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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2:土窠子

  花樓借用土窠子梳弄招攬更多的豪客,而土窠子在樓里梳弄出去也能提高身價,比一般的土窠子昂貴得多,賺得也多。這是互助互利的事情,不少花樓都有類似的操作,見怪不怪。

  裴葉聽后一怔。

  她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面帶幾分恍惚:“可她們…年紀不大,不像是能自己做主跟你們花樓合作的…”

  花娘抬手半掩著唇,笑時雙眸似月牙。

  “您說笑了,自然是有人代辦的。”

  “誰?”

  花娘道:“父母爺奶居多,偶爾也有叔伯嬸娘,還有便是專門買賣干這一行的拐子。”

  黎殊平靜無波,秦紹和申桑則不可置信地睜圓了眼睛。

  “叔伯嬸娘的話…多半是孤女,畜生不如的親眷也不是沒有…但父母爺奶又怎么回事?”

  養大就是為了培養女兒/孫女當什么土窠子?

  花娘看秦紹二人的年紀,有些羨慕又有些自嘲。

  “這種事情…多得是哩…”

  也就這種年紀的半大少年會為了司空見慣的事情吃驚愣神。

  裴葉評價道:“這還真是混賬。”

  花娘仍是笑著點頭,只是眼底透著漫不經心與不在乎。

  秦紹生著悶氣,略顯嬰兒肥的臉蛋幾乎要皺成包子。

  “倘若天下太平,人人都能安居樂業、吃飽穿暖,這種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裴葉托著腮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不可能的呦。”

  “為什么?”

  因為哪怕是裴葉那個時代也不能完全杜絕這種事情啊。

  她道:“滿足私欲是人與生俱來的掠奪本能,而私欲是無法真正被滿足的。”

  這些為了黑色暴利而冒險的人,只會隨著時代推移和進步,從明面縮到下水道。

  秦紹似懂非懂。

  他許久才道:“盡管如此…但能滿足一部分,也好過一點兒沒有的空虛吧?百姓若能富足安樂,一定能減少一部分因為溫飽而走上這條路的人。哪怕只有一點進步,也好過止步不前。”

  申桑也認真發言。

  “教會人們什么是廉恥、告訴他們什么是德行,以此約束百姓言行,便能杜絕此類事情。”

  “天真的少年郎。”黎殊笑著輕飲茶水,那點兒笑意直透眼底,像是星星般閃亮,他道,“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你們有沒有想過如何去滿足私欲,如何去教化百姓,讓其懂得廉恥德行?你們可知農人耕作一生,產出的米糧能供養幾人?奔波一輩子卻連基本溫飽都無法滿足,這種情況下如何滿足更多人的私欲?因為無法滿足,所以才有這么多企圖走捷徑的。”

  裴葉接過話茬,免得兩個大好少年被黎殊拐進溝里。

  “光想是沒有用的,還要知道如何去做。”

  申桑也擰眉道:“…紹弟,教化百姓太難了…倒不如統一言行、統一意志來得快些。”

  裴葉:“…”

  少年,你這個想法很危險啊。

  黎殊追問:“你怎么能保證百姓言行意志始終是你所想的?毫無主見的愚人最容易被利用。”

  秦紹倏地插了一句。

  “那就教導他們如何分辨是非曲直。”

  申桑朝著小伙伴方向偏了點兒。

  “紹弟,說了教化百姓很難的。”

  秦紹倒是樂觀:“難就難,我們連弱冠都沒有,未來還很長啊。現在不行,那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屆時由那些被教化過的百姓去影響其他人…未來肯定會越來越好!至于耕作…天下這么多人,人人勤勞,各司其職,不荒廢每一畝田,就不信還會有人無法溫飽。”

  黎殊啞然失笑,側首對著裴葉調侃。

  “少年人就是有朝氣,說大話也不怕風大閃舌頭…你卻是暮氣沉沉的。”

  秦紹和申桑是異想天開,好歹也愿意去想。

  裴葉倒好,一副老僧入定的姿態。

  “現實會教他們做人的。”

  裴葉忍不住翻白眼。

  哪個少年沒有改變天下的雄心壯志?

  只盼著被現實一頓毒打后,還能堅持初心。

  說話的功夫,老鴇已經介紹了一個梳弄的清倌人,兩個模樣標志的土窠子。

  黎殊此時才發現裴葉的目光始終聚焦在年紀最大的土窠子身上。

  他順著視線瞧去,發現那名土窠子身量格外高挑、纖長又勻稱,連濃妝也無法掩蓋五官的出色。她的眼窩很深,睫毛長而密,再加上眼珠子黑白分明,似乎一眼就能勾走人魄。雙唇涂著最紅的口脂,將這雙唇襯得飽滿而性感,橘黃燭火照在那張臉上,透著幾分朦朧的光暈。

  顧客道:“這個年紀還梳弄?老鴇,莫要糊弄人,砸了自己招牌!”

  老鴇笑著揮帕,一一解釋。

  原來這名土窠子今年有二十歲了,身量又比同齡人高得多,再加上后娘不待見她,將她的婚事拖了又拖。后娘為了給自己的小兒子湊錢娶媳婦,這才將這個老姑娘賣去當土窠子。

  正巧碰上老鴇,便挑在今天跟清倌人一起梳弄。

  “她有什么特殊的?”

  黎殊盯著這名土窠子許久,愣是沒有看出門道。

  也怪距離遠,看的不很清楚。

  裴葉道:“這人是個男的。”

  其余三人:“???”

  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

  怎么看怎么是個女人!

  “的確是個男的。”

  黎殊提醒裴葉:“這里是女閭不是象姑館。”

  真要梳弄,也該是在象姑館而非“結緣小筑”。

  裴葉若有所思地問黎殊:“土窠子梳弄接客的話,有什么特殊規定?”

  “特殊規定?”

  秦紹二人眼巴巴看著黎殊。

  黎殊納悶地道:“這能有什么特殊規定?”

  他又不是搞這一行的,哪會那么清楚,只能抓個花娘過來解惑。

  花娘道:“土窠子畢竟不是樓里的,所以她們梳弄那晚接客一般是回自己家待客。恩客先將夜合錢付給花樓,花樓扣了一部分,再將剩下一半給土窠子。土窠子會由花樓的雜役送回自己家拾掇新房待客。恩客第二日再去土窠子的家,二人這么歇上一晚,這筆買賣就算成了。”

  裴葉敏銳抓住了重點。

  “樓下這名土窠子…‘她’家住在哪里?”

  花娘想了想道:“城外三里莊吧。”

  裴葉:“…”

  哦吼,破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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