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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6:番外六(下)

  司矅,字德福,小字啾啾,年十六。目前身份是朝夏大皇女,上頭有個熱愛木工活的哥哥,底下有兩個性格迥異的弟弟,一個沉悶不愛說話的妹妹。是不是覺得這段話很眼熟?

  盡管開了新篇章,但司矅帝姬的鴨梨卻沒絲毫減輕,不僅沒緩解,年僅十六的她甚至有了年少禿頭的趨向。這一切的源頭還是她那位整天想著禪位,甚至不惜慫恿她造反的皇父。

  哦,不對,皇父最近沒嚷嚷禪位了,可司矅卻覺得他腦子需要維修。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自家皇父每天的作息時間表多了一項非常奇怪的活動——舉著那個多年不離身的黑色鐵板散步消食,還會沖著黑色鐵板自言自語,說話的時候那叫一個眉飛色舞。

  司矅帝姬表情麻木:“…”

  饒是母后已經習慣他的不按理出牌,但對他最近的反常還是心有余悸,暗中找了女兒商議,想著要不要找太醫院會診,給陛下看看腦子。一個皇帝,哪里壞了都沒事,唯獨腦子不能壞。

  要是他一個腦抽突然性情大變開殺戒,他身邊最親近的人首當其沖啊。

  司矅帝姬倒是淡定。

  “母親不要擔心,皇父近日心情不錯。”

  具體表現在哪里呢?

  表現在自家皇父每天都帶著熱情干活,處理政務也沒那么痛苦嚴肅,即使有大臣犯蠢也沒噴人家,更沒私底下派人讓他豢養的狗狗扮做野狗嚇唬人——和藹可親得像是被佛祖感化。

  女兒的一番安撫讓皇后稍稍安心。

  她問:“那,你皇父對你如何?”

  上次的“造反”讓她后怕,總怕哪天笑話不是笑話了。

  司矅帝姬道:“皇父一如既往得重視兒臣。”

  更多的內容沒透露。

  哪怕她是皇后生的女兒,但她是未來儲君,自小就被黎相與其他老師教導,有些分寸是刻進骨子里的。即使是母親也不能干涉她的決定,更不能讓母親的母族通過母親影響自己。

  人性不能被試探,一旦開了口子,嘗到甜頭,容易越界。

  與其等以后感情變質,倒不如一開始就不給越界的機會。

  “我兒心里有數,如此便好。”

  皇后也識趣沒追問“重視”的具體內容。

  司矅年幼時,已是杖朝之年的秦老便提過司矅跟世宗有些相似,不是相貌而是性情。或許是這個評價導致皇后面對這個女兒,少了幾分親近,總覺得有種若有似無的壓迫感。

  跟司晁帶給她的一模一樣。

  沒幾天,司矅帝姬發現同樣壞了腦子的不僅是自家皇父,還有黎相他們。

  這還是黎相獨子——黎路,告訴她的。

  司矅帝姬問:“具體說說?”

  臉上帶著奶膘,稚氣未脫的少年苦惱托腮:“昨日,阿爹從府衙回來,我聽他在書房罵人。”

  司矅帝姬詫異道:“罵人?”

  罵人誰都會,但這個詞擱在黎相身上就格外奇怪。

  黎相是誰?

  一手輔佐司晁坐穩江山的大功臣,征戰天下立下汗馬功勞的重臣。

  功勞大到什么程度?

  一度有傳聞說他功高震主,遲早會被司晁卸磨殺驢的程度。但奇怪的是,司晁多年如一日信任黎相,哪怕黎相在朝會上主動跟司晁嗆聲,司晁也只是癟癟嘴,看得黎相火氣自動熄滅。

  促成這一局面的,除了司晁的寬容和好脾氣,還有便是黎相的涵養與智慧。

  眾臣入朝多年,還沒誰聽說他失態罵人呢。

  司矅帝姬仔細回想,昨日沒什么大事,居然能激得黎相破口大罵?

  “黎相罵了什么?”

  黎路支支吾吾不好說:“非是我不肯,而是那些話實在是…”

  司矅帝姬道:“怕污了我的耳?我時常隨同皇父深入民間,什么話沒聽過,你說就是了。”

  “非是污耳,是離奇。”

  黎路無奈地復述。

  內容如下——

  黎相(暴躁):艸,郎季蒼,你小子會不會玩?別送人頭了啊——

  郎季蒼:這不是多年沒玩手生了么…

  黎相(急切):子彈子彈子彈有沒有子彈,老子快死了!

  秦紹:黎相,我這里有。

  黎相(憤怒):凌叔瑤——你丫跑反了!

