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沈嫚妮告別后,李浮圖并沒有就此掉轉車頭離開春秋華府,而是開車繼續向前,來到了顧家別墅。
新年已過,顧博已經回了寧南,畢竟他的事業在那里,連帶著謝宛也跟著離開了東海。
其實按照謝宛的本意,她確實是不想走的,她留在這里,再怎么也會熱鬧一些,可是顧擎蒼終究還是不想看到兒子兒媳兩地分居,再加上他的身體已經接近痊愈,顧傾城已經長大成人,不再那么需要謝宛的照料,所以就讓顧博帶走了她。
“小李,你這是干什么?”
二樓書房內,顧擎蒼看著李浮圖放到面前的股權轉讓協議,無比的詫異不解。
這份協議是一份無償轉讓協議,就像是當初他將戰國白白的送出去一樣,現在李浮圖又完璧歸趙還給他了。
只要他簽上名字,戰國又將完完整整的屬于他們顧家名下。
“顧老,承蒙您的看重,但今后,恐怕我是沒有能力再掌管戰國了。戰國是您的心血之一,我不能讓它在我手中沒落,所以還是還給您為好。”
顧擎蒼眉頭緊鎖,他看得出李浮圖很認真,并不是在開玩笑。
“究竟出什么事了?”
他抬了抬手,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坐下說。”
回國以來,沈嫚妮對他有收容之情,而在某種意義上,面前的老人對他有知遇之恩,基于為人最基本的禮貌,他都有必要來向對方告別。
“顧老,想必你也聽說,宋李兩家要結親了。”
他坐了下來,平靜開口,可是說出的話卻讓顧擎蒼為之一愣,繼而表情瞬間變得沉重下來。
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白。
現在早已不是當初孫女第一次把他領回家過夜的時候,這個年輕人的家世,他如今已基本清楚。
所以這個白手起家曾經站在了東海江湖之巔的老人,在沉默了良久后,才緩緩開口。
“…你打算上京?”
李浮圖輕緩、卻又堅決的點了點頭。
顧擎蒼眉頭緊鎖的看著他。
“小李,你真的決定了?”
根本無需多問。
他很清楚,這個年輕人在這個時候選擇北上打算做什么。
“我必須去。”
李浮圖眼神很是平靜。
“顧老,這半年多來,多謝您的照顧。”
顧擎蒼見狀,暗暗嘆息一聲。
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他眼力何等的毒辣,哪能看不出這個年輕人已經下定了決心。
他很清楚,這個年輕人不是會一時沖動熱血昏頭的人物,他既然如此堅決,想必已經很明白利害關系,也有著不得不去的理由。
顧擎蒼沒有多問,也陳述利害進行規勸。
“哪是我照顧你,說起來。還得多謝你對我們顧家的照顧才對。”
看著面前豐神俊朗的年輕人,顧擎蒼眼神無比復雜。
毫無疑問,這個年輕人對他們顧家是有恩的,并且是大恩。
如今到了對方需要幫助的時候,他本該義不容辭,可是張了張嘴,涌出的話語,卻是一句莫名的:“小李,抱歉。”
李浮圖淡淡一笑。
“顧老,言重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任何無關。”
不是任何人都有北上的勇氣的。
顧擎蒼也不是當年一個人光棍打天下的時候,他得為自己的家人負責。
顧擎蒼眼中流露愧疚,甚至似乎有些無法面對面前的年輕人,低頭看向那份協議。
“這份協議,我收下,但是我不會簽,戰國,我為你保管著,直到你回來的那天。”
李浮圖也沒再堅持讓對方簽字。
“顧老,那我就先走了。”
他站起了身。
顧擎蒼也跟著站了起來。
“不去看看傾城了?”
李浮圖沉默了片刻,輕聲道:“不了。”
顧擎蒼點點頭。
伸出手。
“保重。”
李浮圖與之一握。
“顧老也是。”
然后,他收回手,轉身,推門離去。
顧擎蒼一直目送他離開,佇立了半餉,繼而走到窗邊。
樓下。
李浮圖正拉開車門。
顧擎蒼望著他的身影。
他知道這個年輕人這一去,將面臨著什么。
那不僅僅是宋李兩大門閥,而且可以說是國最頂尖的權力階層!
他將面臨的處境,幾乎比當年的秦破城還要險惡!
秦破城當年擁有鳳凰,背后站著秦家。
他呢?
孤身一人。
顧擎蒼深深吸了口氣。
在他的視線下,那個年輕人已經上了車,夜色下,他的背影是那般的毅然決然,并且義無反顧!
目睹著野馬車駛離,顧擎蒼佇立窗前,眼神逐漸恍惚。
這個年輕人的選擇,雖然魯莽,雖然不理智,但是卻讓已經處于暮年的他,都忍不住的心潮澎湃起來。
如果他還年輕,還是孑然一身,了無牽掛,他或許真的會不顧一切,陪這個年輕人北上走上一遭!
“生子當如李浮圖啊。”
顧擎蒼長長嘆息,負于身后的手情不自禁緩緩攥緊。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想問那位站在廟堂巔峰的李姓老人一句。
為什么?
當李浮圖回到大唐一品,何采薇正在房間里洗澡,蕭淑正在客廳看著電視。
“蕭阿姨。”
李浮圖打了聲招呼,正打算回房間,可是蕭淑卻招了招手將之叫住。
“小李,過來下,阿姨有話和你說。”
李浮圖有些疑惑,但還是走過去坐在了蕭淑身邊。
“蕭阿姨,什么事?”
蕭淑看著他,似乎有些猶豫。
“…小李,最近,你能不能不要去京都?”
李浮圖眼神頓時一凝。
這事…蕭淑是怎么知道的?
“蕭阿姨,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是有人和你說了些什么嗎?”
蕭淑只是搖頭,再度道。
“小李,你能不能答應我,最近不要去京都?”
李浮圖沉默了一會。
“蕭阿姨,抱歉,我沒法答應您。”
蕭淑皺眉。
“小李…”
“蕭阿姨,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和你說了些什么,但是就如同當年你選擇生下采薇一樣,有些事情,即使明知道會很艱難,或許也看得見前方的重重坎坷,但是卻也不得不去面對。”
蕭淑語氣凝滯。
李浮圖平靜站起身。
“蕭阿姨,我先回房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