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葉也注意到了青年。
與小紙人接觸的一瞬還收到小紙人的記憶。
兩個青年隔空對視,互相打量對方。
楊先生看看二人,低聲詢問問。
“大師,你們認識?”
“不認識,但應該是同行。”
裴葉一眼便注意到青年周身流淌的純凈“元炁”,應該是玄門根正苗紅的門人弟子,就是不知道是哪一派的。她也沒有接觸這個世界的玄門,不了解情況。楊先生聞言安心了許多。
不是騙子就好。
接觸的套路多了,他總對“巧合”二字揣著懷疑態度。
最近一段時間家中問題頻頻,楊先生被弄得有些神經緊張,見誰都覺得有嫌疑。
青年上前道:“風長齋,見過道友。”
人家都自報名諱了,裴葉出于禮貌也得接著。
“筱蒼,C大學生。”
風長齋眼神閃了閃,他感覺這個名字有些耳熟,細想之后才記起哪里聽過。
“你是C大大二的學生?”
裴葉點點頭。
風長齋看看裴葉又看看趴在裴葉發頂的小紙人,臉色添了三分古怪。
“這個名字…有哪里不對勁?”
其實裴葉本人也覺得游戲策劃是取名廢。
一個“筱”再隨便從字典抽一個字就組成一個名字,絲毫不顧頂著這個馬甲的裴葉的心情。
裴葉這個名字不好聽嗎?
既然偷懶就貫徹到底唄,將每個馬甲都改成“裴葉”,這個辦法不香嗎?
風長齋神情恢復正常,但視線仍試不試落在裴葉臉上。
他道:“名字挺正常,不過——你大概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社交平臺的紅人…”
裴葉:“…”
原主“筱蒼”的確是個十八線小網紅,但說他是社交平臺紅人就太過了。
風長齋提醒裴葉:“有時間的話,你可以看看熱搜。”
他會注意到這條熱搜還是因為小紙人。
抱著他的手機刷微博,點進一條名為#C大大二學生被偷身份證欠下數百萬網貸#的話題。
風長齋也好奇看了兩眼。
誰讓這個瓜離自己有些近呢——C大和他所在的E大在一個大學城。他認識的一些朋友也在C大,打開朋友圈便看到幾個朋友也轉發了這條消息,警惕朋友圈的朋友遠離網貸。
朋友圈全是諸如此類的內容。
“網貸真是害死人。”
“我宣布這幾人是華國最毒的室友,這種騷操作都干得出來。”
“跪謝室友不坑之恩,不過這個筱蒼是怎么考上C大的?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在外人看來“筱蒼”的確是不太聰明,認為他是一手好牌打崩盤的典型。
特別是有人接連爆料(例如筱蒼合作過的網購商家、模特、攝影師),說筱蒼兼職賺錢不少,在其他大學生還在向家中要生活費的時候,他已經獨立了,賺得比很多工作黨還要多。
這樣靠著本事考上C大的典型“寒門貴子”,居然被網貸和幾個室友騙得團團轉?
這家伙是煞筆嗎?
報警不會嗎?
室友欺凌不會找老師反映情況嗎?
居然還傻乎乎背著網貸的債,利滾利滾到數百萬。
偏偏是這樣的煞筆,居然還能陸陸續續還幾十萬的債,這便意味著他打工兼職賺了這么多,而很多工地搬磚賺血汗錢的工人一年到頭還拿不到十萬,那些月薪三千的人就更慘了。
一部分網友同情筱蒼,但更多的網友卻是“恨鐵不成鋼”。
以“我是為了你好”、“恨鐵不成鋼”的立場,尖酸刻薄地嘲諷筱蒼是活該。
甚至有網友還說——
“那幾個垃圾室友是有毒,但我覺得筱蒼更毒,他也有責任。”
“靠運氣撿來的錢,最后都會靠本事丟掉。”
“社會毒打一頓,長長見識,吃一塹長一智唄。”
“長一智?長什么長,這個智商進入社會也是被騙的命吧?”
風長齋通過朋友了解了事情始末,有些唏噓,但他不是筱蒼本人也不知道他經歷了什么,不好對他的行為做評論。萬萬沒想到,短短幾個小時之后,他就見到了“筱蒼”本人。
還是他腦補的“自戀、自傲、脾氣臭、獨斷專橫…”的神秘天師。
風長齋:“…”
他完全無法將眼前的青年跟在微博熱搜掛了小半天的小可憐畫上的等號。
裴葉先是不解,翻了翻小紙人的記憶才知道怎么回事。
自己居然上微博熱搜了。
她皺眉道:“哦,我明白了。”
風長齋欲言又止。
他有些好奇…
“道友,網上說的事情是真的?”
裴葉大大方方承認:“嗯,是真的。”
風長齋好奇心沒有得到緩解,反而更重了,像是有奶貓撓他的心,癢癢的。
“不過我已經解決了,讓應該被懲罰的人獲得懲罰,也算是給事情有了個相對圓滿的結局。”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等著那幾個室友為自己的行動付出傾家蕩產的代價即可。
風長齋卻誤會了她的意思。
“道友跟他們有舊怨?”
裴葉道:“有點兒。”
風長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我明白了。”
裴葉:“???”
你明白什么了???
裴葉不知,風長齋以為裴葉堅守天師的原則,秉持玄門規矩不用天師手段傷害普通人。
如此,她就只能用普通人的手段給自己報仇了。
明知幾個室友不懷好意用她的身份證借網貸,她一聲不吭地忍了下來,耐心蟄伏,等數目積累到一定數字再將事情捅出去,還上了熱搜讓全國網友看到,完美達到了報復的目的。
對此,裴葉只能說這人腦洞有點大。
這些年的玄門流星培養這樣的年輕人嗎?
