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瑯華此時心中全然都是悔恨,她若是知道為她診病是會是個年輕的太醫,興許她就會改變策略,年輕人初入世事,性情耿直,那里比得上在太醫院混的久了那種老油條,若是換做他們權衡利弊,連用她出言指點都不用便知該如何回答。
因為這本身就是一個件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事。
余太醫絲毫不懼謝瑯華的怒意,他看著謝瑯華淡淡一笑:“聽聞謝家姑娘已經訂婚了。”
謝瑯華一怔,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他嘖嘖嘆道:“這般脾性難怪惹人嫌棄。”
“這與你何干?”提及蕭陌,謝瑯華的臉頓時更臭了。
余太醫眉頭一挑,不咸不淡的說道:“我勸你還是溫柔一些的好。”
若是換個時間,換個地點,謝瑯華真想讓他見識一下何謂她的“溫柔”,可此刻是她有求與他,也不能太過囂張不是。
“你終究怎樣才肯幫我?”謝瑯華看著余太醫,耐著性子問道。
看他的摸樣也是個白面小生,如何生的這般黑心,難道不知贈人玫瑰手有余香嗎?
且不說這對他來說不過舉手之勞。
“求人就要有個求人的態度。”余太醫也是個耿直的,旁人只知他不過是一個太醫,焉知他出身醫藥世家,傳言有起死回生之道的余家,諸國帝王皆奉為座上之賓,他入宮為醫不過是為了歷練罷了。
這王宮之中,哪宮主子不給他幾分薄面。
謝瑯華胸膛微微起伏,她用力揚起嘴角,笑瞇瞇的看著余太醫,溫柔細語的問道:“不知我這樣的態度可好?”
她都這般伏低做小了。
哪知余太醫輕輕的搖了搖頭:“眼中沒有一絲笑意,一看便知笑不由衷。”
“這又如何呢!”于是,謝瑯華嫣然一笑。
她本來就生的明艷,一雙眸子宛若琉璃一般華光異彩,臉頰處掛著兩個梨渦,她這一笑既甜美,又有幾分動人的嫵媚。
“若是在多露兩顆牙齒就更好了。”余太醫不咸不淡的點評道。
謝瑯華明明心中都快嘔出血來了,卻不得不笑的更燦爛一點,多露出兩顆牙齒來,她笑的臉都抽筋了,從牙縫中擠出一絲聲音來:“這樣可好?”
“勉強可觀罷了。”余太醫淡淡的掃了她一眼,起身就走。
“你…”見他一句話都不說就走,謝瑯華不由得出聲喚道。
余太醫已走出數步,聽見謝瑯華的聲音,足下一頓,嫣然回過頭來,看著謝瑯華一笑:“記得你欠我一個人情。”
言下之意便是答應她了。
謝瑯華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她一面揉著發疼的臉,一面冷冷的望著余太醫就要踏出去的背影,聲音小小的說道:“我記住你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一臉憤恨。
明明她聲音很小,余太醫又離得很遠。
可她聲音一落,余太醫便轉過身來,望著有些呆愣的她,嘴角一勾,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嘴巴一張一合無聲的說道:“我也記住你了。”
謝瑯華眼中滿是震驚,直到此刻她方知宮中真是一個臥虎藏龍的地方,一個小小的太醫竟有這樣的功夫,怕是她們定遠侯府的侍衛沒有一個及得上的。
余太醫一走,春桃便走了進來,一臉的沮喪。
謝瑯華看著她一下便笑了。
她自然知道春桃心中想的是什么。
春桃無非是在悔恨,如此一個一舉成名的機會,她竟然生生錯過了。
謝瑯華看著她低聲笑道:“春桃,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有時候明哲保身方為正道。”
“大小姐,你沒事吧!”對于謝瑯華裝病一事,春桃是知道的,她只是不明白,大小姐為什么要這樣做,這分明是一個大好的機會,只要大小姐奏出甘泉寺的那一曲,定可一鳴驚人,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謝家姑娘怎樣了?”王后的聲音響起。
余太醫的聲音緊隨其后,傳入謝瑯華的耳中:“回稟王后娘娘,謝姑娘前些日子頭部遭到撞擊,又沒有好好醫治,留下了疤痕不說,舊疾也是時有發作,如今便是舊疾發作,須得細細調養才是。”
“如此便有勞余太醫了。”王后的聲音再度響起。
謝瑯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躺了下去。
雖然過程曲折了一些,但結果還是盡如人意的。
如此便全了王后的顏面與謝家的名聲。
謝瑤華卻是氣的咬牙切齒,她明知道謝瑯華是裝病,可她卻什么都不能說,難不成她的醫術在太醫院的太醫之上不成!
