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這也太絕對了…”
人是會變的。
捫心自問,韓致塵也不希望顧暮雪變成如今的模樣,但她就是變了呀。
冰雪聰明變成了勢利狹隘,嘴甜善良變成了蛇蝎心腸,她本來就是跟顧家沒有血緣關系的平民女孩兒,僥幸才有了十八年的富貴榮華,這本該是真千金的,她有什么臉跟正主去爭?
爭也就罷了,手段也分高低的。
偏偏段位還低、手法拙劣,惡毒心思盡顯無疑。
不能因為顧朝顏笑到最后,就詬病人家心機多吧?
“再說——顧朝顏心機多也正常,她才是顧家千金,用手段拿回自己的東西天經地義。”
韓致光又用看傻瓜的眼神看著近十年沒見過的弟弟。
“我什么時候說顧朝顏有心機是不對的?”
“你剛才明明還說——”
“有心機是好事,但那點兒心機算計落到你頭上呢?”
這是他親眼看著長大的親弟弟,他太了解了。
他不信顧朝顏沒算計韓致塵的情況下,能讓韓致塵對顧暮雪的印象跌到這個份上。
見老哥露出兄長威嚴,韓致塵下意識縮了一下肩膀,不敢再頂嘴。
他小心翼翼:“哥,沒事的話,我先撤了。”
韓致光喊住他:“等等——幫我做件事,你給‘筱藍’的賬號轉一筆錢。”
他目前的賬號還是臥底時期開的假賬號,在徹底收網前不能亂動,以免有人順著線索牽連無辜的人。想必韓致塵這些年私房錢沒少攢。
“哥,你還說你沒看上她?”
“本來打算讓你轉她一半私房錢,既然你這么說了,那就全部轉過去吧。”
韓致塵差點兒要跳腳。
“憑什么啊!憑什么你喜歡的人要掏我的私房錢?”
韓致光比劃拳頭:“憑這個。”
韓致塵:“…”
這TM是親哥嗎?
他記得小時候也沒這么坑弟的…
“你不肯我就找別人幫忙,頂多回頭破費,將收藏的LXWN限量機甲哪里還人情。”
LXWN限量機甲?
韓致塵一聽就伸手攬下這樁差事。
“哥哥哥——不用你麻煩別人,我這就去給未來嫂子打錢,分分鐘到賬!”
韓致光笑而不語。
傻弟弟,也沒說你幫忙會還你人情啊。
看著弟弟離去還寫滿興奮的身影,臉上的笑意緩慢收斂直至薄唇抿成一條線。
“…物是人非啊…”
包括顧朝顏在內,顧家四個孩子都給他心思陰沉、城府頗深的感覺。
韓致光當年畢業沒多久就被委派臥底任務,他驚人準確的直覺也是一大原因。
第二日,云床之上的純白英短大大伸了個大懶腰。
用貓爪搓了搓臉才想起來自己還維持著獸形。
“筱藍姐,早啊。”英短胖貓從云床輕盈落下,落地成了一名穿著寬大睡衣的少女,圓形大領口一側歪斜露出半個圓潤肩膀,臉上還殘留著困倦睡意,“昨天的人去哪里了?”
裴葉道:“麻煩解決就回去了。”
說完,機器人扛著比它體型大四五倍的早餐外賣回來。
看得顧暮雪一臉懵逼。
“昨天發工資了?”
哪怕是發工資,也不至于這么大方吧?
“沒發,是昨晚被救的人為了答謝救命之恩給的錢,白來的錢花著不心疼。”
吃飽出門,地鐵在校門口附近站點停下。
“筱藍姐,如果那些學生還為難你…”顧暮雪本想說“還為難的話就找她”,話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來裴葉昨天的表現,話在嘴邊轉了一圈改成,“…你不用忍,但也別打死他們…”
裴葉揮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體育老師在這所貴族學校是個比雞肋雞肋的混飯吃職業,但也有自己的專屬辦公室。
裴葉坐在辦公室翹著二郎腿,掃一眼課表,今天只有兩節兩個班。
上午一節,下午一節。
其中一個班就是顧暮雪和顧朝顏所在的班級。
裴葉:“…”
這不巧了么!
