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兩人后來都沒再說些什么,安靜飲酒,賞了很久的月亮。
隨后,宮徵羽把李浮圖安排在了宋洛神當初住過的房間。
李浮圖或許不知道,他應該是第一個在這棟莊園里留宿的男人。
“你這應該是是第一次來川蜀吧?”
餐桌上,早有傭人準備好精致早餐,宮徵羽笑道:“要不我今天給你當當向導,帶你在這蜀都城里好好轉一轉?”
李浮圖喝了口牛奶,問道:“姨今天沒事?”
像宮徵羽這種級別的人物,可以忙得日理萬機,但同樣,也可以做到閑的無所事事。
“沒事,我現在每天睜開眼,第一個想法就是今天的時間該如何度過。”
宮徵羽貌似玩笑。
李浮圖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那麻煩姨了。”
吃完早餐,兩人就出了莊園,沒帶任何隨從,甚至連白起都沒叫。
雖然是客,但李浮圖是一個晚輩,也是一個男人,自然不會讓宮徵羽開車,他坐上了駕駛座,而宮徵羽并沒有選擇坐在后排,而是坐在了副駕。
李浮圖開車,似乎漫無目的,一路向西。
“你這次,打算在川蜀停留多長時間?”
車速雖然不快,但還是有風不可避免的灌了進來,吹動著宮徵羽的發絲。
聽到宮徵羽的問題,李浮圖笑道:“姨這是在趕人了?”
“像你這樣的人物,時間應該很寶貴吧,哪有那么多時間浪費在游山玩水身上。”
“姨這話可就說錯了,其實我現在最羨慕的就是普通人的生活,有工作,有假期,有著不算大的生活壓力,每天過得忙碌,卻安穩而踏實。”
李浮圖輕聲道。
宮徵羽莞爾。
幼年時,在那座寺院時,她經常會聽到那個如今已經被譽為佛道宗師的老和尚講述佛理。
她曾聽過對方說過這樣一句話,至今記憶尤深。
只有見過更大的世界選擇退隱,那才叫返璞歸真。而從一開始就選擇了安逸的人,更多的是逃避生活的苦難。
“你這算是窺破紅塵,返璞歸真了?”
李浮圖也笑了起來,扭頭道:“姨難道不這樣想?”
有人踏入江湖,是為了爭名奪利,是為了言出法隨,是為了俯視眾生,是為了掌握生殺予奪大權的那種快感,可是他不是,而且他明白宮徵羽也不是。
“我?”
宮徵羽笑了笑,沒再繼續說下去,扭頭看了眼窗外,她發現已經逐漸在離開蜀都市區,高樓大廈在逐漸減少,道路也越來越空曠。
“你這是要去哪?”
李浮圖打開音響,歌聲頓時流露出來。
隨著歌詞,李浮圖笑道:“往城市邊緣開。”
松江村是一個很普通的小村落,位于川蜀穎鎮,距離蜀都城,大概三個小時的車程。
李浮圖早上開車從玫瑰莊園出發,等抵達穎鎮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
雖然如今農村與城市的貧富差距在逐步縮小,但本質上的界限依舊存在,固然很多農村人都蓋起了城市人都住不上的‘小洋樓’,但是城市里高聳入云的高樓大廈農村里還很是少見。
其實在進入穎鎮的時候,宮徵羽的臉色就起了輕微的變化,可是她卻始終沒有說什么,直到兩人找到一家餐館吃午飯的時候,她才開了口。
“什么意思?”
她望著李浮圖,神色平淡,不怒不笑,看不出悲喜。
桌上擺的都是地地道道的農家菜,按照老板的話說,那就是綠色無污染。
李浮圖拆開筷子,給宮徵羽夾了一筷子青菜。
“我只是想來看看姨出生的地方。”
宮徵羽眼神微微瞇起。
“你調查我?”
在如今這個時代,信息無比發達,任何人都做不到真正的隱姓埋名,要查宮徵羽的背景來歷,以李浮圖的能耐根本不是什么難事,可是他根本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之所以知道宮徵羽的家鄉所在,還是昨晚白起告訴他的。
當然,這個時候他也不可能出賣白起。
“姨不要誤會,我從來沒有調查過姨,之所以知道姨出生在這里,只是因為曾經秦三叔提起過。”
李浮圖推給秦破虜,因為他知道宮徵羽肯定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和秦破虜去計較。
“他還跟你說了什么?”
此次出門,宮徵羽罕見的沒有拎那個酒葫蘆,給自己倒了杯水。
“他說姨的父母如今都還健在,而且姨還有一個弟弟。”
宮徵羽嘴角上揚。
“秦破虜什么時候喜歡宣傳起他人隱私了?”
李浮圖暗自在心底說了聲抱歉,這個黑鍋,他暫且只能讓秦破虜來背。
他抬起頭,看向宮徵羽,沉默了下,開口道:“姨,你和你的家人之間…”
宮徵羽喝了口水。
“很好奇?”
李浮圖坦誠點了點頭。
宮徵羽笑了笑,看向餐館外,那里,有一塊墻壁,上面噴著生男生女一樣光榮的白色標語。
“在我們那個年代,女孩,是不被看重的,我的父母也是一樣。我的家境不好,從小就得跟著他們下地干活,有時,還得照顧年幼的弟弟。本來,按照命運既定的軌跡,我會和那個年代很多的農村女孩一樣,為家里干活到成人,然后隨便找個同村人嫁出去,換個家庭,繼續過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可是,我遇到你的母親。”
“你的母親,真的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一個在田間小路上痛哭的小女孩,便讓她動了惻隱之心。”
“你知道兩千塊在當時是什么概念嗎?”
宮徵羽問道。
李浮圖沉默,
宮徵羽微微一笑 “兩千塊錢,在當時可以用來從一對父母手中,購買他們的女兒。”
李浮圖默然。
他當真沒有想到,母親與宮徵羽結緣竟然會是這種方式。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母親,或許就不會有如今讓無數男兒高山仰止自愧不如的川蜀女帝。
“你的母親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如果沒有她,根本不會有我的今天。”
“佛家常言善有善報,可結果呢?”
宮徵羽嘴角弧度如波紋漾起,逐漸擴大。
“都是狗屁。”
即使這般臟話,可從宮徵羽嘴里蹦出來,卻不讓人感到粗鄙,反而覺得別具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