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著白袍的長發男子踱到這個人身邊,用陰陽怪氣的語調道:“葉王殿下,你睡太久了,是不是該醒醒呢?”
白袍人是梵祭司。
而被鎖在鐵架的人,正是唐紫希牽腸掛肚的小丈夫云河。
云河手腕戴著的紫晶蛇形鐲已經不見了。
梵祭司說完,從他身邊的陰暗處,出現了一個黑衣侍衛。
“嘩啦嘩啦…”黑衣侍衛往云河身上澆了一桶冷水。那些水落到地面時,已經染成紅色。
云河輕呻了一聲,費力地睜開眼睛,慢慢地抬起頭。
在迷迷糊糊的視野中,他首先看到的是那個表情冷漠的黑衣侍衛。
“太傅…”
云河覺得很難過,他最敬愛的太傅又再次變回一個對梵祭司唯命是從的傀儡…
梵祭司沖著云河冷笑:“殿下,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多狼狽,不如你老實地把妖族世界的地圖和那兩個秘境的秘密交出來,或許我會給你一個痛快的,讓你到那個世界跟弈文太傅團聚。”
“妖族世界的地圖?”云河的聲音很虛弱,閃著淚光的眼眸卻很驚訝。
“對!只要得到妖族世界的地圖,陛下一統兩族的大業就指日可待。至于那兩個秘境,我是最近才知道的。真沒想到殿下你這些年在外飄泊會有這么多收獲。”梵祭司道。
“愚蠢!現在兩族互不相擾,天下太平,一旦交戰,事必生靈涂炭,千萬年以來,兩族的安寧就會毀于一旦!云烈他身為赤炎國的王,理應極力去保護這個國度的生靈,又怎可發動戰事?”云河氣憤地吼。
“雖然現在妖族和人族山河割據,各占一方,但是容讓和退避只會令妖族得寸進尺。只有徹底把所有妖族消滅了,人族才能一勞永逸。犧牲少數人的命就換取人族永久的太平,陛下的遠大抱負是葉王殿下你永遠不會懂的。”梵祭司道。
“要殺要剁,悉隨尊便。那些東西,我是不會交給你的。”云河倔強地說。
“呵呵,嘴巴硬又有什么?就算你不愿意,我也有辦法讀取你的記憶。現在如此狼狽的你還能扛得住我的噬魂蠱嗎?”梵祭司又冷笑了。
在云河失去意識后,梵祭司又給他種下噬魂蠱。
梵祭司繼續道:“上一次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把我種下的噬魂蠱清除了。現在這一次,你中了鎮狐丹,妖力全失,又被我的鎖妖項圈封住,你是插翅難飛。”
說罷,他開始念誦口訣。
云河的靈魂頓時傳出陣陣劇痛,好像如遭萬雷轟頂,又好像被數以千計的蟲子蠶食,他痛苦地慘叫著,全身冷汗滲落,連表情都扭曲了。
他妖力全失,又受過刑,正是身軀最虛弱的時候,又怎受得住這種折磨,很快就眼前一黑,失去意識,頭無力地垂下。
梵祭司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盯著昏迷不醒的云河。
換作常人,被折磨成這樣,靈魂片刻就被噬魂蠱完全吞噬,淪為一具靈魂傀儡了。
然而,云河現在雖然奄奄一息的,他的靈魂仍是完好無損。那些噬魂蠱只能徘徊在他靈魂周圍拼命侵蝕,卻不能對他的靈魂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傷害。
只不過云河的軀殼實在太虛弱了,所以才會撐不住暈過去。
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云河的靈魂遠遠強于他的軀殼。萬一他真的撐不住,一命嗚呼,那么自己就什么都得不到。
提取記憶,自然是活著的時候提取最完整。人一旦斷氣了,記憶就會漸漸散失。
想到這里,梵祭司打算改變策略。
他繼續變本加厲地折磨云河,每次云河只剩下最后一口氣的時候,就讓弈文給云河灌下最好的療傷靈丹,但是也不給云河解除封印,只把云河的命保住。
云河昏迷的時間多于醒著的時間,又這樣,不知日夜地過了多少天。但是噬魂蠱還是一點進展都沒有。
梵祭司有些發愁了,難道自己的方法不對,有些地方搞錯了?
他又讓弈文把在音鱗秘境發生的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弈文,你在他身上,就只搜到這一只蛇形鐲?”梵祭司變出一只紫晶手鐲,不耐煩地問。
“是的,主人。”弈文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這不可能!”梵祭司有些惱怒了。
弈文說,云河能隨時變出很多食材、生活品,甚至珍貴的靈丹。
這些東西,一般來說,是藏在空間戒指里的。
但是云河身上除了這個奇怪的手鐲,就沒有任何隨身物。他的空間戒指到底哪兒去了?
