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閃身擋在謝瑯華跟前。
春桃也是下意識的朝謝瑯華靠去。
“謝家大小姐別來無恙啊!”王禮看著謝瑯華,雙手一叉笑著說道。
夜雨與春桃都沒有見過王禮,故而才這樣緊張。
謝瑯華看著王禮面色一沉,小心肝突突的疼了幾下,王禮來尋她,她自然知道所謂何事。
她還欠著他家主子五千兩金呢!
王家七郎可真是耳聰目明。
謝瑯華十分肉疼的一笑:“別來無恙。”
見他們相熟,夜雨一聲不響的消失在謝瑯華跟前。
春桃眼睛睜的大大的看著王禮,目光來回在他與謝瑯華身上掃蕩,眼中滿是疑惑,大小姐何時認識他的,為何她從未見過他。
王禮拱手說道:“我家主子請大小姐過去一敘。”
謝瑯華摸了摸尚在她衣袖中的那五千兩金的銀票,垂眸說道:“我知道了。”
她聲音一落,王禮如一陣風似的消失在她眼前。
謝瑯華不敢耽擱領著春桃簡單收拾了一下,匆匆出門了,她可不敢叫王家七郎候著她。
哪知,她前腳出門,呂氏后腳便來了。
蕭陌回去后,把今日發生的事都給呂氏說了,呂氏聽完第一個念頭就是此時決不能退婚,這件事也絕對不能宣揚開來。
阿禾已經嫁給太子做側妃,阿陌名聲若是壞了,不僅與家族有累,還會令得阿禾在太子府抬不起頭來。
呂氏第一次對蕭氏如何和顏悅色,她帶了許多禮物來,陪著笑臉說道:“妹妹,今日的事我已經知曉了,全都是阿陌的錯,我已經重重責罰他了,只是退婚一事還需從長計議,燕京誰人不知阿陌就要與瑯華成婚了,此時退婚,本就有瑯華與崔家六郎的事在前,讓旁人如何猜想瑯華,日后誰又敢娶瑯華。”
蕭氏冷眼看著呂氏,面無表情的說道:“這就不勞嫂嫂費心了。”
呂氏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了,她目不轉睛的看著蕭氏說道:“瑤華便是過了門也只是個妾室,斷然威脅不了瑯華的位置,妹妹就莫要再氣了,你莫要忘了你也姓蕭,阿陌可是你的親侄。”
她說到這里,蕭陌面色一沉,冷冷笑道:“阿陌做出那等禽獸不如的事,怎就不曾想過,我與瑯華都是他的至親呢!”
呂氏一向心高氣傲慣了,何時這般伏低做小過,見蕭氏如此不給她面色,她也繃起臉來,聲音漸冷:“妹妹是決意要退婚了?”
蕭氏回道:“是!”
呂氏頓時就笑了:“好,好的很,事已至此你若決議恩斷義絕我也無話可說了。”
說著,她再不看蕭氏一眼,大步轉身離開。
蕭氏看著她的背影冷冷說道:“莫忘了把你帶來的東西一并帶走。”
她眼中難掩失望。
這么多年,她顧著兄妹之間的感情,事事忍讓可換來的是什么?
明明做錯事的是他們,他們還如此理直氣壯。
她甚至不敢想象若是瑯華當真嫁過去了,又會過上怎樣的日子。
謝瑯華與春桃坐上馬車才出了謝家,王禮便現身引路,帶著謝瑯華去了城西的一處別院。
謝瑯華一下馬車便聽得琴聲陣陣。
所奏的曲子,正是上一次謝瑯華奏給王玄聽的那一首。
王禮將謝瑯華引到院子便退了下去。
春桃也被一旁的侍衛擋了下來。
謝瑯華一人尋著琴聲朝里走去,此處別院種滿銀杏樹,仿佛黃金侵染過后的葉子,隨著陣陣秋風落下,謝瑯華不由的駐足看了片刻。
銀杏深處,琴聲悠揚。
王玄一襲白衣纖塵不染,坐于涼亭之中撫琴,一旁熏香繚繞,見謝瑯華緩步而來,他揚眉一笑:“你來了!”
謝瑯華站在涼亭之外對著王玄盈盈一福:“瑯華見過王家七郎。”
她一襲青色衣裙,眼下略有青黑,看上去不似往日那般神采飛揚。
王玄心中明了,他垂眸淡淡一笑,輕聲說道:“過來。”
謝瑯華幾步上前,也沒有客氣,隨意坐在王玄對面,端起桌案上的茶便飲了一口。
“好苦。”只喝了一口,她便皺起眉頭將茶杯放下。
王玄一曲作罷,抬眸看著謝瑯華伸出一只手來,也不言語,就這樣淡淡的看著謝瑯華。
謝瑯華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她面色一黑,萬分不舍的從衣袖中拿出那張五千兩金的銀票,抬手放入王玄手中,忍痛再不看那張銀票一眼。
王玄隨意瞥了一眼,動作流暢的收入自己衣袖中,抬眸看著謝瑯華說道:“心中若是苦,吃什么也苦的。”
謝瑯華看著王玄也不開口,分明是他的茶苦,還偏偏說她心中苦澀。
見她不語,王玄勾唇笑道:“我今日所奏,便是你那日所奏之曲可還入耳?”
