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也不必太為難自己,你做無非是為了替這天下蒼生謀福利,而如今我給你這個機會,你又為何要推開呢?”
“如是兄,這是原則的問題。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是做不到這種不光明磊落的事情來。”
凌亦封捧著手里的木盒子,一臉的深沉。
他長發如絲飄散在衣襟后,那灰色的長衫可謂是萬年不換,殷如是也看得出來,他這個人耐性了得,憑著這一件衣裳就可以看得出來了。
“我方才只是開玩笑而已,亦封不必太當真。我又怎會不知道你的想法呢,你為人正直,是個不可多得好男兒。”
“多謝夸贊。”
“好了,你這東西放在客棧是不行的。干脆讓我幫你拿回家吧!”
“這…。”凌亦封頗有為難,一臉的苦色。
他已經夠麻煩這位好友了,如今連家中母親的孝服都只能存放在他家中,自己是不是太沒用了?
“你我客氣什么?我一定給你好好的放著。”
“那就多謝了。”
“沒事。”
殷如是又小心的接過了凌亦封手中的盒子,這一次,他卻覺得這個盒子有萬斤重!
孝道,重于天啊!
將來這凌亦封若是高中得了個官位,他一定要大力宣傳這件事,讓后世之人都效仿他的孝道。
兩個親如兄弟的友人一起分道揚鑣了,因為這殷如是是有家在京都的,而且家境還挺富裕,而凌亦封則要回那暫住的客棧看書復習。
這兩人雖然不同路,但還是揮揮手告別了。
京都十里之外的荒地上,一位女子哭哭啼啼的跪在一座墳墓之前,這泥土還散發著一股重重的味道,看來是一座新墳。
她一哭三拜,眼中流露出來的悲傷又是那么的濃烈。
天有道,又為何奪了她至親之命?
遠處站著一個男子,他青冠白玉,俊毅的面容讓人看了就難再移開視線,這一身流沙邊的衣裳襯得他華貴至極,怕是一旁的荒草看了也要自慚形穢而暗自枯萎掉。
他就這樣悠悠的看著她,那個小小的人兒,弱不禁風,卻依舊在這墳前跪了一天一夜,淚水也流干了,眼睛紅腫得幾乎要睜不開了。
風一過,她身子一晃,雙手立刻撐在了地面上,差些暈在了這墳前。
男子一驚,幾個閃身也便來到了她面前。
“姝兒!”
“你走開吧。”女子顯然聲音也哭得沙啞了,如今連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
男子哪里愿意走?她跪在這里,他就站在遠處看著她。心里估算著她一天一夜未曾進食了,心疼不已。
“我不走,我要永遠陪著你。”
“北宮宇,你這又是何必呢?你走吧,別再管我了。”
“姝兒,你先冷靜下來。”
黎姝君情緒一度失控,她現今看誰都不順眼,特別是眼前的北宮宇。
這個風華正茂的男子,她已經不想再看到她了!再說了,這么一個男子,有什么值得她留戀的?
“我的婆婆已經走了,你也看到了。求求你離開我吧,我也不想留在這世間了。”
“我可以離開你,但是你不要有輕生的念頭好不好?”
“你說這種話,也不怕遭雷劈?”黎姝君當然感覺得到他是在不遠處看著自己的,只是她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的專注。
雖然這個男子對自己很好,但是也不是好到全部。
自己好不容易從那苦海之中掙脫出來了,現今是不會再跳回去的。
北宮宇被眼前的女子這么一罵,他倒也不生氣,反而笑盈盈的,道:“姝兒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你為何如此的傻氣?就算你不介意,我還介意呢?”
“姝兒,你不要這樣想。”
“我怎么能不這樣想?我原是一國的皇后,無論去了哪里,都會被萬民所斥責,我注定是不能再擁有幸福的人。”她淚水已經哭干了,只得緊緊地抿唇,不讓自己過于悲傷。
北宮宇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又知道現在不是說話刺激她的時候。
“姝兒要去哪里,我都尊重你。只要你愿意,我隨時等你回來。”
“以后不要叫我姝兒,我不是你的姝兒!”
“那好,我稱呼你為夫人可好?”
“嗯!”她重重的點頭,聽到他這么說,自己心里也才平靜了下來。
墳前的白色蠟燭已經慢慢燃盡了,這香火更是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滅了,只剩下了那木制的紫紅色木棍還殘留在地上。
擺放的祭品也因為這里風沙頗多而落了一層灰,不少褐色的大螞蟻在這周圍爬開爬去,甚是嚇人。
黎姝君之前是萬分懼怕這小動物的,可如今她卻坦然了。
眾生生命如此之脆弱,她又怎么經得住這風霜的洗禮?