  凌叔瑤(傳來有節奏的勁爆樂曲):不慌不慌,看朕帶你們吃雞!

  神秘女人:吃雞吃雞,吃個頭啊!太菜了,一個個都光長年紀不長技術,裴澤一只鳥打得都比你們好。黎合仲——你別不是敵人派來的間諜吧?你丫剛剛把我給狙了!

  屋內隱約還傳來其他人的聲音。

  有男有女,那幾個男的聲音,黎路都熟悉,疑似某兵部尚書,某某秦姓重臣,某…皇帝?

  司矅帝姬:“…”

  眾所周知,當今皇帝司晁曾用名凌晁,字叔瑤。

  一時間,無數疑問充斥她的腦子。

  不過她更好奇黎路口中的“女聲”身份。

  黎路搖頭:“這個不知,聲音很陌生。不過——”

  “不過什么?”

  黎路道:“不過除了阿爹,其他人都尊稱她為‘先生’。”

  司矅帝姬:“先生???”

  據她所知能被那幾人尊稱為“先生”的女人,似乎…有且僅有一個?

  當年表面上被派去和親,實則幫助朝夏一舉鏟除隱患,之后消失不見的德福帝姬。

  腦中剛浮現這一猜測,她便搖了搖頭。

  不可能!

  民間不知德福帝姬的真正下落,但皇室內部卻是知道的,德福帝姬與大威顯圣敦仁榮王一前一后隕落,同葬皇陵。事實上,在刷到視頻之前,她的皇父司晁也是這么想的。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社畜皇帝司晁還在挑燈夜戰。

  哦,其實他比其他皇帝好很多了。

  其他皇帝開夜工都是點蠟燭或者用夜明珠,冬天還好,夏天就熱得腦闊疼,而他只要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就行了。為了給枯燥的干活增添一些樂趣,他點開了前不久裝的奇怪軟件。

  聽著有節奏的蹦迪BGM,視頻中的男人“接著奏樂接著舞”,他也接著批奏折。

  一個視頻總會聽膩,于是他隨手往下一劃。

  這個視頻是他關注的抖主,花了大價錢在這人手中定制了“有意思”的祝福短視頻。

  抖主會發客戶定制的短視頻,也會記錄生活。

  司晁對這些內容沒興趣。

  正準備劃過去找個有音樂的視頻,卻聽到視頻傳來一個熟悉的名字——裴葉。

  司晁的DNA都動了!

  不管是裴葉還是同音的名字,瞬間將他拉回年少時在地上滾、爬石梯的慘痛記憶。

  皇帝陛下拿起手機重新看了一遍視頻。

  鏡頭中的女人長了一張陌生面孔,白發黑眸,膚白清冷,此時正無奈地皺著眉頭,懷中抱著幾只明顯是剛出生沒多久的奇怪小獸。這幾只小獸是一只母獸送來的,強塞她的。

  見人不收,還低頭將孩子往人懷里拱了拱。

  那人道:“自己生的孩子自己養。”

  母獸不聽不聽,震動翅膀飛向天際,跟公獸相親相愛去了。

  那人:“…”

  即使是妖皇也不能改變某些妖獸的骨子里的本能,例如剛才飛走的母獸,妖族中的奇葩,生下孩子會選擇方圓萬里最強者當孩子的鏟屎官,然后馬不停蹄跟丈夫開始造二孩。

  萬妖谷內還有比妖皇更厲害的嗎?

  沒有。

  不知第幾次被塞了孩子的某妖皇,嘆氣感慨:“…我裴葉是造了什么孽啊…”

  司晁:“???”

  他將進度條往回拖了拖,仔細聽那兩個讀音。

  聽了一遍又一遍,確信就是“裴葉”。

  司晁:“!!!”

  他將視頻群里,連夜召開緊急會議,分辨這人是不是他認識的“裴葉”。

  結果是一半一半。

  最后的討論方案是他私聊賬號主人,試探一下,若有反應肯定就是那人沒得跑了!

  黎相:我覺得沒有試探的必要。

  這件神器多年沒動靜,突然推送了一個陌生APP,又出現了跟故人相同名字的人…世上會有這么巧合的事情?答案呼之欲出。那人肯定就是裴葉,至于她為什么長得不一樣…

  這人都能穿越大千世界了,換個皮囊有啥稀奇的?

  司晁:黎相,你也太鎮定了。

  黎相:因為老人家這雙眼睛看得太多。

  畢竟是靠著毅力智慧攻略101位游戲紙片人的老岳父,他“養”的女兒什么游戲世界沒去過?要知道那款《我與一百人的戀愛史》的養成游戲還在他手機躺著,有事兒沒事兒拿出來重刷。

  套路?