“…教書育人啊…我也沒什么經驗…”
裴葉用了早上兩節課的時間思索一個合格的“老師”應該怎么做。
她最煩跟小屁孩兒打交道,以往軍部去直屬軍校或者聯邦最高學府搞什么演(招)講(生)活動,她能推就推,不能推將事情交給副官,連副官都不能,她就隨便上去說兩句,應學生要求講一下自己在戰場上的見聞,激勵學生灌一灌雞湯什么的。
活了三百多個年頭,她也沒正經教過學生…
誒,不對。
嚴格來說還是有個學(后)生(輩)的。
不過——
裴葉托腮回想那幾年。
“…姓姜的顯然不能當做正常的學生,用要求她的標準要求這所貴族學校的學生,絕對會出人命吧。”家長將孩子交到她手上是想望子成龍,不是讓她給孩子弄喪葬一條龍的。
她口中的“姓姜的”是繼任裴葉成為第七軍團新任首領的后輩。
脾氣臭、性格糟、一言不合就想下克上,優點是皮糙肉厚打不死,裴葉收(調)拾(教)起來也沒心理負擔,也沒下手太重會將人打死的擔心,但這些學生顯然不能套這個模板。
她還想上網查一查,奈何時間過得飛快,根本沒給她思索的時間。
無奈,裴葉連教案都沒搞,準備將調(收)教(拾)的模板削弱百倍拿出來套用。
“唔,場地還挺寬敞么。”
雖說是雞肋的體育課,上課地點也安排在上萬平米的室內體育場教學場地。
除裴葉的班級,還有其他幾個班在自由活動。
學生們早早換好運動服,說說笑笑,打鬧成一團。
沒人注意裴葉過來,亦或者說,注意到了,但沒將她放在眼里。
裴葉表情意味深長。
她原本不想給這些學生下馬威,但他們這樣漫不經心、不尊敬老師…
有必要采取措施振興“師”綱!
她吹了一聲口哨,用不響亮但保證每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上課了,集合一下。”
無人應答,無人理會。
只有顧暮雪給面子配合,其他學生都沒鳥。
裴葉又懶懶道:“重復一遍,上課了,集合一下報個人數。”
依舊無人理會,甚至有學生發出了噗嗤的嘲笑聲,偶爾將譏誚余光瞥向顧暮雪。
似乎在說——
“這就是顧暮雪的窮酸干姐姐啊”。
裴葉也沒羞惱,而是表情不冷不淡地說:“我說第三遍,上課了,集合報數。”
依舊冷場,顧暮雪臉上露出些許擔憂之色。
裴葉眸色冷下來:“三!”
無人理會。
“二!”
嘲笑聲從窸窸窣窣隱隱有擴大之勢。
“一!”
話音剛落,裴葉腳下微顫,氣勢卷起的氣浪以她為中心波及整個班級。
空氣陡然凝滯,學生只覺得肩膀一重,有萬鈞之力從上至下壓向他們,有學生沒防備直接來了個五體投地,也有學生膝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撐地被逼出了獸形跡象。
在場唯二還能站著的學生,只有兩人。
一個是顧暮雪,裴葉根本沒針對她。
一個是顧朝顏,額頭汗水直冒,臉頰因為忍耐憋出了紅色,兩條細長的腿兒打著顫不肯彎下。她循著某種呼吸調節之法,調動體內的神獸鳳血之力一邊化解這股壓迫,一邊適應它。
眼底深處泛起驚駭。
裴葉沒看她而是在一群七倒八歪的學生中轉了一圈,口中嘖嘖有聲。
“你們喜歡用這個姿勢聽我說話嗎?”
在那些學生快支撐不住的時候,稍稍放松壓迫,讓他們多喘兩口新鮮空氣。
“正好,其實我也蠻喜歡用這個居高臨下的姿勢跟你們說話。”
當即便有學生受不住這種羞辱。
赤著雙目鄙夷出聲:“你算什么東西?敢這么對我們!”
裴葉沖那學生勾勾手指。
他便不受控制地朝裴葉的手飛過去,距離她手指不足十厘米的地方停下。
“這里是學校,你們是學生,我是老師。你說我有沒有資格,敢不敢?”
干一行愛一行。
既然套著筱藍的馬甲成了一名光榮的體育老師,就要對學生負責。
好好鍛煉他們,提高他們的身體素質。
“我這就讓我爸媽開了你!”
顧暮雪適時當了一回旁白。
“他爸媽是校董,家族出資占學校一半以上。”
裴葉道:“無所謂,但我想沒有一個學校會不長眼開除一名宗師的。”
此言一出,緩過氣的學生顧不上壓迫,眼底全是輕蔑譏笑。
就這?
宗師?
唯獨一人不敢懷疑。
離開生死之隙,顧朝顏的神獸鳳血回歸到初始階段,但即便是初始階段,也不是尋常宗師能以氣勢就壓迫的存在。偏偏眼前的人就做到了,神獸鳳血之力運轉比平日凝滯數倍。
顧朝顏想試探一下裴葉的實力。
“您說您是宗師,我們不信。如果老師拿得出證據,我們就配合上課,怎么樣?”
被認回顧家前,她在養母口中聽過“筱藍”,一個普通人。她還記得在生死之隙看到的那本中,“筱藍”是被自己牽連,被那些想討好顧暮雪的狗腿欺負,沒多久意外身亡。
怎么可能是什么宗師?
剛才的氣勢也絕對不可能是她能有的。
這人絕對有問題!
誰料裴葉不吃激將法,淡淡瞥了一眼說話的顧朝顏,道:“我覺得不怎么樣。你們算哪根蔥,還想讓我拿出證據證明?說得好像我多想教導你們這些身體戰五渣的廢柴一樣。”
跟姓姜的后輩打——雖說她三百多歲欺負剛成年的小孩兒面子上不好看,但二人也是有來有回,勉勉強強盡興——眼前這些又酸又菜又咸魚的酸菜魚,她提不起一點兒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