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蓉越想越煩亂,也著實看不上婉蓉那副窩囊的樣子,索性轉身準備出去。
“你去哪里?”婉蓉肚子里空蕩蕩的,也不能親自去廚房里拿吃的,只能攔住綠蓉。
“去給你拿點心啊!”
綠蓉心里又好氣有好笑,怎么會讓她跟了婉蓉?
往膳房去,還有一段路程,綠蓉沒有提燈籠,抹黑走路。
一個拐角處,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將綠蓉拉到一邊。
綠蓉定睛一看,竟然是劉昭儀身邊的大宮女柚月。
“天不亮,你怎么過來了?”
“還說呢!這么多天了,你們也不過去看一看,昭儀都生氣了。”
綠蓉扯開柚月的胳膊,冷笑一聲,“昭儀有什么好生氣的?不是昭儀讓我們大小姐侍奉皇上的嗎?”
柚月聽出綠蓉話中的不友好,也不生氣,也冷笑一聲說道:“你們真是個芝麻餡兒的包子啊!”
“你有話直說,別拐彎抹角,什么是芝麻餡兒的包子?”
“芝麻餡兒的包子你還不知道?”
“咱們也不是一路人,你們的話,我聽不懂。”
“少裝了,芝麻餡兒的包子,看著軟實際上心兒卻是黑的。說的是不是你們?”
“我們怎么心黑了?”
“少裝了,扮豬吃老虎,我們昭儀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們弄進來,難道就是為了讓你們投靠榮國夫人?”
“這事兒我可管不了。她們倆是姐妹,我只是個丫鬟做不了主子們的主!”
“明人不說暗話,你別忘了,咱們劉昭儀可是王家的依靠,要是王家倒了,你的小哥哥還怎么愛著你?”
“你…你怎么知道這些?”
綠蓉和王書生暗通款曲的事兒被柚月說破,當然有些惱羞成怒。
“別害羞嘛!小少爺什么都說了,你既然已經是王家的人了,就該替王家分憂,幫忙。”
“主子們的事兒,我管不了!”
“既然這樣,姑娘就是不心疼小少爺了,難道姑娘跟小少爺的那些毒誓都是胡說八道的嗎?”
“大爺難為小爺了?是不是?”綠蓉擔心自己的心上人。
“你心疼小少爺了?要不是你勾引小少爺,也不會惹大爺生氣。”
“你們怎么小爺了?”
“容華娘娘背叛昭儀,昭儀不能生容華娘娘的氣,只能沖著王家大爺發火,王家大爺沒辦法,也只能拿你的小爺出氣了。”
“你們…”
“我們怎么了?要不是王家救了你們,你們還在刑部大獄等著喂耗子呢,想過河拆橋,門兒都沒有。回去告訴師婉蓉,他娘和她弟弟都在王家養著呢。翅膀還沒長硬就想飛?還有小爺,那可是王家的二少爺,綠蓉姑娘也想想他的將來。榮國夫人興許能豢養李姨娘和二少爺,但是會不會也一起豢養王家的二少爺?綠蓉姑娘,王家二少爺的一輩子,可就在姑娘手上了。”
“你想讓我怎么樣?”
“我不想讓你怎么樣!只要你能挑撥開兩姐妹的同盟,大爺自然會放過小爺。”
“好,我聽你的,你們不要為難小爺。”
“放心吧,姑娘,昭儀也是看你糊涂,才讓我悄悄地過來點撥你。只要你肯出力,昭儀一定會厚待小爺的。”
“此話當真?”
“這是昭儀的原話,不信你可以親自去問啊!姑娘好好想一想,昭儀提拔了王家小爺,到最后風光的是誰?還不是姑娘你,所以,你現在不是幫別人,是幫你自己!”
綠蓉已經被成功蠱惑,皺著眉頭嘆息道:“大小姐就是個榆木疙瘩,剛才我們去迎春宮,被擋在門外,回來的路上,我已經說了半天了,她就是油鹽不進,根本聽不進去。”
“我可不管這些,我只要你挑撥榮國夫人和容華之間的關系,至于怎么做?有多難?那是你的事兒了。你是真愛小爺,還是嘴上說說,就看你的行動了!”柚月說完準備要走。
“柚月,你等等。”
“有什么事兒嗎?”
“幫我給小爺帶句話。”
“這事兒我可辦不到。我是宮女,沒辦法出宮啊!”
“你能辦得到。”
“我是能辦得到,可是我憑什么給你辦?”
“憑我能挑撥榮國夫人和容華小主的關系。”
“好,那就等事成之后再說吧。只要你能辦到,我就答應你。”
望著柚月走遠,綠蓉失魂落魄地走到膳房,看到膳房的師傅們正在蒸餑餑,怔怔地問道:“有芝麻餡兒的包子嗎?”
“姑娘,你說什么?”膳房師傅一邊捏餑餑,一邊問道。
綠蓉回過神來,說道:“師傅,有芝麻餡兒的包子嗎?”
“黑芝麻餡兒的?”
“嗯,黑芝麻餡兒的。”
“沒有黑芝麻餡兒的包子,有黑芝麻餡兒的酥餅,可以嗎?”
