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江川為泰國民眾祈福的時候,泰國央行行長桑尼也在為泰國祈求上蒼。
祈求佛祖能夠保佑泰國度過這次危機。
不過桑尼發現,現在祈求誰都已經沒有用了。
他剛收到一個最不敢相信的消息。
日本人,要撤資。
泰國,在這二十年的高速發展中,被譽為亞洲奇跡之最。
四小虎之首。
從76年開始,泰國的金融業得到了快速壯大。
接著,泰國打開所有壁壘,無限量的接受來自全球的各大資本。
泰國的經濟出現了驚人的發展。
在創造了大量稅收的時候,為泰國居民也帶來了不菲的收入。
經濟的發展下,旅游業也迎來了一個個蓬勃發展的機遇。
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期待。
但是在這之前,泰國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泰國涌入的外界資本其實很單一。
在流入泰國的海外投資商中,有超過百分之五十的資產來自于日本。
這其中,以三菱集團、三井集團旗下豐田汽車公司、本田株式會、鈴木汽車、住友商社等日本跨國投資商為主。
泰國,是亞洲地區最大的橡膠產地。
住友商社是亞洲最大的汽車輪胎制造公司。
在十年前日本有對內投資戰略調整為對外投資后,住友商社就在泰國建造了大量的輪胎制造工廠。
而三菱集團,豐田汽車、鈴木汽車則在泰國投資了多個汽車生產加工基地。
從零部件,到汽車組裝完畢。
三菱的汽車都是在泰國完成全部工序的。
住友和這些汽車制造公司配合的相彰得益,靠著低廉的人工和優質的原材料,這些日資企業幾乎壟斷了亞洲大半摩托車和汽車市場。
在泰國街頭。
摩托車,幾乎全是本田和鈴木日產。
汽車,則也一樣以日本車為主。
可是現在,這些日本企業突然要撤資。
他們要將手里的泰銖兌換成日元或者美元離開泰國。
桑尼在知道這個消息后,已經完全懵了。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泰國最大的危機根本就不是民眾擠兌。
以日本人在泰國的投資比例,一旦大規模撤資,立刻就會將泰國所有危機引爆。
工人,大面積失業。
外匯儲備,將會遭受重創。
企業稅收,將會嚴重減少。
所帶來的的連帶效應,將會對泰國造成致命一擊。
封鎖消息,一定要封鎖日本人要撤資的消息。
桑尼不虧是一國央行行長。
在意識到日本人撤資會帶來的后果時,立刻朝總理府做出了匯報。
“將軍,我剛收到消息,在國內投資的日本企業將要不惜一切代價撤資,現在一定要立刻封鎖消息,然后我們再跟這些日本人談談...”
“好,我立刻就去安排。”
桑尼的反應很快,差瓦立總理也很配合。
但依然太遲了。
香港。
本港電視臺財經頻道。
“昨天上午,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消息人士表示,在近期,泰國方面的日本投資商在大規模變賣資產。
從當前的泰國局勢來看,這些日本企業很可能是準備從泰國撤資。
目前我們從泰國得到消息,三菱汽車在芭提雅的工廠已經停工三日,住友橡膠集團清邁分公司也停工超過兩天。
從多方面信息上分析,日本財團從泰國撤資的消息并非虛假。
這些是我們從泰國當地拍攝到的現場照片。”
隨著電視臺主持人的話落地。
電視上以幾秒鐘的速度展現出了一組放大了的照片。
可以有照片上看到,在當地的一些日本企業門口,聚攏了大批的工人。
他們手里拿著橫幅,要求企業恢復生產。
有的,則打著橫幅要求企業支付解雇賠償金。
畫面之后,電視臺主持人再次開口道。
“日本企業從泰國撤資,將會為泰國和香港經濟帶來什么樣的影響,現在我們來聽聽巨石資本首席分析師李大炮先生的專業分析。”
畫面一閃,切換到了西裝革履,鼻梁上掛著一幅金邊眼鏡的李大炮身上。
他先是露出一個自覺很帥氣的笑容,然后整了整衣服角開口道。