御花園的湖不小,可也稱不上大,畫舫游不過一個時辰的事。
既為太子選妃,怎會不讓太子見過諸位女子。
王后先見一見不過是看看她們的容色品性,至于人選還得入了太子的眼才好。
謝瑯華倒下之后,唐婉便站了出來,接替謝瑯華撫琴。
她的琴技當真高超,更重要的是一件如此棘手的事,她卻是輕而易舉的化解了,她所奏之音,略遜王后一籌,卻也是世間難得之佳音。
謝瑯華聽的如癡如醉,險些睡著了。
畫舫游了一圈之后,又停在方才上船的地方。
王后堪堪起身,笑著說道:“本宮上了年紀,如今有些乏了,你們可自行在御花園中賞玩,不過要以這夏日之景做一副畫,做得好本宮重重有賞。”
“是。”所有人起身向王后行禮。
王后在侍女的攙扶下姿態優雅的下了畫舫,消失在眾人眼中。
相熟的貴女門三三兩兩的結伴下了畫舫。
此時此刻,謝瑤華于情于理都應該去看一看謝瑯華,縱然她并不情愿,還是朝畫舫的房間走去。
彼時,謝瑯華已經起身,既然王后要求作畫,她怎么著也得畫一幅交差才是。
謝瑤華進來的時候,謝瑯華已經整理好衣裙準備出去。
“姐姐,你怎么樣了?可有好些?”她故作一副擔憂的摸樣,一臉羞愧的看著謝瑯華說道:“方才我真不是故意的。”
謝瑯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送她幾個大字,信你才有鬼。
只是不能說出來罷了。
謝瑤華上前便要攙扶謝瑯華,卻被謝瑯華不著痕跡的避開,她略略一笑:“我已經沒有大礙了。”
幾個人一同下了畫舫。
此次一同來了三十多個女子,此刻已經走散。
御花園中風景如畫,謝瑯華實在不愿意跟謝瑤華一起游玩,奈何謝瑤華就是不肯離開。
她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眼底拂過一絲冷笑。
旁人不知道她裝病,可謝瑤華卻是一清二楚的。
她如此亦步亦趨的跟著她,無非是想把此事當眾揭露出來罷了,若是別家的姐妹遇見這種事,為了大局考慮自然也不會說出來的,身為一家子人,乃是一榮俱榮一辱俱辱,可謝瑤華心中從來都只有自己,何曾為家族考慮過半分。
她的涼薄與狠毒,是她早已見識過的,且至死不敢忘記。
謝瑤華故意引著她往人多的地方去,她心中明了卻也并不說破,她急于將她裝病的事公布于眾,卻不想她頭上的傷是如何來的。
御花園中的牡丹開的極好,人道彩虹有七色,可御花園中的牡丹竟比彩虹還有絢麗,紅的泣血,粉的嬌嫩,白的無暇,紫色高貴,黃的華麗,竟還有碧色的與黑色的,真真讓人眼花繚亂。
牡丹花前聚集了很多貴女。
有王月瑤,崔錦,唐婉,宋思微,莫良辰,鄭懷玉,還有蕭禾俱在,剩下的幾人謝瑯華叫不出名字。
牡丹乃花中之王,難怪這么多人喜歡。
見謝瑯華和謝瑤華緩步走了,好幾個人側了側臉,眼中滿是毫不掩飾的不屑。
謝瑯華面色如常,謝瑤華卻是心中怒火狂燃,以至于燒紅了臉,只是她低低的垂著頭,一副驚弓之鳥的摸樣站在謝瑯華身旁,別人看不見她的表情罷了。
崔錦看了謝瑯華一眼,微微的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謝瑯華回以一笑。
至于旁人她根本不曾放下心上,她們的愛恨情仇與她何干!
莫良辰淡淡的看了謝瑯華一眼,冷冷一哼:“這里已經臟了,姐妹們我們走吧!到別處去看看。”
“我也覺得如此。”鄭懷玉笑著說道。
引得幾個貴女點頭附和道。
唯有王月瑤,崔錦,還有唐婉與宋思微站在原地沒有動。
謝瑤華見她們要走,眉頭一擰,當下拉著謝瑯華的衣袖,揚著那張慣以柔弱示人的臉,小心翼翼的問道:“姐姐,你覺得身子可好些了?余太醫說姐姐舊疾復發,為何我從不知曉姐姐有何舊疾呢?”
她聲音一落,剛剛轉身的那幾個貴女瞬間轉過頭來,難以置信的看著謝瑯華。
春桃一驚,抬頭朝謝瑤華看去,心中燒做一團,二小姐真是太過分了,方才便是她陷害大小姐,她怎能如此?
“謝瑯華,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王后娘娘面前裝病,你可知這是欺君罔上之罪?”莫良辰聲音一高,指著謝瑯華厲聲呵斥道。
就在那時,一道聲音冷不丁的響起:“你們在說些什么?這樣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