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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驚艷了時光

  又一個周日上午,許笛笙本著自己新定下的規矩,帶了并不太情愿的千光翼一起去打高爾夫球,而許老夫人提出來,過幾日就是她的壽宴,少不了得添置新衣,于是興致勃勃地領著千伊,來到了一間瑞祥旗袍店。

  “這家可是真真正正的百年老店,祖上最早一輩可以追溯到光緒年間。”在專門為老顧客預備的工作間里,許老夫人一邊對光挑選著面料,一邊跟身旁的千伊說起這家店的由來。

  櫥柜上展示的各種質地與色澤的布匹令人眼花繚亂,許老夫人樂此不疲,還不時地同跟在一旁的工作人員討論,千伊卻對此一竅不通,目光反而被一處墻面上掛著的各種旗袍美人的相片所吸引。

  其實那幾乎可稱得上是面照片墻,有的相框里嵌著的照片年代久遠,紙質都泛了黃,甚至人臉也有些模糊不清;而有一些明顯是在近些年所拍,甚至可以看到千伊為數不多認得出的幾位城中名媛。

  就這么欣賞了一會,千伊不免感嘆,這些美人,神態氣質皆有不同,然而都因著了一身旗袍,不掩婀娜嫵媚。

  瞧出千伊對此似乎有興趣,許老夫人緩步走到她旁邊,笑道:“這些照片里的女士們,其實都是店里的老客人,因為喜歡師傅們的手藝,而后就結下了交情,倒是很樂意將自己穿著旗袍的照片送給店里來珍藏,一來二去,就是積下了百年的歷史。”許老夫人回身,讓跟著過來的吳媽拿出她的老花鏡,然后一個個給千伊介紹上面的人物。

  “奶奶您也在上面嗎?”千伊找了半天,笑問。

  許老夫人認真地看了好一會,倒是吳媽眼尖,指著其中一張道:“老夫人可不在這兒嗎,我在老宅見過這一張,那時候老夫人還梳著麻花辮,大概也就十八九歲吧,旁邊那一位一定是太夫人。”

  “原來放在這兒,之前我還一直都沒注意到,這照片應當還是我家老太太讓送過來的呢。”許老夫人走到照片面,仔細端祥許久,又伸手撫了撫,隨后,神色漸漸有些感傷。

  “奶奶,是想太奶奶了嗎?”千伊上前,攙扶住了許老夫人。

  許老夫人接過吳媽遞來的紙巾,擦了擦稍稍濕潤的眼睛,笑道:“真是,都那么大歲數了,一看到我們老太太的樣子,還是有點控制不住情緒,她四十多歲就過世了,也就是拍這張照片后沒幾年。”

  雖然是這么說,許老夫人還是嘆了口氣,看到她這個樣子,千伊心里不由酸澀了一下,趕緊用手為許老夫人揉了揉后背。

  “好了,沒事了,這都是五、六十年前的事了,”許老夫人嘆了一聲:“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規律,只是我這心里嘛,總有些遺憾,老人家在世的時候,沒能多陪陪她。”說著,許老夫人帶著千伊看起了別的照片。

  千伊心里動了動,目光觸碰到了許老夫人兩鬢,明顯比六年前白了許多的頭發。

  沒一會,有老者走了進來,一眼瞧見許老夫人,忙笑著上前,伸出雙手握住許老夫人的手:“老夫人,您這幾年可是來得少了呀!”

  “可不是呢,這些年歲數大了,也不太愛應酬,所以就沒想著添新衣裳,就是過幾天,我那孫子要幫我辦壽酒,我就想著,得過來找你馮師傅幫忙,還把我這孫媳婦也帶過來了。”許老夫人顯然與這位馮師傅很熟絡。

  馮師傅笑著打量了一下千伊,轉頭對許老夫人夸贊道:“老夫人眼光真是一流,不管挑的兒媳婦還是孫媳婦,都是儀態萬方,一派大家閨秀的神采,一看就是許家人。”

  這話未讓千伊開心,反而頗有幾分尷尬,不過當著長輩的面,也不好說什么。

  “還是小馮你有眼光啊,”許老夫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許老夫人又轉頭對千伊介紹道:“這位馮師傅,是瑞祥的第三代,國家級旗袍大師,我這些年穿的旗袍,都是他親手縫制的,多虧他給面子,退休多年,今天還親自出馬。”

  “不敢當,不敢當,老夫人過獎了!”馮師傅還有些老派人的模樣,沖著許老夫人雙手合十地謙虛道。

  千伊趕緊沖著對方彎了彎腰:“馮師傅好!”

  馮師傅照舊沖著千伊雙手合十地舉了舉,隨后笑問了句:“瞧著老夫人剛才帶著少夫人在看這些照片?”