“從我們巨石資本的分析上看,在泰國的跨國投資中,日本流入的資金占比超過了百分之五十。而泰國最大的負債,則同樣來自日本。
如果大面積的日本企業撤資,將會為泰國經濟帶來難以承受的重創。
泰國當局如果應對不妥善的話,根據其他國家的歷史軌跡看。
工人失業、銀行倒閉,在所難免。
甚至可能引發泰國的系統性金融危機。
股市暴跌、房產暴跌、債券暴跌、外匯儲備大范圍流出等等后果。
而一旦泰國外匯儲備消耗殆盡,泰銖失守也是無可避免的。
金融危機,對于任何國家都是一場災難。
而在金融危機中,也總是普通人承擔了那沉重的災難性后果。
物價飛漲,食不果腹,饑寒交迫。
真心希望泰國政府可以及時正確處理這件事,否則泰國民眾將會陷入所有人都最不愿意去面對的災難中。
民眾是無辜的。”
臺上,李大炮前面神采飛揚解釋著日本撤資對泰國造成的影響。
到了后面,則一臉悲天憫人的痛惜之死。
他的沉痛,似乎引起了主持人的共鳴。
在李大炮語落后,主持人沉痛道。
“希望泰國可以安然度過這次危機,讓我們為他們祈福。”
靜默三秒鐘后。
主持人再次開口道。
“那泰國目前的局面對我們香港會有什么樣的影響。”
“從我們的分析來看,泰國的局勢,會對香港經濟起到助推作用。香港,是亞洲金融中心,在全球有著無可動搖的經濟地位。而近期,金管局跟隨美聯儲下調利率,在一定程度上釋放了港元的流動性。
大面積資本從泰國流出,很可能會分流一部分資本進入香港。
自然而然,會助推香港經濟再創輝煌。”
節目之后,就是日常的廣告階段。
一條國際動作巨星房是龍的頭像跳到了電視畫面上。
“理財,我就選渣打銀行的興隆一號,年化百分之十三的收益可遇不可求。你還在等什么!”
曼谷,泰國銀行總部。
桑尼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怒罵道。
“可惡,該死的小日本,該死的巨石資本,該死的李大炮,你們這幫混蛋。”
桑尼心中的恨意,猶如滔滔江水一樣噴流不絕。
過去,桑尼和很多人一樣,完全沒意識到來自日本方面的投資會對泰國經濟造成什么樣的影響。
可現在,在泰國遭遇危機時,日本方面的巨額投資,立刻成為了真正壓倒泰國的那個鐵錘。
如今正是泰國最為難的時候,可那幫日本人卻要不惜代價撤資。
這簡直就是落井下石。
更可惡的還有巨石資本這個攪屎棍。
以桑尼的眼光,哪里看不出來巨石資本在目前泰國的局勢中起著什么樣的作用。
每一次,只要巨石資本的人跳出來,都是在針對泰國,針對泰銖。
更可惡的是,還要扮演一副虛情假意的憐憫和祈禱。
什么叫民眾是無辜的。
那意思不就是指責泰國政府的所作所為才造成現在的局面。
一個小小的投資公司,居然敢對一國政府指手畫腳。
簡直是目中無人。
如果真心為泰國、為泰國民眾考慮,就不該把這些東西公示與眾。
該死的。
這幫吸血鬼,資本家。
桑尼憋著氣不斷在心里咒罵著。
可是最終,他又無奈的嘆了口氣。
接著,桑尼臉上露出自嘲的笑容。
以他掌握的訊息,要比很多人都知道更多的東西。
在這件事之前,國內資本已經在大范圍流出。
而那些資本流出的來源,卻讓他只能將怒火發泄到別的地方。
“鈴鈴鈴...”
桌子上,那讓人討厭的電話再次響起。
桑尼攥了攥拳頭,又不得不松開。
在其位,謀其事。
哪怕他已經預感到了什么,但還是得繼續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但沒來由的。
他突然響起華國的一句話。
天作孽,尤可存。
自作孽,不可活啊!
“行長,不好了。沙通支行的美元現金用完了,現在儲戶門已經在沖擊銀行的大門,請盡快調撥資金過來。”
“好的,我知道了。我立刻調撥兩千萬美元過去。”
“不行啊,至少要五千萬。外面的人群已經排到對面的大街上了。”
“好吧。我知道了。我會盡快安排。”
掛了電話后。
桑尼無力的閉上了眼睛。
大廈將傾,他已經感覺自己無力支撐了。
“鈴鈴鈴...”
