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離八號眾議院彈劾投票只剩最后幾天了，聽說結果會很不妙，安德伍德政治前途愈發黯淡，但宋亞已無心無力時刻關注。
離開羅馬尼亞布加勒斯特，一行人匆匆抵達下場演唱會舉辦地：捷克首都布拉格。
‘噔…噔…噔…’
米拉的吉他壞了，樂器師傅在化妝間幫忙修，是位慢工細活的嚴謹老者，不緊不慢，一下又一下撥弄琴弦的試音聲令宋亞心煩意亂，他正想開口趕人，但被門都忘記敲就沖進來的多諾萬打斷。
“他到環球影城了。”多諾萬只報告了一句話。
“哦。”
宋亞知道多諾萬口中這個‘他’在指誰，心愈發提了起來。
“呼…”
風塵仆仆從亞洲回來的小布朗夫曼走進辦公室，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擺在辦公桌上厚厚的文件，微微嘆了口氣，疲憊地半躺在老板椅上隨手翻閱。
“呵呵。”
這是格芬影業買刀鋒戰士兩部續集、舞出我人生一部續集發行權的文件，交易價格五千四百萬，后面還有一系列涉及影碟和周邊的補充條目他懶得看了，盯著文件中格芬影業的字樣冷笑了兩聲，然后按下通話器，讓外面的秘書找環球影業總裁羅恩邁耶回電。
“老板。”
“羅恩，我桌上的文件…”
“是我放那的，您覺得呢？不行我再和格芬先生談？”
羅恩邁耶恭謹的問：“不過您剛回來，是不是先休息兩天再…”
“不用，大衛終于撕去了虛偽的面具對嗎？”他邊揉著眉心緩解疲憊，邊帶些調笑的語氣和手下干將打趣。
“嘿嘿嘿…”羅恩邁耶壞笑，“他拿到發行權應該會去和華納合作，大概華納幫他分攤一半這樣，當然這一半應該不止兩千七百萬，他倒個手就能賺到不少。聽說APLUS還和他簽了票房對賭協議，這筆生意幾乎沒有風險。”
“那個老Gay！”
離間成功，小布朗夫曼咬牙咒罵了一句，把文件丟到桌上，不過雙眼又盯著五千四百萬刀的數字看了幾秒，手按上去，“唉！算了…這回就隨他吧，我們也為他和布朗夫曼家族的多年友誼最后給他一次面子。”
“是。那…”
“唱片那邊呢？道格莫里斯說今天有大致結果。”
“這我不清楚。”
“讓他來辦公室見我。”
“好的。”
道格莫里斯接到羅恩邁耶通知后正在穿衣服，“換紅的吧。”他拒絕了妻子拿過來的深色領帶，堅持換了條大紅色的。
“老朋友，你在華納上躥下跳封殺APLUS，這回迪士尼那邊我知道也瞞不過你，但你千萬可別再壞事了，否則…”
中途丹尼爾打電話來，非常直白的威脅：“你知道那小子心眼很小，我們只是高級經理人，為十億富翁們幼稚的相互置氣承擔太多風險，值得嗎？”
“你現在真的很像他的一條狗，丹尼爾。”他狠毒的反唇相譏。
正幫忙系領帶的妻子聽到他罵人，不滿地扇了他胸口一下。
“別忘了我們的那個案子道格，這次迪士尼再談不攏我估計APLUS可要真急了，你幫他也在幫我，幫你自己。”大事當前，丹尼爾唾面自干地繼續勸，“我們還有最后一次機會。”
道格莫里斯聽罷深吸一口氣，回答：“請轉告他，這次我可以幫忙，但你們，你和他都要牢牢記住今天而且嚴格保密。你們欠我一次，永遠別忘記。”
“好的！謝謝你道格！”丹尼爾一聽樂壞了，“我替他向你表達一萬分的謝意！”
道格莫里斯沒心情聽恭維話，掛掉后把手機關機，丟進公文包里。
“帥老頭。”妻子笑吟吟地打理好領帶看向面前的穿衣鏡，“簡直像個紅衣主教。”她很虔誠。
“是嗎？”
他也放下重重心事，對鏡欣賞了起來，現在自己毫無疑問是拳臺上實力最弱，最有可能倒霉的人，巴里迪勒故意給APLUS留了條迪士尼的生路，但自己如果無所作為，那么APLUS一但去實力強、潛力大的迪士尼就大概率翻身，回頭自己肯定在老板小布朗夫曼那背鍋。
到時候巴里迪勒絕對不會仗義幫手的，這點他看得出來。
而自己繼續下死手封殺，又會徹底吸引到APLUS的仇恨，前后都是三十億富翁，左右又是大衛格芬、巴里迪勒那種大佬級玩家…今天確實需要法國紅衣主教黎塞留的外交和政治智慧才能過關了。
