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青禾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陽矅掌門。
不知情的外人總說凌極宗掌門寬仁憨厚,殊不知這廝肚子里全是黑水。
“記得,人前別喊破我的身份。”
朗青禾沒好氣地提醒,生怕陽矅這里出了岔子,惹來費中陽幾個小畜牲的覬覦。
倘若他還有以前的實力,未必會這么慫。
現在么,掂量掂量雙方實力,戰略性慫一下也無妨。
倒不是擔心自個兒,只是現在有了柳非非這個羈絆,做不到以前那般寧愿玉石俱焚都不想退一步的程度。陽矅掌門看過陽景的信,知道前因后果,笑著改口:“行行行,破云師侄。”
師侄???
聽到這個稱呼,朗青禾額頭青筋跳得厲害,咬牙切齒:“別叫我這個名字。”
陽矅掌門笑瞇瞇問道:“不這么喊,那怎么喊?”
朗青禾:“…”
熟知朗青禾脾氣的掌門果斷轉移話題,見他不自然地揉著胸口,以為他哪里受傷,側身回頭讓玉潭給他看看:“莫非是這具身子有暗疾?玉潭師弟給他看看,別留下暗傷影響修煉。”
“陽華真君”原裝殼子天賦也好,算得上同輩中的佼佼者。
但掌門很清楚,若非“陽華”在人奴養殖園受了八九年的苦,調理身子又耗費了三年,他本可以走得更高更遠。如今擁有了新的身子,相當于回到了起跑線,可不能再浪費天資。
朗青禾聞言后退,臉頰在紅色和青色之間無縫切換。
“我沒受傷,我好得很!”
“但你剛才一直揉著…”
朗青禾:“…”
玉潭真君斜睨一眼不知是單純還是單蠢的掌門師兄,丟過去一瓶丹藥。
“他沒病,不過是女子到了年紀,身體自然成長發育而已…這瓶藥能緩解不適。”
“…哦、對,等等——師弟變成師妹了?”
陽矅掌門的反射弧長得感人。
朗青禾恨恨磨牙,指著裴葉道:“…要不是這人,我怎會如此?”
裴葉聳肩:“我可是救了你的節操啊,大兄弟。這河都沒過完呢,你就想拆橋了?”
陽矅掌門只好憨笑著,業務熟練地隔開兩個師弟(or師妹???)。
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這次過來也不是為了師兄弟相認。
“我查遍鎮魔塔封印相關的卷宗檔案,仍未找到可行的法子…鎮魔塔的封印原先是師弟祖上那一支幫忙構建的,如今…”陽矅掌門頓了頓,余光偷瞧朗青禾的臉色,見他并未陰沉著臉,這才繼續往下說道,“師弟…你對鎮魔塔封印比較了解,可有應對之策?”
朗青禾道:“我的辦法,殺光鎮魔塔內的妖魔。”
玉潭真君道:“這個辦法不現實。”
即便整合整個凌極宗之力也辦不到。
鎮魔塔內的妖魔鬼怪,從建立之初攢到現在,再加上塔底那位,撼動不得。
玉潭提醒他們:“你們莫要忘了,妖族還盯著咱們呢,根本抽調不出多余人手…”
除了妖族,修真界其他宗門也不安分。
一旦凌極宗與當年屠芳谷之戰那般虛弱,被瓜分瓦解也是遲早的。
朗青禾淡淡道:“那便只剩一個。”
陽景真君霍地起身:“我反對,這不成!”
陽矅掌門與玉潭真君都狐疑看著反應激烈的陽景:“是什么法子?”
朗青禾道:“活祭!與我母親當年一樣。”
陽景真君刷得一聲拔出長刀,即將橫在朗青禾脖頸上,卻被另一柄長劍叮的一聲攔下。
“陽景師弟,你先冷靜。”
陽景真君握緊刀柄,一雙銳利的眸子似要洞穿朗青禾的身軀。
“我不信除了活祭就沒有別的辦法…”
“此事,信不信由你。”朗青禾譏嘲地看著陽景,似悲憫又似指控,“亦或者,你們可以冒險試一試,用凌極宗上下千萬弟子性命去填這個窟窿,看看能不能填上?這或許就是命。”
若是有別的辦法,他母親也不至于走上那一條路。
就在幾人氣氛僵持之時,一直吃瓜看戲的裴葉說了句。
“既然有辦法,為什么不用?我倒是覺得可以。”
朗青禾以為裴葉誤會活祭的人選,“好心”提醒。
“倘若選擇活祭,被活祭的人可是你。你還覺得可以?”
陽矅掌門和玉潭真君齊聲道:“什么???”
朗青禾兩手一攤,冷笑:“這具殼子的主人可不是我,即便我有心也辦不到。‘陽華真君’當年創造‘朗青禾’,不僅是為了尋求境界上的突破,也是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后路…若是,若是真走到不得不活祭鎮魔塔的地步,至少還能有一線生機。誰知中途會生出這么多波折…”
“朗青禾”是小號,而大號“陽華真君”在石室閉關期間,死于碎丹之毒和心魔的雙重折磨。
陰差陽錯,裴葉接管了大號。
陽矅掌門張了張口。
半晌,他緩慢而堅定地道:“鎮魔塔是凌極宗的事,不該勞煩‘外人’。寶師弟,你出去。”
突然被“外人”的裴葉:“…”
她撲哧笑出聲。
“你們幾位,這種無意義的事情就不用爭論了吧?”裴葉在幾人目光注視下,笑著道,“別忘了,這具身子有碎丹之毒,無解的毒。既然我活不了多久,為什么不讓我試一試呢?興許我死了就能回去了。在這里待太久,我把課本學的內容都忘了,回頭考核掛科怎么辦?”
掛科不可怕,可怕的是地獄式補考。
朗青禾似是不認識般看著裴葉。
對方的眼睛全是坦然,毫無陰霾、虛偽和怨懟。
這一瞬,他恍惚中以為自己在直視太陽,無法承受般挪開了視線。
陽矅掌門指著門:“那也不行,你出去!我還沒窩囊到要犧牲一個誰,去保全其他人的程度!”
裴葉:“掌門師兄…”
陽矅冷著張臉,不見以往的憨笑,眸子也沁著冷光。
“你以為我剛才的話是說笑,是跟你推讓寒暄嗎?”
裴葉也是頭一回被人劈頭蓋臉這么兇,心知此人是好意,多少也有些薄怒。
“行,我出去!”
待裴葉走沒影,陽矅掌門又冷冷掃過在場三位師弟,特別是朗青禾,停頓時間最長。
“剛才那個辦法,誰也不準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