沒等桑尼休息上一分鐘,那部紅色的電話再次響了起來。
“行長,清邁分行告急,大規模民眾排隊沖擊銀行,現在急需兩億美元支撐,請盡快安排。”
接著。
芭提雅分行告急、普吉島市分行告急、清萊府支行告急。
在各大媒體曝出日本企業將要撤資后,泰國所有地區的銀行全部陷入了民眾擠兌狂潮中。
無數的居民,爭先恐后想想要將手里的泰銖兌換成美元。
曼谷。
泰國銀行總行。
樓下的大廳,人群排起了一眼看不到頭的長隊。
幾乎所有的人,手里都拿著大把泰銖。
有的,則是拿著存折或銀行卡。
這些人,都是聞風趕到銀行匯兌的泰國民眾。
忽然。
排著長龍的人群炸了鍋。
不知道是誰突然喊了一聲。
“銀行沒錢了,我們的錢要成廢紙了。”
這一聲叫喊,如同平地扔出了一顆巨雷。
沒人甘心自己努力一生的財富變成廢紙。
在這一聲叫喊下,原本還在等待排隊的人群像是瘋了一樣開始沖擊銀行的大門。
銀行的保安,早被人不知道推到了哪里。
哭喊聲,叫喊聲。
亂糟糟的一片。
桑尼已經無法安坐在辦公室內。
他站在銀行三樓的圍欄邊,親自指揮現場。
“寬,去拿高音喇叭,安撫民眾的情緒。托尼,馬上調集現金到現場。”
桑尼的助手們領命而去。
只是沒等桑尼有片刻喘息,就有人慌慌張張跑了過來。
“行長,即期市場和遠期外匯市場上有異動,你快過去看看。”
桑尼的眼睛無力閉了起來。
接著,一種眩暈讓他的身體慌了幾晃,似乎隨時都會暈倒。
來喊他的市場部負責人被嚇了一跳。
“行長,你沒事吧。”
桑尼抓著欄桿靜了三十秒后,艱難道。
“還好。盡全力接下市場的拋盤,遠期外匯市場防線一定要維持住26這個價格。”
“可是...可是我們手里的資金不多了。”
“還有多少。”
“不到八十億美元了。”
桑尼的心一沉。
八十億美元,放在平時還好說。
不過以目前的混亂局面,怕是根本就頂不了多久。
無力感,讓桑尼幾乎真的暈倒。
他努力抓著欄桿強行鎮定道。
“不要慌,只要能夠安撫民眾的情緒,也許我們還有機會。你現在按照我說的辦,全力接下市場上的拋盤。”
桑尼的臉色還算鎮定。
但那臉色不斷跳動著的肌肉,深深出賣了他的內心。
市場部的人也不敢多說什么,轉過身領命而去。
只是在轉頭那一瞬間,來人的眼淚幾乎掉了下來。
作為跟了桑尼十幾年的人,他又如何看不出桑尼的那種無力和疲憊。
他從未見過桑尼會像這一天一樣消沉。
“大家排好隊,不要慌。我們有足夠的美元,大家不用擔心。看,外面的運鈔車已經到了。里面全是美元,大家排好隊,一個個來。”
“大家不要慌,不要擔心...”
泰國銀行副行長寬,親自拿著高音喇叭一遍一遍喊著。
在他頗有磁性的嗓音安撫下,沖擊銀行的民眾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民眾看到了運鈔車里抬出了一箱又一箱美元。
總而言之,慌亂的人群逐漸安定。
見到局面有所好轉,寬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放下喇叭走到了桑尼身邊。
作為銀行二把手,寬跟桑尼一樣,很清楚目前泰國面對著什么樣的惡劣局勢。
只是如今,說什么都為時已晚了。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保護泰銖的最后防線。
想要保住匯率不受影響,就需要足夠的美元作為支撐。
可以現在央行的儲備量,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桑尼,要不我們試試朝其他銀行臨時拆借一些資金來救急吧。”
“寬,你覺得以我們現在的局面,那幫外國人會幫我們么?”
“可是不試試怎么行,也許會有也說不定,這是我們最后的希望了。”
桑尼自嘲的露出一個笑容。
現在,連香港、馬來和新加坡這幾位盟友都不敢出手幫助泰國。
又有誰會幫泰國度過這個難關。
算了,由他吧。
“那好吧,你去試試看,我先去市場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