謝瑯華看也不看王玄一眼,十分敷衍的笑道:“七郎所奏自然是極好的。”
“怎地?看瑯華好似不高興?莫不是我那救命之恩不值這五千兩金?”王玄飲了一口杯中的茶,漫不經心的說道。
謝瑯華瞬間抬起頭來抬著王玄笑道:“救命之恩無以回報,瑯華斷無此意!”
“哦!”王玄隨口說道,指著一旁的琴緩緩道來:“既如此給我奏上一曲吧!”
謝瑯華心中不愿,也不敢表露出來,她極慢的挪到琴旁,素手落在琴弦之上,一勾一抹之間,琴聲傾瀉而出。
“錚錚錚…”她所奏與王玄所奏之曲無異。
王玄十分悠揚的看著高飛的大雁,與飄然落下的秋葉,神情恁的恣意。
他時不時的看上謝瑯華一眼,眼中沒有半分波瀾。
蕭陌與謝瑤華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她做了些什么他也知道。
王玄看著謝瑯華突然開口說道:“聽聞瑯華志向遠大,可否給我說說你的志向?”
他聲音一落,謝瑯華徒然睜大了眼,眼中滿是震驚,莫不是他知道她對余燁說的話了!
謝瑯華垂眸笑道:“瑯華不過一個深閨女子,何談志向遠大,不過求一個歲月靜好而已!”
“哦!”王玄慢慢垂下眸子,淡淡說道:“燕京城外我尚有幾百畝良田,可贈與瑯華,只是這面首就不知瑯華中意什么樣的了?”
謝瑯華的雙頰一下如火燒起來一般,不知怎地在他的目光之下,她心虛的厲害,明明她就是這般所想,她硬著頭皮說道:“如此就謝過王家七郎了。”
他果然知道了,可有田不要的是傻子,不是她。
王玄嘴角一彎,目不轉睛的看著謝瑯華,揚眉說道:“這樣吧!只聞瑯華琴音,卻從不見瑯華一舞,你舞上一舞,我便把那五百畝良田贈與你如何?”
謝瑯華眼中一亮,瞬間便暗淡無光,原因無它,因為她從不是長袖善舞之輩。
趙氏只請人交到謝瑤華舞技,卻不曾請人教過她,一來是她不喜,二來趙氏也不愿她搶了謝瑤華的風頭。
雖不知王玄深意,可為了那五百畝良田,她愿意拼上一拼,她抬頭看著王玄說道:“只是瑯華不善舞技,只怕污了七郎雙目。”
王玄不甚在意“無妨,你且舞上一舞。”
謝瑯華抬頭看了一眼,見四下無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曲作罷之后,緩緩站了起來,垂眸說道:“如此瑯華便獻丑了。”
有道是沒有吃過豬肉,還沒有見過豬跑,所謂跳舞無非是轉幾個圈,甩幾下衣袖,她看謝瑤華跳的多了,自然也知曉大概路數。
王玄一旁撫琴。
謝瑯華伴著琴聲翩然起舞,她長袖舞動,步子輕快,身姿也算曼妙,只是沒有什么章法,想到哪里是哪里。
才舞了片刻,謝瑯華便出了一身的汗,她從不知曉原來跳舞也是個力氣活。
舞著舞著謝瑯華學著謝瑤華的摸樣,長袖飄飛,旋轉起來。
謝瑯華正有些得意,原來跳舞也不過如此簡單。
“啊…”哪知樂極生悲,她一個不察竟踩住自己的裙擺,一點美感也無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瞬間淡定如王玄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謝瑯華摔的眼冒金星,明明涼亭里只有她與王玄,并無旁人,怎奈她六識過人,就在她摔打的那瞬間,聽到了好幾道刻意壓抑過的呼吸聲,謝瑯華一聽便知他們在極力忍著不笑出聲來。
若是換做尋常的女子,羞的只怕恨不得鉆到地縫里去了,可謝瑯華并非尋常女子,她若無其事的坐了起來,隨意擺了一個造型,對著王玄微微笑道:“瑯華自知舞姬不精,愿搏郎君一笑。”
王玄垂眸一笑:“尚有自知之明。”
謝瑯華起身朝王玄走了過去,出了一身臭汗之后,她竟覺得通體舒暢,連步伐都輕快不少。
她幾步走到王玄身旁,朝他伸出一只手來,說道:“拿來吧!五百畝良田的地契。”
王玄隨意瞥了她一眼,專注的看著琴弦,淡淡說道:“你這斷然當不得一舞,有何顏面向我討要五百畝良田!”
謝瑯華瞬間便怒了,她壓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冷眼瞪著王玄大聲說道:“我今日方知王家七郎竟也是個出爾反爾的。”
說著,她轉身便走。
哪知王玄開口說道:“過來。”
謝瑯華還以為他是要給她五百畝良田的地契,很是沒有骨氣的又折了回去,目不轉睛的看著王玄也不開口。
王玄慢慢起身,幾步走到謝瑯華跟前,緩緩說道:“伸出手來。”
謝瑯華眉眼一彎,依他所言伸出手來。
哪知,王玄往她手中放了一塊方糖,云淡風輕的說道:“吃了糖心中便不會覺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