如果能得到云河的空間戒指,就算一時得不到云河的記憶,也能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和寶物。
而現在,梵祭司發現,除了順利地把云河捉到這里,什么都得不到。
其實,云河的確把很多重要的東西都收在空間戒指里,但是他是把空間戒指放在音鱗秘境里,而音鱗秘境是在定海神珠里。
定海神珠又被他隱藏在靈魂中,弈文和梵祭司又怎能搜得出來?
這是云河有先見之明,他知道此行去帝都兇多吉少,為了不讓自己的財物落入不軌之徒手中,他已事先把空間戒指和母親留給他的吊墜藏好。反正他是定海神珠的持有者,隨時隨地都可以從定海神珠中攝取出任何東西。
梵祭司盯著云河,突然陰險地笑了:“我明白了,軀殼的勞苦折磨不能令你屈服,要侵蝕你的靈魂,首先要擊垮你的意志。”
他又望了面無表情的弈文一眼,冷冷道:“弈文,他是你從前的主人,以后就由你好好照呼他吧!”
“遵命,主人。”弈文恭敬地回答著,然后轉身離開,又打了一桶冷水把云河澆醒。
云河虛弱地睜開眼睛。
他以為剛才自己已經死了,沒想到又被救醒。
他明白梵祭司的意圖。他就是要不斷地折磨自己,直到自己受不了,把地圖和秘境交出來。所以,不會真的取自己性命…
他凄涼地笑了笑,用無畏的眼神盯著梵祭司:“沒用的,無論你怎么折磨我,我都不會讓你得逞!”
他這種不屈服的眼神,令到梵祭司十分不悅。
也許,云河是他生平每一個遇到的,不屈服于他的牢下之人,不應該說是妖族俘虜。像云河這種只有半吊子人族血統的野種,連人也不算吧?
梵祭司忍住心中的怒火,陰惻惻地笑:“殿下,你這是何苦找罪來受呢!我這次只是想給個機會你倆好好聚舊。”然后又對弈文道:“弈文,殿下就交給你來侍候了,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哈哈哈!”
梵祭司說完,就轉身離開。“嘎”一聲,牢門打開,但沒有帶進多少新鮮空氣。這間秘密的牢室,都不知被隔絕在多少層牢墻之內了。
又是“嘎”的一聲,沉重的牢門合上。
牢室再次變得陰暗,充滿腥味和霉氣。
弈文踱到云河面前,用空洞的眼神凝望著他。
在他那雙無神的眼眸中,倒映著云河奄奄一息的虛弱樣子。他的眼神并不像在看一個垂死的人,好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弈文從袖子里拿出一把白晃晃的小刀。
不用問,云河也知道弈文想對自己做什么。
梵祭司就是要弈文親手對自己動刑,好增加自己的痛苦。在沒有得到那兩樣東西之前,弈文是不會對自己痛下殺手的,只不過少不了皮開肉裂。
云河哀傷地說:“太傅,我不怪你。我知道,這一切你都是身不由己的。我多么奢望,你能記得我,或者你恨我也好…”
弈文把刀尖貼在云河的額頭,又沿著額頭移到心臟的位置。
云河希望弈文能給他痛快一刀,那么他就不眼睜睜地望著弈文此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
然而,弈文遲遲沒有動手,他在輕輕比劃著,似乎在思考著,該在哪個部位下刀更有趣,這無疑對云河來說是一種心理折磨。
在這么近的距離,他能清晰地看到弈文的臉。
弈文完全沒有變,依然是那么儒雅,那么英俊,那么年輕,就像二十載前下葬之時一樣,只是臉頰過于蒼白。
只是,一個蒼白的傀儡身上還帶著儒雅的氣質,偏偏眼神空洞,背景是齷齪陰暗不堪的牢室,無疑是極異詭的。
能給云河帶來痛苦的,是這張臉。但能在絕境安慰他的,同樣是這種熟悉而親切的臉。
他癡癡地望著弈文,回憶著童年在皇宮的往事,回憶著弈文對自己悉心呵護的點點滴滴,不知不覺間,他甚至忘記了此刻的自己身陷牢室,而他最敬愛的太傅,正準備在他身上動刀子…
回報云河敬慕和絕望的目光,弈文的表情是冷漠的。
刀尖停頓在云河的指尖,然后弈文手腕突然用下一削,一塊指甲就連血帶肉被削下。
十字痛歸心,陰暗的牢室回蕩著云河凄涼的一聲慘叫。
弈文一刀又一刀,毫不留情。
仿佛割的不是曾經的主人的肉,而是輕描淡寫的斬瓜切菜。很快,云河的十根手指就變得鮮血淋漓。
他的眼淚已經忍不住凝結在眸里,凄凄地打著轉。但他終究沒有像以前那樣痛暈,畢竟梵祭司給他灌了太多保命的奇效靈丹。意識猶在,更加清晰地感受著這份與世隔絕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