他走到小布朗夫曼的辦公室前，先輕輕敲門，把文件夾從公文包里面拿出來，豎抱在懷里，聽到‘進來’的命令后擠出笑容，推門入內覲見。
“道格啊…”
辦公室里很昏暗，貴公子正在沙發上小睡，只是面容憔悴了許多，他掀開薄毯打了個哈欠，“隨便坐吧，別開大燈。”
“要不我改天再…”老板說勤快那確實勤快，這方面品質是很不錯的。
“不，不用…”
小布朗夫曼坐起來揉著眉心感嘆，“雖然媒體上總說我是最年輕的娛樂業大亨，但其實我也已經四十歲了呢，唉…”
“您說這個，那我這年紀就該遞辭呈退休了哈。”道格莫里斯笑。
“別，這段時間對公司非常關鍵，咱倆只能咬牙拼下去了。”小布朗夫曼苦笑。
“您今天怎么了？那么感性？”道格莫里斯問。
“唉！”小布朗夫曼繼續嘆氣，“就我從亞洲市場觀察到的結果…感覺還是你之前的建議好一些，現在只能將澳洲區繼續獨立出來，增加一些成本，讓那些高管別自己先咬起來。”
“我終究還是不如父親成熟啊…”他一反常態的自我批評。
竟然…承認了…是不是真的受到挫折開始蛻變了？聽到老板這些真誠的肺腑之言，道格莫里斯內心也頗受觸動，“怎么會…”
“不提這個了。”小布朗夫曼擺擺手，“你說今天會有結果的事呢？進展怎么樣了？”
“哦。”他把文件呈上，然后打開小幾上的臺燈。
“八千萬原價贖出A唱片的百分之五十，其中包括生命之杯、Weareone、Can'tHoldUs三首單曲的版權和曲目管理權，APLUS個人再退回五千萬簽約金？”
小布朗夫曼邊看邊喃喃自語，“這個陌生的私募基金買家就是巴里迪勒的吧？”
機會來了，“是的，實際控制人是巴里迪勒，老板，也許有些話我不該說，但巴里迪勒同意幫忙聯合我們讓其他四大封殺APLUS之外，還留了個迪士尼的空子給APLUS鉆，所以APLUS可能用和迪士尼合資的大都會唱片回購A唱片…這兩年他和迪士尼合作得算愉快。”
小布朗夫曼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正因為巴里不熟悉唱片業，所以我把你留在這，就是為了給他查漏補缺嘛。”
好吧，你并沒變，“是的，這應該是我的責任…”
道格莫里斯瞬間打定主意維持原計劃，“所以今天我準備約艾斯納先生好好聊聊，阻止迪士尼接納A唱片。”
“那很好啊，和艾斯納先生多親近。”小布朗夫曼贊賞地點頭，“順便代我向他致謝。”
“呃…呵呵。”
看老板要躺回去的架勢，道格莫里斯連忙堆起不好意思的笑容，“但艾斯納那個人…您也知道的，他一貫自認為比我要高一等。所以…嘿嘿，所以…”
“怎么了？有話就直說。”小布朗夫曼問。
“要不您親自和他…”
“可以，你幫我約就是了。”
“他正在附近的高爾夫場。”道格莫里斯指指腕表笑道，“就今天。”
“你呀你呀…”
小布朗夫曼明白了，用手指點點他也笑了起來，“做得很好，叫外面人去拿我的球具吧，再送杯咖啡進來。”
“就是這樣會不會太辛苦了一點…”
“我精力還不至于那么不濟道格，等會兒，我換件衣服。”小布朗夫曼哼著歌起身。
環球影城不遠處的一座高爾夫球場，迪士尼皇帝艾斯納站在果嶺上的最高點，身后是迎風招展的球洞旗幟，身邊只站著一位親信，迪士尼版權公司總裁林頓。
用球桿撐著熬過數次心臟手術的肥胖身軀遠眺，艾斯納將目光從正在高爾夫球車邊講手機的利特曼傳媒CEO斯隆女士身上收回，“朋友是一回事，當同事是另一回事林頓。”他說。
“我知道。”
林頓回答：“我才不會真的被和APLUS的所謂友情打亂心智。我是基于公司和您的利益考慮的，現在環球和索尼哥倫比亞唱片達成了二重奏聯盟，華納、百代和BMG選擇和RealNetworks公司合作，唱片業的在線正版音樂網站這塊留下來的破口不多了，我想也許我們與阿美利加音樂網站有合作基礎，雙方的選擇都不多，正好現在趁著APLUS急于脫身…”
“呵呵。”
艾斯納笑著搖頭打斷對方，“我們剛收購了Infoseek四成股份不是嗎？Infoseek的老板基爾希在我面前可說了APLUS不少壞話。”
