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這才堪堪轉過身來,他淡淡的看著謝瑯華。
陽光將他的身影拉的長長的,今日他一襲玄色的衣袍,因著在家中如墨一般的長發并未用玉冠束起來,而是隨意綁了一根發帶,這樣的他看著比往日多了一份隨行,更顯俊朗,幾乎讓人不敢直視他的容光。
在他的注視下,謝瑯華嘴角微微上揚,臉上難掩尷尬。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一步一步朝謝瑯華走去。
他的眼神極淡漠又疏離,仿佛站在云端的神,不屑一顧的俯視著下面的眾生,看的謝瑯華心中有些發毛。
她怎么忘了王家七郎也是個小肚雞腸的人。
被他那么一摔,謝瑯華渾身都有些發疼,她故作鎮定的下了榻,在王玄的目光中又從容淡定的整理了整理衣裙,才對著王玄盈盈一福:“瑯華見過王家七郎。”
寢室中只有她與王玄。
王玄一眼朝她掃去,嘴角微微一勾“你怎么不裝了?”
謝瑯華面皮一緊,轉眼之間心中便已有了對策,她眼圈發紅,目不轉睛的看著王玄,聲音含著哽咽緩緩說道:“王家七郎何故這樣冤枉于我?這幾日家中遭逢巨變,我心力交瘁,本就體力不支,又頂著日頭站了好幾時辰,昏厥也在情理之中…”
謝瑯華越說越委屈,說著說著眼淚滾滾而落。
對上王玄這樣心思通透,習慣了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人,示弱是再好不過的法子了。
她今日本也是來求助王玄的,若是能勾起他心中的一絲同情那就更妙了。
王玄微微蹙起眉頭,他伸手從衣袖中拿出一塊白色的錦帕,遞給謝瑯華。
謝瑯華沒有客氣,她接過王玄的錦帕擦了擦臉上的淚,順道又擰了一把鼻涕,還弄出了聲響。
王玄眉頭越擰越緊。
謝瑯華淚眼婆娑的看著他說道:“多謝!”
說著對他揚了揚手中的錦帕。
王玄微微退了一步,面無表情的說道:“不用謝,不過一塊云錦的帕子,也不值什么錢,你權且給我兩百兩金算了。”
“什么?”謝瑯華徒然睜大了眼,她難以置信的看著她手中那塊用來擰鼻涕的帕子,真真是心如刀絞。
她若是知道這塊手帕這么金貴,說什么也不會接下,更不會用來擰鼻涕。
謝瑯華哭喪著臉,拿著那塊錦帕往王玄懷中一推,面不改色的說道:“還你。”
王玄驟然閃開身子,那塊帕子飄飄然然的落在地上。
他淡淡的掃了一眼地上的帕子,漫不經心的說道:“明日記得上謝家找大小姐取兩百兩金。”
“是。”他聲音一落,外面的侍衛拱手說道。
謝瑯華想到即將飛走的兩百兩金,頓時如割肉一樣的疼,她霎時就怒了,什么也不管不顧了,指著王玄大聲說道:“好你個小肚雞腸的王玄。”
他救了她一命,索要了她五百兩金,如今用了他一塊帕子,又找她要兩百兩金。
這哪里有一點名士的樣子,全然一副奸商的嘴臉。
王玄非但沒有惱怒,反而嘴角上揚,微微笑起,他凝神看著謝瑯華,緩緩說道:“哦!我小肚雞腸!”
便是燕國的陛下也不敢如此說王玄的。
不知怎的謝瑯華看著王玄臉上的笑,覺得甚是驚心動魄。
在謝瑯華的目光中,王玄臉上的笑越發深沉,他伸手撫摸著自己的下巴,瞇著眼說道:“我今天才知道我是個小肚雞腸的。”
分明是一張俊美無邊的臉,再加上臉上的笑簡直魅力無窮,可謝瑯華卻是沒有一點心情去欣賞眼前難得一見的美色。
事實上她很后悔,悔的腸子都青了,她怎么能對著王玄口無遮攔的把心里話給說出來了呢!
莫要忘了她今日可是來求他的。
想到阿恒,在想到母親絕望的淚水,謝瑯華早已忘了哭,她一臉諂媚的笑,對著王玄說道:“是我口誤,小肚雞腸的是我。”
王玄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謝瑯華生怕王玄心中怒火難消,說了一遍還不行,緊接著又說了一遍:“是我小肚雞腸,一方云錦的帕子,七郎收我兩百兩金也已是很便宜了。”
如此違心的話,謝瑯華說的是面不改色。
“哦!”王玄隨口說道:“如此便再加一百兩金。”
謝瑯華徒然抬起頭,一瞬不瞬的看著王玄那副奸商的嘴臉,明明她心中已經滴出血來了,臉上還是陪著笑,咬牙切齒的說道:“好,好說。”
王玄看著謝瑯華這副摸樣,覺得通體舒暢,他幾步走到一旁的矮幾坐下,抬手給自己倒了杯茶,輕抿了一口,漫不經心的掃了謝瑯華一眼“過來。”
謝瑯華想到那四百兩金,走路的時候都有些飄,她挪到王玄跟前也不敢坐下。
直到王玄說道:“坐下,擋著我的視線了。”
謝瑯華這才坐下。
王玄抬手倒了一杯茶,放在謝瑯華跟前。
在太陽底下站了好幾個時辰,謝瑯華早就口渴了,她也沒有客氣,端起那杯茶便一飲而盡。
王玄看著她這副摸樣微微蹙起眉頭,雖然沒有開口,但一臉嫌棄的表情好似在說粗鄙二字。
喝過茶之后,謝瑯華覺得舒服多了。
她笑盈盈的看著王玄剛準備開口。
哪知,王玄便開口說道:“你喝的這是雪山云芽,這一杯不多不少正好五十兩金。”
這簡直是在王謝瑯華心口捅刀子。
謝瑯華頓時愣住了,一時之間她臉上的表情難看的厲害,她覺得那杯茶全然流進了她胸口,令得她胸口堵得慌,連呼吸都很費力。
她甚至想問一問王玄,她把那杯茶吐出來再還給他如何!
她素來知道王玄是個不肯吃虧的,也不知怎的今日竟這樣異常,比余燁那廝還要過分,簡直是掉進錢眼里去了。
王玄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把她前面的茶杯給滿上了。
這一次,謝瑯華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喝了。
五十兩一杯的茶不是解渴,那是真真的要命。
王玄也不理會她,他看著杯中清澈的茶湯,輕輕的搖晃著茶杯,看也不看謝瑯華一眼,緩緩說道:“聽聞你才與蕭家退婚便又要議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