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爽連連點頭,“他是斯登先生,剛從美國來,他不懂華文,我們公司接受委托,讓我做他的翻譯。”
說著,她用英語向身邊的斯登介紹了顧念之,又說她是大名鼎鼎的路氏集團的合作律所大律師,如果有事,找她做代理就行。
顧念之笑了一下,忙說:“白爽,你可別給我戴高帽子。律師的專業方向不同,做的案子也就不同,我不知道你們這位客戶需要的是哪方面的代理,如果是我不熟悉的領域,我是沒法接你們的case的。”
一般人覺得只要是律師,那么涉及法律方面的事情都能接手。
其實不然。
國家的法律那么多,哪里有律師能方方面面都精通?
律師都只專精于一個方面,比如刑法律師,是處理跟刑法有關業務的。
專精經濟法的,會處理跟經濟糾紛有關的案子。
還有精通婚姻法、勞動法的,比如金大狀這樣的,他接的案子大部分是離婚官司和勞動仲裁。
別的方面也可以接,但是工作質量就差多了。
再則律師大部分按小時收費,越熟悉的領域,前期準備需要的時間就越少,可以直接進入處理環節,開始計費。
不熟悉的領域,花費的前期準備時間會比較多,不利于他們的收益比。
當然,也有比較無良的律師把所有時間都用來收費,這樣一來,客戶面臨的賬單就高。
而這么貴的費用,要求的工作質量也高。
可是不熟悉的領域,很難第一次就做得讓人滿意。
所以最后結果一塌糊涂,這是砸招牌的事,很少有律師做這樣“殺雞取卵”的事。
顧念之就自己的經歷而已,她在刑法訴訟方面有天賦,而且研究的方向也是在刑法方面,打過的官司也是這方面,要在對面世界,非刑法方面的案子她不會接。
但過這邊來之后,她進了金大狀的小律所,才開始跟進婚姻法和勞動仲裁法。
大部頭的法律條款她正在學習當中。
看這美國人的樣子,估計不會需要華夏帝國的婚姻法和勞動仲裁法,而刑法方面,總不能這人一來H城,就惹下官非吧?
所以顧念之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他。
白爽見顧念之推脫,忙說:“他說是要找一個律師,具體還沒說哪個方面。我也是對律師界不熟,反正你也是律師,是業內人士,就算你不能做,到時候幫他推薦一個合適的律師總行吧?”
顧念之這才點頭,笑著說:“這沒問題。如果有需要,你打我電話,或者給我發消息。”
她朝白爽的手機指了指,俏皮地眨著大眼。
白爽高興地抱了抱她,“太好了!謝謝你顧律師!”
斯登在旁邊默默看著,臉上有些神經質地緊張。
他推了推白爽,用英語說:“Areyoudone?Iamstarving。”(你說完了嗎?我快餓死了。)
白爽松開顧念之,對她揮了揮手,“我們去吃飯了,以后聯系。”
顧念之等他們進去了,才問站在她旁邊的路近:“路先生,你介意進去吃嗎?”
路近忙說:“我沒關系,不過如果你不想去了,我們可以換個地方。”
顧念之剛下飛機,其實也有些累了,只想吃點東西就回去睡覺,因此也懶得再找地方了。
“路先生不介意就好,聽說這里的海鮮不錯。”顧念之一邊說,一邊和路近進了龍景軒的大門。
其實還不到中午吃飯的時間,但是來這里吃飯的人超乎尋常的多。
前臺休息區坐了一圈的人在等著進去,但是白爽和那個美國人在前臺跟那小姐說了幾句話,就被人很快領了進去。
也許是有預約吧?
顧念之也沒在意,等前面幾個人都被打發去休息區等候,她走上前臺跟那里的小姐說:“您好,請問午餐還有位置嗎?”
她說的是正宗華語,字正腔圓,一聽就是從北方來的。
那前臺小姐低頭在電腦上噼里啪啦地打字,用H城方言冷冷地說:“北妹,你講乜野?”
顧念之:“…”
她對H城這一系的方言沒什么了解,但是大致從她的語調能聽出來她的態度,不是很恭敬。
顧念之的瞌睡都被她趕跑了,立刻精神抖擻起來。
她想自己如果說英語,這個餐館前臺小姐也許會熱情一些,因為先前白爽和那個美國人就在這個前臺小姐這里得到異乎尋常的款待。
這是看她說北方華語,所以店大欺客了?
又看了一眼在休息區等候用餐的食客,幾乎清一色都是華夏國人,而且看樣子,都是從別的地方來這里的游客。
而在他們后面進來的那些白人,卻很快就被領了進去。
顧念之不信這些人都是早有預約的。
瞬間醒悟過來,自己在華夏國土上被自己人歧視了!
尼瑪真是狗眼看人低。
顧念之要忍了,她就不是顧念之了。
正要發飆,站在她旁邊的路近將她拉了過來,自己上前一步擋住她,對那前臺小姐很不客氣地說:“趕快帶我們進去用餐,不然馬上投訴你。”
“別跟我裝不懂北方華語,我來的時候調查過你們餐館,你們推行北方華語學習已經有三年時間,不懂北方華語不能上崗工作。”
他說的依然是字正腔圓的北方華語。
那前臺小姐心里一抖,訝然抬頭,看見是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站在她面前,皺著眉頭,一臉的不耐煩,一只手在前臺上輕輕敲擊,露出手腕上的江詩丹頓手表。
這幅大佬的模樣讓這前臺小姐不敢再裝聽不懂了,本來就很小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十分熱情的用蹩腳的北方華語說:“先森要幾個位子?”