“基爾希只是想讓我們買下Infoseek的剩余部分，他不希望出現有潛力的競爭者。”
林頓說：“而且他和APLUS因為生意有過不少過節，比如他支持過阿美利加音樂網站前總裁，那個小偷鍵盤手迪萊。”
“我知道。”
艾斯納像只悠閑的老獅子般瞇起眼，又目送斯隆女士坐著球車遠去，“但Infoseek也有音樂社區…我想這已經夠了，已經有個皮克斯動畫公司的喬布斯了，我懶得再跟另一位更不安分而且同樣極有社會影響力的十億富翁斗智斗勇，駕馭那種人很累的，我還想多活幾年呢。雖然APLUS昨天在電話里呼天搶地的求收留，向上帝發誓從此老老實實的給迪士尼和我干活，可憐得就像只無家可歸的小狗狗…但那樣的最年輕白手起家十億富翁才更可怕不是嗎？”
“我明白了。”
獅王也有流露出倦意的時刻，引援計劃失敗，林頓不敢再勸。
“老板，小布朗夫曼先生和道格莫里斯先生到了。”手下過來報告。
“我去接一下。”
林頓暗自嘆了口氣，走下果嶺，自己的十億富翁朋友可不多，APLUS是關系最好的唯一的一個。
“看起來艾斯納并不打算接納你APLUS。”斯隆沒和富三代碰上面，她打電話匯報。
“怎么可能？丹尼爾剛跟我說道格莫里斯愿意暗中幫忙…”
“你還要考慮到那位迪士尼皇帝本人的意愿…”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事已至此，宋亞咬緊牙關，雙目中流露出猛虎般的戰意，“那么得到迪士尼的正式回復確認后，就按預定方案，進行C計劃吧。”
“巴里迪勒把事情搞砸了，我才不會去他和什么傳媒大亨約翰馬龍開的皮包公司，神經病富三代既然想玩那我就陪他玩到底！”
“琳達，讓音樂總監迪昂威爾遜將生命之杯、Weareone、Can'tHoldUs三張單曲，還有從百代拿回來的二手店、以及以前迪萊參與過的所有歌，找人替代小洛瑞和迪萊的部分湊一湊，我在環球第一張正式錄音室專輯就是新單加經典老歌復刻。”
“這張專輯發掉后，再把我早年寫的那幾首芭樂歌曲湊一湊，從外面買點詞曲，第二專咱們弄個糞專，你用經驗估量一下，總之絕對不允許銷量高到觸及二加一專的啟動線，就兩專！把我和環球的合同執行完就算！”
“葉列莫夫，告訴KM影業的凱瑟琳夫婦我改主意了，我們就在和環球合同的時間限制前弄完刀鋒戰士第二部，提交拷貝之后馬上盯緊他們搜集證據，如果環球影業不老老實實執行發行約，那就法庭見！”
“再替我向大衛格芬說聲抱歉。”
“不不，我不賣丹尼爾，斯隆，我們不急，西格拉姆環球IPO還早，保持耐心，重中之重是一定要弄到DefJam的財務文件。”
“然后…就開干MFXXK！”
君王一怒，血流漂櫓，宋亞的手下們立刻紛紛行動起來。
當然，前提是得到迪士尼那邊的正式拒絕。
兩頭賺，賺頭都不小的頂級拳手們也在等，大衛格芬和巴里迪勒在各自的豪宅中守著電話。
“小埃德加不在辦公室？去哪了？和道格莫里斯見艾斯納去了？”
巴里迪勒放下話筒，臉色變得陰云密布，煩躁地輕咂了下嘴。
“嘁！”
此時艾斯納也發出了和他同樣的聲音。艾斯納臉上的笑意還未去，但含怒射向小布朗夫曼背影的目光已變得無比鋒利，就像在看著一只獵物，悠閑的老獅子仿佛王者歸來，重新成為了那個捭闔天下，危險而致命的迪士尼皇帝。
“領帶不錯。”
林頓指指道格莫里斯的紅領帶打趣了句，送走他和他老板，仍渾然不覺，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聊得怎么樣？”林頓返回果嶺問道，剛剛他被艾斯納打發走了。
“他以為自己是誰！？狂妄自大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如果不是看在他父親的份上…”
不知剛才怎么談的，艾斯納在親信面前再不掩飾自己的怒火，“去通知APLUS吧，迪士尼要他了。”
芝加哥199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