  許老夫人點頭,大發感慨:“在別的地方還真覺不出來時間過得快,就是到你這里,看到這些照片,才讓人嘆息,什么叫歲月荏苒,轉瞬即逝。”

  馮師傅指了指墻上最中間的一張照片:“當年頭一張掛上去的,是我家老奶奶,這一晃我都添孫子了,前幾天,我一位當畫家的朋友帶學生過來,瞧著這些照片,把孩子們都看傻了,說驚艷了時光什么的,我也沒聽懂,不過總覺得吧,現在那些年輕女孩,穿旗袍都沒有以前的味道了。”

  說罷,馮師傅轉頭叫助手上前,親自幫許老夫人量起身來,千伊在旁邊瞧了一會,又繼續看起的照片。

  倒是吳媽這時突然拉了拉千伊,開玩笑地道:“少夫人,還真沒想到,原來您也在上面呢!”

  千伊有些詫異,順著吳媽手指的方向看去。

  馮師傅側過臉,也笑起來:“怪不得呢,我剛才第一眼見著許少夫人,就奇怪怎么會那么眼熟,還是讓吳媽瞧出了明堂,我現在也想起來了,許少夫人跟里面一位小姐長得十足像。”

  “哦?”許老夫人起了好奇心:“這倒有趣,指給我瞧瞧?”

  馮師傅干脆走過去,將一個相框取了下來,遞給了許老夫人。

  “這不是申老夫人嗎?”許老夫人端著照片道,隨即又指著申老夫人旁邊站著的一名女子,問馮師傅:“這位小姐是哪一位,跟我家千伊還真點像。”

  “說是申老夫人娘家一個侄女,拍這張照片時,我記得她也就頭十歲的模樣,身形瘦小,跟著申老夫人過來做旗袍,”馮師傅看看千伊,又瞧了瞧照片:“她到我們店里來過兩次,每次都是不怎么說話,只低頭坐在一邊靜靜的,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挺乖巧懂事,申老夫人還挺喜歡她,算算年頭,她現在也該有四十多了。”

  千伊注視著許老夫人手上的相框,如果不是照片那么老舊,她還真以為上面的人就是自己,的確,這女孩的氣質像極了當年的自己,神情中總帶著些怯生生,一看就能發覺,她并不太開心。

  天下還有跟自己這么相像的人,真是叫人難以置信,如果不是年紀對不上,千伊差點就要懷疑,上面的人會不會是沈晚,因為迄今為止,她唯一見過的與自己相像的女人,也只有生了她的沈晚。

  “清竹一晃走了好久,”許老夫人又一次慨嘆:“真是到歲數了,這些年,好些老朋友們都一個個離開。”

  “老夫人還年輕著呢,看起來五十來歲,樣子也精神,”馮師傅拿起皮尺,替許老夫重新量身,口中還道:“瞧您這身材,這多少年過去了,也沒有多少變化,真是保養得宜。”

  最后許老夫人為自己選了塊墨綠色蘇緞,又作主給千伊挑了粉色底碎花杭羅,也不管千伊在一旁瞧著直咋舌,并且一個勁地推辭,說這顏色太嫩,怕自己撐不起來。

  “奶奶,我都過了三十了,您這是讓我裝嫩呀!”千伊好笑地扶著許老夫人走進旗袍店的大堂。

  許老夫人卻不以為然:“三十歲怎么啦,你現在是女人最好的年華,奶奶眼光你還不信?記得啊,壽宴那天,一定把這身旗袍給奶奶穿上。”

  “老夫人,咱們可真有緣啊!”祖孫倆正說著話,有人已經從休息區一張沙發上蹦起,高興地迎上前來。

  許老夫人此時心情不錯,笑著同來人打起了招呼:“高太太,今天也來做旗袍?”

  “可不,我家嵐行推薦說,本城里論起做旗袍,這家店是頭一份,非要陪著我過來,”高太太又同千伊也點了點頭,繼續道:“連老夫人都來光顧,看來真被那丫頭說準了,成了,今天一定得在這兒做一身。”

  “高小姐也過來了,怎么沒看見人啊?”許老夫人往高太太身后看了看。

  “她停車去了,我在這等她呢,今天我們姑侄倆出來逛街,我就在嘀咕呢,許老夫人壽宴那天,我穿什么禮服才算合適,倒是嵐行建議,既然是長輩的喜事,當然旗袍才最得體。”

  千伊想起前幾天奠基儀式上,高太太興奮地向她介紹自己侄女的畫面,看來這對姑侄感情還真不錯。

  “都幾年沒見她了,高太太也實在不容易,總算把這侄女拉扯大,而且還挺有出息。”許老夫人這時夸贊道。

  “哪里,我當初帶著兩個兒子,又得養這個沒了爹媽的孩子,說起來真不容易,那時候我過得也艱難,只想不餓著她就行,哪敢指望嵐行她有出息,也是這孩子自己知道上進,對了,許先生有沒有跟老夫人匯報,嵐行現在進了許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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