她目光呆滯,臉上帶著尷尬的笑意,輕聲道:“你且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什么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個做不到。”
“哦?只是這個?”她冷笑,一臉的不屑。
北宮宇知道她還暗指什么,于是乎便又道:“我不帶你回尚書府是有原因的,但絕不是不想給你一個名分!”
“你是怕被群臣知道了后,你這尚書之位不保吧?”
“姝兒,并不是這樣的!”
“那又是怎么樣?還能會是怎樣?”
黎姝君心里像是被人欺騙了一般,自己放棄了一切,他竟然舍不得放棄一點點!
這般自私的男子,她算是看錯了人!
心里怨氣重重,黎姝君幽幽的看著他,直到北宮宇無奈的把真相說出來,“我府里有一位叫做橙兒的姑娘,姝兒不是最不想看到她么?如今,我只得讓她暫住府上了。”
“橙兒?”黎姝君美眉一皺,好看的碧玉螺黛硬是變成了一根墨綠的直線。
“確是橙兒。”
看他堅定的神情,黎姝君知道他不會騙自己。只是她納悶了,自己何時不想見到橙兒了?
橙兒可是一位有些智慧與美貌的宮女,而且年紀輕輕已然是靈貴妃眼前的紅人了,黎姝君是十分喜歡她的。
“我說怎么一直找不到那丫頭,原來是往你宮里去了!”
“你且放過她可好?她不過是一個宮女而已,一條命也是脆弱得很。”
“那我該何去何從?看來,我唯有出家為尼了!”黎姝君深吸了一口氣,又覺得自己這個決定瘋狂至極。
世間事,皆苦且難尋得真知,她又何不放下一切,往那最為清凈的佛門之中去呢?
也許,在另一個光年遇見之時,會有別樣的光景。
“姝兒,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怕你見了她會生氣,所以我便沒有把你帶回府中。而她又沒了去處,其他的地方無人可依,我只是可憐她而已。”
“我為何要對她生氣?怎么覺得,你像是誤會了我?”
“不,姝兒!我永遠是站在你這一邊的,只是她沒了去處,我又怎么忍心無緣無故便趕她離開?”北宮宇像個孩子一般解釋了好久,可是對上黎姝君那雙凌厲的眸子時,他卻又只得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回去。
為何,她就不能多給自己一些情面?
北宮宇郁悶至極,卻又無可奈何。
“你走吧,我是不想再看見你了。至于是非經過究竟如何,我也不想聽了。”黎姝君冷聲道,她撐起那瘦弱的身子,一步一步的往這蒼茫茫的荒地走去。
北宮宇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發呆,她…真的不想聽聽自己的解釋呢?
看她神色中充滿了厭倦,自己只得閉口不言。
黎姝君說了不留戀,那自然是不留戀的。
橫豎不過是沒有未來的一場鬧劇,她又何必付出真心付出一切呢?天地如此之大,未必就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容得下她的。
“姝兒,你為何要這般對自己,這般對我呢?”北宮宇喃喃細語,只可惜,這話中之人是聽不到的。
也許這新墳里的那位,卻能聽得到,但是回應不了。
風一來,冥幣燒成的灰便被卷了起來,又混著泥土碎成了一地的灰,起起落落,不過是歸于塵土罷了。
他手一揮,不遠處便又閃出了一個男子,這男子黑衣黑帽,面容難辯,只見他鞠了一躬。
“保護好她吧。”
“是,大人!”
這黑衣男子也沒問為什么,“咻”的一下便閃身往黎姝君方才離開的方向去了。
此去經年,怕是難再有回頭之路了。
這天灰蒙蒙的,像是有意無意被蒙上了一層紗布,阻隔了這明媚的太陽。
或許此處太過于悲涼,實在是難以留得住了,北宮宇也一個閃身離開了此地。
這新墳的蠟燭燭淚點點凝結在了那木棍上,和一旁的風,被塵土輕輕地蓋住了。
向往來年,或許有人記起。
博陵,與這京都不同的是,博陵更像是一位溫婉靈秀的女子,到處是樹木蔥蔥,入眼皆為歡喜。
今日聽聞這燕家公子燕城要娶親了,眾人都好奇不已。到底是哪家姑娘如此幸福,竟然可以嫁給一個大將軍啊!
在這酒樓里住了幾天的溫笙笙得知此事更是驚得癱坐在了地上,她不過是離開了燕城三日而已,今日他竟然就要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