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瑯華心中很是不安,她真的不是故意,這完全就是個意外。
她撐著地面,慢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步一步朝房中挪去,十數米的距離,她生生挪動了許久。
等回到房間的時候,她渾身都濕透了,衣服貼在背上難受的厲害,她又硬撐著洗了個澡,等她躺倒榻上的時候,已經月上中天。
這一夜,她睡的極不安穩。
午夜夢回總能看見赫連佑那雙冷冰冰的眼睛。
她十分憂心,萬一他真的斷了,會不會扭斷她的脖子?
春桃來服侍謝瑯華起榻的時候,被謝瑯華的摸樣給嚇了一跳,她怔怔的看著謝瑯華,只見她面色蒼白,眼下一片青黑,一副無精打采的摸樣。
“大小姐,你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用不用喚個大夫過來看看。”春桃憂聲音中滿是擔憂。
謝瑯華搖了搖頭,直挺挺的躺在榻上對著春桃伸出一只手來,齜牙咧嘴的說道:“我沒事,只是不小心扭到了腰,你扶我起來。”
春桃嘴角一抽,幾步上前將謝瑯華從榻上扶了起來。
“輕點!”謝瑯華氣喘吁吁的從踏上坐了起來。
“大小姐,索性今日也不用去給老夫人請安,你就躺在榻上休息吧!我去給你取兩貼膏藥貼上,總能舒坦一些。”春桃速速叨叨的說道,眼中滿是關切之意。
謝瑯華眼光一定,輕輕的搖了搖頭:“不行,今日有大事要做。”
春桃背她口中的大事給驚到了,她目瞪口呆的看著謝瑯華,結結巴巴的說道:“大小姐,有什么大事啊?”
難不成是要殺人越貨去?
謝瑯華雙眼一瞇,緩緩笑道:“上門討債去!”
崔慍給她來了這么個陰損的招數,她總要還回去吧!好叫他知道,她謝瑯華也不是好惹的。
“討債?”春桃被謝瑯華給說暈了,她眼中一片茫然。
謝瑯華懶得跟她解釋,反正她一會就什么都知道了,浪費那些口舌做什么。
謝瑯華在春桃的攙扶下起身,趁著春桃去給她端洗臉水的空擋,她緊咬著唇瓣,狠狠的扭動了幾下疼的要死的腰。
每扭動一下,她便會出一身的冷汗。
可時間緊迫,她必須趕在蕭陌上門退婚之前,把她丟掉的名聲給找補回來,也只能以痛治痛了。
果然,在她忍著劇痛,狠狠的活動了幾下腰之后,腰便沒有那么痛了,至少可以行動自如。
“春桃,去備輛馬車,我要出門。”春桃端了水進來,謝瑯華笑盈盈的說道。
不知道為何春桃總覺得她笑的陰氣森森的,讓人不寒而栗。
春桃轉身就要離開。
謝瑯華看著她的背影,聲音一高:“記得掛上族徽。”
等春桃回來的時候,謝瑯華已經穿戴整齊,她一襲藕荷色的長裙,因著氣色太差,臉上施了一層薄薄的粉,涂著粉粉嫩嫩的口脂,與謝瑤華那種故作的柔弱不同,這是一種神采飛揚的美。
“大小姐,你沒事了嗎?”春桃看著前面健步如飛的謝瑯華,不由得出聲問道。
謝瑯華摸了摸那張放在衣袖中的欠條,想到即將到手的五千兩金,只覺得通體舒暢,心情十分的好,她扭頭看了一眼春桃,笑瞇瞇的說道:“我沒事了,你就放心吧!”
“姐姐,這是要去哪里呀?”謝瑯華前腳剛出了自己的院子,便撞上了謝瑤華。
謝長安要回來的消息,好似一顆定心丹,令得謝瑤華不過歇息了一日便容光煥發。
“這與你無關吧!”謝瑯華淡淡的掃了謝瑤華一眼,抬步便要從她身上走過。
哪知,謝瑤華滿目譏諷的一笑,故意擋住謝瑯華的去路,她下顎微抬,一副趾高氣昂的摸樣,漫不經心的看著謝瑯華,呵呵笑道:“聽說昨日崔久六郎來先姐姐提親了,還許了姐姐貴妾之位呢!瑤華再次恭喜姐姐了。”
謝瑤華說著盈盈一福,眼中的嘲諷更甚。
謝瑯華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如跳梁小丑一般在她面前賣弄,她眸色一沉,淡淡的說道:“好狗不擋道,你給我讓開。”
說出的話已是十分難聽。
謝瑤華面色不改,依舊笑盈盈的看著謝瑯華,也不惱怒,她慢悠悠的說道:“瑤華著實佩服姐姐的手段啊!與蕭家表哥的尚有婚約在身,便不聲不響的勾搭上崔家六郎了,聽說蕭家不日便要上門退婚了。”
她擋在謝瑯華身前,越說越帶勁,笑的越發燦爛,嘖嘖嘆道:“就不知道一個壞了名聲的謝家大小姐,崔家六郎還要不要了,以崔家門第,姐姐只怕只能做人外室了,難怪祖母如此氣惱呢!”