“不,我就要黑芝麻餡兒的包子。”
“好,你等等,我給你捏幾個下籠屜里蒸。半個時辰之后,給你們送過去。”
綠蓉見桌子上剛好有一疊酥餅,直接端在手上,繼續失魂落魄地回到婉蓉的宮室。
“拿碟點心,怎么要這么久?”婉蓉見拿的是一疊酥餅,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掰開一看還是黑芝麻餡兒的,頓時撅著嘴說道:“怎么不挑幾樣好點兒的點心呢?你知道我素日里愛吃蟹黃餡兒的酥餅,你怎么拿了黑芝麻餡兒的?”
綠蓉整為王書生受罰難受,哪里顧得上婉蓉是喜歡蟹黃餡兒的?還是黑芝麻餡兒的?
“我說大小姐,現在天還不亮,上哪兒給你弄蟹黃餡兒的酥餅,有一口吃就不錯了。”綠蓉正煩躁地不行,聽見婉蓉為了一口吃食跟自己沒完沒了地聒噪,心中更加煩悶,所以說的話也十分難聽。
“沒有就沒有嗎!你氣性這么大干嘛?是不是餓了?吃塊兒點心壓壓心慌。”婉蓉已經咬了一口酥餅,從盤子里拿了一塊兒遞給綠蓉。
“我不餓,我不吃!”
“不吃就不吃,你這丫頭也是越來越沒規矩,都是惜珍閣把你慣壞了。”婉蓉一邊嚼著酥餅,一邊數落綠蓉。
“娘娘咱們在宮里還有一口吃的,李姨娘和二少爺還在王家呢,你可想過他們的處境。”
“王家待我們甚好,娘和弟弟在王家我也放心啊!”婉蓉吃著酥餅說道。
綠蓉真想一把打掉酥餅。自己的心上人因為你被責罰,你還有心思在這里吃酥餅。
“王家是劉昭儀的親信,小主就沒想過這一層?”
婉蓉聽到這話,嘴里忽然不動彈了,嘴角的酥餅渣滓掉落,粘在衣服的前襟上。
“是啊,娘和紹柏還寄居在王家。我怎么把這一層給忘記了。”
“小主明白了綠蓉的話?”
“嗯,我明白了,天亮了我就去找妹妹,讓她想辦法接娘和紹松離開王家。”
綠蓉簡直氣炸了,這個榆木疙瘩,真是個豬腦子。廢了半天口舌,等于白磨嘴皮子。
這一招不行,還得另想辦法。綠蓉沒心思跟婉蓉說話,自己心煩意亂地坐在一邊。
“你這幾日是怎么了?總是氣不順的樣子?”婉蓉吃了幾塊酥餅,肚子里踏實了許多,試著跟綠蓉攀談。
“沒什么,沒有氣不順!”
“還說沒有,你現在說話就跟吃了一樣,到底怎么了?說出來我幫你排解排解。”
綠蓉惦記著王書生,只能挑撥離間地說道:“小主,今兒這情形你還看不明白嗎?榮國夫人是嫌棄咱們了。”
“你為這事兒煩躁就沒必要了。我是被劉昭儀送進宮,妹妹能不計前嫌為我跟皇上求情,已經是難得的了,再不要說這樣的話,讓別人聽見,反而壞了我和蕓兒的姐妹關系。”
綠蓉看著婉蓉不爭氣的臉,真是一百處氣不打一處來。
黎明過了許久依然沒有露出臉,這一日天陰沉壓頂。料峭的寒風沿著長街呼嘯而去。
天亮之后,婉蓉并沒有去迎春宮,因為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點燃了死寂的皇宮,喚醒了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皇帝。
婉瑩還活著。
曹將軍背著賀佑安,悄悄地給皇上單獨上了一道密旨。
這道密旨走過天南海北,跨越山山水水,終于在皇上想起榮國夫人的前一刻,擺在紫宸殿的御案上。
曹將軍在信中說的很明白,婉瑩是被京城中的黑道高手追殺。
婉瑩還活著。皇上已經顧不上榮國夫人,劉昭儀,還有剛剛入宮的師容華。還有后宮那些數不清的佳麗妃嬪。
榮國夫人親自送了一碗荷葉湯到紫宸殿,還未踏上丹陛,小林子急急地笑著說:“給娘娘賀喜。”
榮國夫人見小林子喜上眉梢,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喜事兒,只能笑著問道:“小林子,本宮有什么喜事兒?”
小林子上前扶住榮國夫人,笑瞇瞇地說道:“皇上要去福建了。”
榮國夫人一頭霧水地問道:“皇上怎么忽然想起來去福建了?再說這跟本宮有什么關系?”
“娘娘,皇上要去福建親迎…”關于婉瑩的稱呼,小林子一時說不出口,卡在那里。
“親迎誰?”榮國夫人和小林子已經走到殿門口,聽到太后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
“娘不準你去福建。”
“娘,青兒懷著孩子流落在福建,朕怎能坐在京城等待,朕一定要去福建迎她回來。”
“皇帝,你是一國之君,不可以輕易離開京城。更何況福建剛剛大捷,殘兵余寇尚未肅清,哀家堅決不能同意你去福建。”
“娘,你就是搬出祖宗家法,就算是廢了朕,朕也一定要去福建。”
榮國夫人聽到這里,怔在殿外。好不容易送走了癸水,沒想到卻等來了婉瑩。皇上見了她,還怎么可能會再看自己一眼?
看著喜滋滋沖自己傻笑的小林子,榮國夫人心里如刀割。這算是什么喜訊!這比死了爹沒了娘還讓人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