第一個副本世界的朱淳安如此,眼前這個叫風長齋的青年也是如此。
網絡上的激烈討論絲毫不影響裴葉的心情 風長齋則暗中將裴葉跟網上爆料拼湊出來的“筱蒼”進行對比,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另一邊,楊家幾個也抱頭痛哭夠了。
“大哥哥——”
這時,稚嫩的聲音從下方傳來,裴葉的襯衫衣角被人拉了拉。
裴葉垂眸看著仰頭看她的小女孩兒。
“怎么了?”
小女孩兒黑葡萄一般烏黑晶亮的眸子看著裴葉。
“大哥哥能讓我跟娃娃一起玩嗎?”
她說完,趴在發頂的小紙人滋溜一下從衣領爬到她胸前。
用行動詮釋“唯恐避之不及”。
裴葉:“…”
她半蹲下來,跟小女孩兒平視。
“娃娃是乖娃娃,已經去睡覺了哦,以后有機會再一起玩吧。”
小女孩兒失望地低著頭。
裴葉視線低垂,落在小女孩兒腳腕。
在征求楊愛蓮夫妻的同意之后,她將小女孩兒抱起放在沙發上,掀開她的褲腳。
白胖的腳腕如玉一般剔透,白里透著粉色。
但裴葉卻看到她腳腕環繞著兩道幾乎紅得發黑的陰濁污氣。
嗯——
也是煮屎臭味的源頭。
“大師,我女兒怎么了?”
裴葉右手拂過小女孩兒的腳腕,讓旁邊幾個普通人也能看到。
風長齋看到這一手,更加確定“筱蒼”道友的實力深不可測。
他解釋道:“這是厲鬼留下的‘惡咒’。”
“惡咒?”
風長齋用比較通俗的句子解釋:“你可以理解為是‘死亡通知’或者‘追殺令’,只要‘惡咒’還在令嬡身上,那個惡鬼就能定位她的位置,甚至能讓附近的其他惡鬼也出手傷害她,相當囂張。”
當著天師的面,還敢明目張膽留下這玩意兒,不僅是挑釁還是打臉。
最重要的是——
“令嬡年幼,陽氣不足,不宜被這種穢物長時間糾纏,影響健康和氣運。”
若留著不處理,哪怕惡鬼不再出手,小女孩兒往后也容易多病多災。
楊先生一家一聽這話就軟了腿,慌得不行。
“大師,有沒有破解的辦法?”
楊女士抱著小女孩兒,心痛地看著她腳腕上似丑陋胎記的黑色紋路。
她有多愛女兒,如今便有多心疼。
“破解倒也不難。”
風長齋的話給他們推了一劑強心針。
“但玄門有玄門的規矩,你們一家聘請了這位道友,有些事情我是不好越過他的。”這個規矩是為了防止同行惡意競爭,畢竟這個世道恰飯也不容易,風長齋又怕裴葉誤會他是在陰陽怪氣,順帶補充了句,“你們放心,你們請的這位道友實力很強,區區惡咒是難不倒他的。”
裴葉:“…”
什么話都讓這個小屁孩兒說了,她說什么?
風長齋主動請纓。
“道友,我去幫你準備破咒的東西?”
外力輔助能讓破咒成功率增加,也更節省元炁。
裴葉道:“不用這些,你多準備一些清水,拖把,洗滌劑,還有香水。”
風長齋:“…”
難道不是糯米桃木朱砂黃符嗎?
很快他就知道裴葉讓準備的玩意兒是來干嘛的。
裴葉凝聚元炁,左手抓著小女孩兒的胖腳丫,免得她亂動,右手虛握抓住腳腕,似乎捏住一件無形的圓環。只見她輕輕施加力道,原先沒什么氣味的空氣充斥這一股說不出的臭味。
輕微的咔嚓聲過后,纏繞小丫頭腳腕的“惡咒”如冰雪消融般散去。
一大堆黑色紅色白色攪拌在一起的腐肉灑落在昂貴地毯上,仔細瞧還能看到蠕動的蛆蟲。
這一幕不僅沖擊著他們的眼球,也折磨著他們的嗅覺。
楊先生還好,勉強還能忍上三秒,而楊愛蓮和她親媽已經被熏得捂鼻干嘔。
沒一會兒就嘔得眼眶發紅。
“開窗通風,快開窗通風!”
別墅的空調和空氣凈化裝置全部打開,氣味仍舊濃郁得一批。
裴葉將小女孩兒腳腕上另一道惡咒也暴力捏碎。
最后淡定起身去廚房洗了個手。
轉身走出廚房,她就聽到物業打來電話。
鄰居投訴他們家大半夜沒事煮屎玩,臭味順著夜風飄入各家各戶,愣是將人臭醒了。
楊先生一家:“…”
他們真是比竇娥還冤枉啊。
誰能想到厲鬼留下的惡咒解開居然會這么臭。
裴葉讓準備的東西正好派上用場,趕在值班物業上門詢問情況之前將東西收拾好。
那些腐肉則由裴葉召喚靈火將其焚燒成渣。
“抱歉抱歉,實在是自家孩子不懂事,將放了好幾天的榴蓮放進微波爐了…”
物業:“…”
啥榴蓮啊,生化武器呢?
折騰驚嚇了一整宿,天邊終于泛起了魚肚白。
裴葉忙完給楊家幾人留下護身符。
惡鬼還會在現身,但不知道什么時候,她不能一直守在這里。
楊先生擔心護身符不夠,給家人一人買了十張。
風長齋圍觀裴葉畫符全過程,“高人”形象在他心中已經穩如泰山,堅不可摧。
“楊先生盡快查清嫌疑犯,時間拖得越久,對你們家越不利。一有異動就打電話給我。”
她的護身符的確能保護他們不被厲鬼所殺。
但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