春桃氣急了,剛要上前跟謝瑤華理論,卻被謝瑯華趕在前面。
謝瑯華揚眉一笑,她眼光一凝落在謝瑤華身上,漫不經心的說道:“我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倒是我得恭喜妹妹你了,聽說嬸娘已經為你擇好夫家了,很快就會定下親事,是城東的沈家大少爺沈耀文,沈家家底頗豐,沈大少爺又是個憐香惜玉的,定會好好疼愛妹妹的。”
一聽沈耀文幾個字,謝瑤華面色一白,一改方才那副趾高氣昂的摸樣,臉色都發了青。
燕京城中誰人不知沈家大少爺沈耀文呢!
沈家祖祖輩輩皆為商賈之家,便如謝瑯華所說家底頗豐,可這有什么用,說到底也不過是一介白身,而沈耀文更是一個整日只知道流連花叢的浪蕩子,他的名聲僅次于崔家六郎,聽說已經養了七八個外室,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一心想娶個高門大戶的女子為妻,玩弄死的女子,白骨已然可以堆積成山,是個暴戾狠辣的。
謝瑤華腳下一軟,若非一旁的婢女扶著,幾乎站立不穩。
謝瑯華涼涼的瞥了謝瑤華一眼,只見她受驚不輕,她燦爛一笑:“妹妹你就等著享福吧!”
說著,她大步從謝瑤華面前走了過去。
“不,不會的…”謝瑤華失神的低聲吼道,一臉猙獰,她死死地盯著謝瑯華的背影,眼中滾過濃濃的殺氣。
若不是謝瑯華,她怎會如此!
出了院子,謝瑯華先去給蕭氏請安。
蕭氏見她神色如常,并沒有半點神傷,才稍稍放心下來。
給蕭氏請安過后,謝瑯華便帶著春桃出門了。
“大小姐,是真的嗎?”上了馬車,春桃忍不住詢問出聲。
謝瑯華看著她,揚眉一笑,一臉狡黠:“我是騙她的。”
“啊!”春桃捂著嘴巴一臉震驚。
謝瑯華笑而不語,徐氏縱然再不喜歡趙氏,也會把這件事做的漂漂亮亮,定然不會選沈耀文這等聲名狼藉的人,她只會選哪種外面光鮮亮麗,無可挑剔的家族,至于內里如何,還有對方人品如何,便完全不在她的考量之內。
夏日天亮的早,燕京城中已是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
馬車行駛的格外緩慢。
謝瑯華也不著急,她一手撩開車簾,漫不經心的看著街上的行人,臉上含著淺淺的笑。
她喜歡這樣的鬧市,喜歡這樣的煙火氣息,讓她覺得自己還真實的活著。
“七郎回來了…王家七郎回來了…”忽的,街上傳來一陣騷動。
謝瑯華也不由得抬頭看去。
街上的行人如潮水一般朝她這里涌了過來,更準確的來說是朝她后面涌了過來,其中多是年輕貌美,心懷美夢的女子,她們一個個錦衣華服,一看便知出身非凡。
謝瑯華的馬車被逼到一處角落里,再動不了分毫。
春桃何時見過這種盛況,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嘴角張的大大的,眼睛都不夠用了。
說實話這樣的場面謝瑯華也是第一次見,從前也只是知道,可知道和親眼所見完全是兩碼事,其實她也被震撼到了。
愛美之心原來如此瘋狂。
“七郎,七郎,一別數日,我等魂牽夢繞,請七郎出來一見,以解我們相思之苦…”所有女子朝一輛馬車沖了過去,將那輛馬車圍的水泄不通。
謝瑯華朝那輛馬車看去,見那輛馬車上并沒有族徽,比她乘坐的馬車也好不了多少,她們怎能就如此肯定,車里坐的是王玄呢!
萬一不是又當如何?
謝瑯華那里知道,那些女子對王玄已到了癡迷的境地,對他所有的喜好都了如指掌,譬如他日常喜歡看什么書,喜歡什么吃食,又或者他喜歡什么熏香,她們只需輕輕的嗅一嗅空氣,聞一聞風中的味道,便知馬車中坐的是何人了!
“請七郎出來一見,請七郎出來一見…”亢奮夾雜著哀求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街上的交通已經完全癱瘓。
眾目睽睽之下,一雙手從那輛馬車伸了出來。
日光之下,那雙手細如白玉,骨節分明,似有瑩瑩光芒,好一雙無以倫比的手呀!
“七郎,七郎…”所有女子一陣尖叫。
馬車的車簾緩緩拉開,一個身影出現在所有人眼中。
誰說只有白衣才會顯得纖塵不染,仙氣繚繞,王玄玉冠束發,一襲寡淡的青衫,衣泱飄飄,長發如墨,清貴絕塵,仿佛站在云端之上。
他淡淡一笑,緩緩吐出幾個字:“既已見過,諸位請回吧!”
謝瑯華隔得甚遠,也是目不轉睛的看著王玄,他這樣的人便如天上的明月,有他在萬眾矚目,星辰失色。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看著他真是一種享受啊!
王玄堪堪掃過所有人,忽的,他眼光一凝落在一處,右手微微抬了起來,輕笑道:“馬車中的那位嬌嬌可愿與我同行?”
那瞬間所有人順著王玄的視線看去。
一道道的目光中滿是羨慕嫉妒恨,直欲把馬車中的那位嬌嬌給焚化了。
直到迎上那些如刀如劍的目光,謝瑯華才意識到,王玄口中的那位嬌嬌,不是旁人正是她!
剎那間,她突然風中凌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