的心理又在隱隱作祟了,這就跟著上去,擔憂道:“紅霞,你可得多穿一些,咱們清水村緊靠河邊,冬天還沒到,卻也已經冷的不行了。”
梁紅霞沒有說話,肩膀卻明顯的抖動了兩下,人很快就出了院子。
周氏抱著肚子,回頭看向梁綠珠,目光中帶著疑問。
今日的梁紅霞實在是太古怪了,自從周氏嫁過來這么多年來,還從來沒有看到周氏這個模樣過,若是她不奇怪,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聯想著剛剛梁綠珠和雙喜去過隔壁,周氏不免去想,剛剛究竟發生了什么,可是因為梁綠珠對梁紅霞使了什么絆子?
探究的目光看向梁綠珠,周氏欲言又止,這時,話還沒有說出來,卻又聽見梁雙喜開了口:“二姐,她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看不明白了,要按道理來說,她不應該是來挑事兒的嗎,怎么把鴨子送回來就走了?”
梁綠珠瞟了梁雙喜一眼,搖頭:“人是會變的。”
拿著鴨子,她用稻草將鴨子的兩只腳拴上,這就往鍋里添了水,準備燒開了水,一會兒燙鴨毛。
“人是會變的?”梁雙喜湊到了梁綠珠的面前,不由加大了音量,驚訝道:“二姐,你的意思是,三姑變了,變好了?”
這事兒簡直如何太陽從西邊出來一般,讓人難以想象,這可是做夢都夢不到的事情啊!
梁綠珠意味深長的看著她笑了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但是,梁雙喜看的出來,梁綠珠是肯定了她的猜測。
周氏扶著肚子,到了灶前,對于梁紅霞的轉性,她仍舊百思不得其解。
“綠珠,可是你剛剛過去走了一遭,你奶奶給她說了什么。”然后,梁紅霞迫于麻婆子的壓力,實在是沒有法子了,這才將鴨子還了回來。
仔細一想,似乎也只有這么一回事兒才是。
梁雙喜聽著這話,倒是連忙搖頭:“怎么可能,娘,你不知道,奶奶剛剛還不愿意將這鴨子還給我們呢,我看著這事兒跟奶奶是沒有關系的。”
言語之間,梁雙喜和周氏同時看向了梁綠珠,既是跟麻婆子沒有關系,那么這事兒就是周氏的事兒,算下來,這事兒定然就是跟周氏有關系的。
梁綠珠悠悠的嘆了一口氣,被他們問的有些久了,終是忍不住道:“人之初性本善,她興許也就是睡上一覺,自己想通了吧。”
剛剛落了胎,她必定處于很脆弱的心里狀態之下,這時候,她更能確切的認清楚家里的形勢。
說到底,麻婆子再是心疼她,那也不過是表面功夫,她終究是要嫁人的,經歷了這事兒,麻婆子還能像以前那樣心疼她?
不見得吧,畢竟,麻婆子之所以心疼她,那都是因為麻婆子指望著她能嫁個好人,以后,她這個當娘的,也跟著享福享福。
顯然,現在能嫁出去就算不錯了,更別說嫁個好人了。
自然,梁家以麻婆子為首的那些人,又能對梁紅霞好到哪里去?沒有將她趕出去就很不錯了。
周氏定定的看著梁綠珠,回想著梁綠珠剛剛說的話語,心中暗想,難不成她這一向難搞的小姑子當真如同梁綠珠說的轉了性。
雖然如何想,她都覺得琢磨不通,但她也隱隱的感到高興。
變好了就好······
梁綠珠將鴨子弄出來,燒在鍋里已經是小晌午了,梁雙喜看了看天色,記起梁大海還沒有回來的事情,不由道:“不對勁兒啊,往日這個時候,爹也應該砍了柴禾回來了,今天怎么這么晚還沒有回來。”
周氏也是覺得納悶,畢竟現在時日已經不早了,不由扶著肚子朝著外面走去,想看看小道上能不能看到梁大海的聲影。
梁綠珠撇嘴,小聲道:“說不準,根本就不再山上。”
梁綠珠真不相信梁大海能老老實實的待在山里砍柴禾,她說什么也不相信。
梁雙喜聽了梁綠珠這話,不由搖頭道:“不對啊,二姐,爹當真上山砍柴了的,我還幫咱爹叫了買柴的人來。”
梁綠珠看著梁雙喜,微微一思量,這就道:“這么說來,還賣了些銀錢,不過,就不知道這銀錢有沒有交給咱娘。”
“這······”梁雙喜說不出話來。
梁大海能上山砍柴,那便是很不錯的事情了,哪兒還能將錢交出來。
梁綠珠見到梁雙喜這表情,一時之間,面上一片了然,這就點頭道:“既是如此,我倒也猜出他在什么地方了。”
那還用說嗎,狗改不了吃屎,不用說也都是在鎮上去賭錢去了,不是正好又賣了錢嗎,錢揣在身上,渾身都覺得膈應啊。
“二姐,你是說咱爹?”梁雙喜悠悠的開了口,又覺得不太可能:“我瞧著這些天來,咱爹里里外外,可比以前要心疼咱娘了,倒也不像以前那樣,你都不知道咱娘有多高興。”
梁綠珠不說話了,只是呼出一口氣,心中暗想,不管梁大海打的什么主意,只要他敢折騰出什么幺蛾子出來,傷害了她娘,她就讓他再回屋躺上十天半個月出來。
總之,沒有讓他好受的道理!
“好香啊,梁大嫂子,你這是做是什么呢,今兒個吃肉?”一道婦人的嗓音忽然傳來,梁綠珠只向著房門處看去,只見一個與周氏年紀相仿的夫人正背著背簍站在自家院門口。
“這不是?”梁雙喜驚訝之余,看了梁綠珠一眼,又不說話了。
梁綠珠目光一頓,早已認出這人究竟是誰了,說來,這人還是楊榮他們院里的,似乎叫田桂花,按道理,她應該叫她一聲桂花嬸子。
因著田桂花跟楊家交好的緣故,往常,田桂花也不怎生往梁家走,即便是現在,她和楊家的事情徹底鬧開了,讓眾人知道楊家根本就冤枉了自己。
可要不想得罪楊家,誰也不會跟她主動靠近,更別說,來他們家串門子了。
梁綠珠知道梁雙喜和自己一樣的覺得奇怪,正尋思著這人不傻,不可能主動和自家接近,該不會是為了來替她和楊榮說情的,周氏已經迎著田桂花進屋來了。
田桂花一見了梁綠珠,立馬堆上了笑臉,不由道:“綠珠啊,什么時候回的?你也是,以往與嬸子素來交好,怎生如今倒是生分了,也不曾到嬸子這邊來走動了。”
梁綠珠自然知道田桂花說的是場面話,只是,梁綠珠不能理解的是,她這話里的意思,莫不是知道知道去過外頭。
困惑的看向周氏,思索著周氏是不是跟她說過什么,很快,又聽見周氏解釋道:“綠珠,你桂花嬸子來找你收藥的,我也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兒,所以就跟她說晚兩天來。”
收藥?
梁綠珠愣了愣,接著一片恍然,羅子陽確實委托過讓她收藥,她本是和他約定好了時間,說自個兒考慮考慮,不曾想,羅子陽卻對外放了出去了?
如今想著,她不由看向田桂花道:“桂花嬸子,羅家不是還在收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