“兩個,靠窗,要能看見海景。”路近十分不客氣,“我們餓了,馬上上菜。”
“好地好地,馬桑就來。”她急忙找了一個侍應生小哥過來,“強森,你帶兩位去那邊A桌靠窗的位置。”
那小哥倒是脾氣很好,笑著對他們一鞠躬,“兩位跟我來。”
他的北方華語正宗多了,起碼比那個前臺小姐要好。
顧念之見路近這么厲害,也就不出頭了。
笑瞇瞇地跟他坐到靠窗的位置。
窗外的海景撲面而來,碧藍的海天一線看不到邊際,幾只海鷗在海上翩翩飛翔,不時有游輪在海上嬉戲,劃出雪白的浪花。
還有大型游輪和貨船進港,群帆點點,巍峨雄壯。
顧念之深吸一口氣,兩手托腮撐在面前的小飯桌上,看著窗外說:“真美。”
路近見她喜歡這里,十分高興,說:“我可以把這里的位置包下來,你什么時候想來吃都可以。”
又說:“別生氣,我們該投訴就投訴,讓她狗眼看人低。”說著就要叫經理。
顧念之忙說:“不用了,別包,我后天就回去了。再說您剛才也教訓過她了。——她不過是個前臺,出來討生活,都不容易。”
路近怔住了,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才點點頭,認真地問:“顧小姐,她叫你‘北妹’,對這種歧視羞辱性的稱呼你都愿意息事寧人,是不是經常被人欺負?”
雖然顧念之并沒有經常被人欺負,而且就算有人欺負她,她也會第一時間還擊,但她還是因為他一句出乎意料關心的話,瞬間紅了眼圈。
不能哭,她不能在陌生人面前哭。
顧念之忍住淚水,極力瞪大眼睛,不讓那股酸澀化為淚水流下來。
路近見她拼命壓抑自己的樣子,腦子里轟地一聲,如同洪水沖毀了水壩,萬千洪流傾瀉而出,一只手不由自主握緊了筷子,臉色黑如鍋底。
“真的有人欺負你?!”他情不自禁大聲吼了出來。
脖子上青筋畢露,眼底的赤紅像是要嗜血的猛獸。
他的聲音那么大,半個餐廳的人都好奇地看了過來。
顧念之顧不得心酸了,忙拉拉他的衣袖,小聲說:“沒有,沒有人欺負我。”
“沒人欺負你,你怎么一副要哭的樣子?”路近也察覺自己的聲音太大了,虎著臉往周圍瞪了一圈,一副“你敢再看我就瞪死你”的模樣。
他的目光太滲人了,那股不管不顧的狠勁兒讓人不寒而栗。
周圍的人忙收回視線,不敢再看著他們這邊。
顧念之實在是無語了。
這路先生,跟他兄長路遠總裁八面玲瓏滴水不漏的處事風格實在是截然相反。
在飛機上,別人只不過占了他的座位,他就能把人家的老底掀出來。
在餐廳里,她只眼圈紅了一下,他就恨不得把周圍看熱鬧的人腸子都瞪出來。
這種拉仇恨的功力,嘖嘖,估計再討厭的人在他面前,都會被襯托成小天使…
顧念之吐槽歸吐槽,但是卻沒有怪罪路近的意思。
相反,她心底暖烘烘的。
因為這人兩次發飆,顧念之都是間接的受益者,她為此非常感激,對這人的感覺也越發好了。
這種感覺她從來沒有體會過,不管是在霍紹恒身邊,還是在何之初身邊,都沒有。
她就是這種性子,別人對她好一分,她就恨不得涌泉相報。
路近在別人面前拉的仇恨,卻瞬間拉近了跟顧念之的距離。
顧念之想了一下,笑著說:“我就是挺感動的,我們素昧平生,您卻這么關心我。再說我本來就挺愛哭的。”
她順手拿出在飛機上路近給她的那包紙巾,抽出一張擦了擦臉。
路近見她把他送她的紙巾隨身帶著,剛才一度郁悶的心情陡然開朗。
他靜靜地看著她擦完臉,然后壓低聲音說:“…就算沒人欺負你,那是不是沒人關心你?”
顧念之:“…”
大叔,您這腦補的功力也太強了吧?
顧念之放下紙巾,兩手環抱著擱在餐桌上,微微往前傾著身子,納悶說:“您這又是從哪里看出來的?”
路近很有邏輯地指出:“你因為我一句關心的話居然感動得要哭了。如果不是平時很少有人關心你,你怎么會因為別人關心的一句話,就感動成這個樣子?”
顧念之瞪著路近,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頭一次,她遇到一個可以跟她勢均力敵,胡攪蠻纏中還能自帶邏輯推理的牛人。
這以前都是她一個人的專利好伐!
這是今天的第一更:第1512章《遇到對頭了》。
晚上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