  哼,套不到他!

  司晁(猶豫):“如果真是先生…”

  當年離別如此急促,他至今想起來還有心理陰影。

  驟然相逢,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誰知——

  黎相:“讓她開網!”

  斷網二十二年了!

  司晁:“…”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他忐忑等了一天,殊不知收到消息的裴葉也“忐忑”了一天。

  裴澤那雙鳥眼寫滿對“渣女”的控訴。

  “你在外面有別的鳥了,你在外面有別的鳥了,你在外面有別的鳥了。”

  重要的事情必須要說三遍。

  裴葉理直氣壯:“他們不是鳥,是人。”

  當年拍拍屁股走得瀟灑,誰知道還有重逢的一天?

  裴澤聽后,低頭順了順羽毛,幽幽地看了眼一旁處理文件的談蘇。

  “哦,懂了,你在外面有別的人了。”

  裴葉:“…”

  邏輯上似乎沒啥毛病,但為什么聽著這么惹人誤會???

  豎著耳朵注意這邊的談蘇:“…”

  談蘇冷冷道:“她有人,那人是我。”

  裴澤歪了歪頭,認真道:“但殿下不是人族,所以殿下你不是人。”

  談蘇:“…”

  他敢用阿葉一周份的香煙發誓,這只鳥絕對故意的!

  若是沒點兒心計,怎么能讓阿葉心軟將他從之前的小世界帶走收入萬妖谷?

  談蘇自認為茶藝無敵手,卻不想這只看似單純實則心機一批的鸚鵡也是高手!

  裴葉雙手環胸:“…”

  呵呵,萬妖谷真是一天賽一天熱鬧了。

  任由萬妖“爭風吃醋”,作為主角的她想了想,給好友列表的黎殊他們發去了游戲組排邀請。

  游戲解千愁。

  她不擅長說煽情的話,也不好解釋當年離開的始末。

  慶幸的是,黎殊幾個也像是默契一致忘了這事兒,既沒有詢問她去了哪里,也沒詢問她以后會去哪里,恍惚間還以為中間沒有橫隔著二十余年光陰,一切如故人還未離去的模樣。

  例如,黎殊還是人菜癮大,“不小心”將隊友人頭拿了個遍。

  因為大家都是苦逼社畜,不能熬夜太晚,陸陸續續下了線。

  最后隊伍只剩裴葉和黎殊。

  看著那個亮起的頭像,裴葉直覺告訴他,這人有話要說。

  誰知——

  她被黎殊拉進了一個群。

  摳腳六人組(6)

  裴葉一愣。

  隊伍中傳來黎殊蒼老許多的聲音。

  “有機會回來嗎?”不待她回答,黎殊笑了笑道,“若有,記得早點來。來晚了,可就見不到了。”

  裴葉聽著感覺不太對勁。

  “你…”

  黎殊笑道:“聽聞神仙天上一天,人間一年。這二十余年對你而言或許只是彈指一瞬,或許只是幾天、幾月,但對凡人而言已是小半生。老夫也好,其他人也好,人生太短暫了。”

  裴葉:“合仲…”

  算算時間,黎殊的年紀的確不算小了。

  黎殊又問:“你——過得可還好?”

  裴好,雖有麻煩,但已解決。”

  黎殊也沒細問是什么麻煩,只是為裴葉松了口氣。

  他當年就推測過,也知裴葉處境不咋好。

  若是好,何須如浪子一般浪跡天涯?

  不,比浪跡天涯還慘,浪客幸運的話還能有二三知己。

  她是在不同的世界亂竄流浪,停駐時間短,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天地羈旅,百代過客。

  有無一瞬感覺自己是無根浮萍?

  次年,黎殊大壽。

  儲君司矅帝姬作為學生,攜賀禮登門。

  黎相不喜朋黨,即便是大壽也只是小辦,準備一桌好酒好菜,邀幾位友人。

  司矅帝姬一入府就看到白龍魚服的自家皇父。

  桌子擺著碗筷,直到賓客一一落座,她卻發現還有兩人未到場。

  于是跟伴讀黎路嘀咕:“莫不是臨了不來了?”

  放朝夏國黎相的鴿子,勇氣可嘉。

  “誰說不來?”誰知黎相起身走出相迎,笑道,“這,不就來了?”

  司矅帝姬循聲看向門外。

  來人一男一女。

  看清二者相貌,她的筷子掉了。

  這、這這這、這不是掛在皇父書房的兩幅畫的畫中人。

  傳聞中的大威顯圣敦仁榮王,以及,那位更神秘的德福帝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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