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搜尋他人記憶,需以自身神識進入他人體內,霸占他人神識,一如奪舍一般,然一個身軀自誕生起便開始適應自身的意志,思想,不斷融合,成為一體,故而,若有外力的侵入,必定會極力排斥,而鳩占鵲巢,必定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釀成慘劇,故而潛移默化之中此術被列為禁書,旨在保護自己。
而此刻男子的神識雖強大無比,但是何一諾那十萬鯤魂之力,以及上古兇煞濁火噬魂之力則更非等閑,普天之下,能夠與之相媲美的萬中無一,而能夠超越他,凌駕于其上的則更是鳳毛麟角。
而不出何一諾所料,男子在轉瞬之間便微皺眉頭,他的意志在探入對方身軀的那一剎那,便如遇到一堵高墻,將其包圍,水泄不通,這堵高墻便是那十萬鯤魂之力!
而此刻何一諾所需要的不是防守,而是轉守為攻,給予對方壓迫與震撼,方才能緩解自對方出現之后所帶給自己的壓制感!
男子卻未有絲毫退縮,亦不顧強行為之會造成的后果,一意孤行。而他身前之人此刻目光迎上他,亦是沒有絲毫的畏懼,然片刻后,竟是有淡淡藍色火光在他的目中點燃,頓時一股強大的攝魂之力將他們二人籠罩,這股力量足以讓靈魂震顫!
然就在何一諾目中閃現濁火的時候,那男子卻身軀微微一顫,面上露出難以置信,頃刻之間收回了所有的意志,帶著幾分詫異道“怎么會是你?”
此話一出,何一諾又是一頭霧水,驚疑不定,兀自吶吶道“什么我?我是誰?”
男子拂袖再次一揮,何一諾身上方才所受重傷在雨水的滋潤下很快竟是得以痊愈!
“當年的你,桀驁不馴,唯吾獨尊,想不到如今的你竟認人為主,屈于他人意志,這數千年的時光你到底經歷了什么,我的老友!”男子一聲長嘆,唏噓不已,看著何一諾,卻仿佛在對著另一人說道。
而何一諾此刻已是明白,此人或許在這濁火之中感受到了其故友的氣息,而何一諾曾在蜃魔的口中知曉,濁火乃是魂魔與火魔殘留意志的混合體,卻不知他說的到底是誰?
男子看著何一諾此刻微帶疑惑的表情,并未多說,而是從懷中取出了一枚青戒,放在手心,緩緩飄升,來到他們的眼前,發出淡淡青光。
何一諾在看到這枚青戒的時候并無感觸,只是他體內的濁火卻開始出現微微的顫抖,似被深深觸動,而那一份過往的記憶也逐漸展開,浮現在何一諾的腦海中,與濁火共生共滅!
男子轉過身去,長嘆一聲,目光停留在弱水河畔,卻似穿透過往,朦朧中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崢嶸歲月。
他徐徐而道“當年,,,”,而伴隨著何一諾腦海中所閃過的一幅幅畫面,如身臨其境,感同身受。
他看到一個男孩,出身在一個很是富庶的家庭,衣食無憂,溫飽不愁,還有兩個姐姐相伴,他的童年可謂是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度過。其父雖出身高貴,但卻時常周濟百姓,懲惡揚善,故而受到眾人愛戴,在方圓百里之內威望極高。
然而噩夢的開始往往毫無征兆,卻勢不可擋,潰敗只在一瞬之間!
一日,男孩與其父出游歸來,在路上遇到三個身負重傷之人,其中一人已是奄奄一息,若是無人相助,怕是無力回天。
男孩的父親心念仁慈,便花錢雇人將三人抬到自己的府中,醫治他三人,而那三人也其無微不至的照料下,恢復神速,不出半月便已安然無恙,后來三人為報答救命之恩,便留在府中幫助打理府中雜事,以求安生。
春去秋辭,寒來暑往,時光匆匆,三年轉瞬即逝,這期間三人兢兢業業,將一切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條,慢慢的也得到了男孩父親的器重,逐漸開始往內務部門發展。
這一切仿佛便是施恩于人,報恩于人最完美的寫照,然而,這無與倫比的一幕似也走到了盡頭,臆想的破滅便是絕望的來臨!
這一夜,男孩從睡夢中驚醒,庭院之中傳來陣陣驚呼聲與痛哭聲,凄厲悲慘,而他的門簾被火光印染成如同血色一般,充斥了絕望與冰冷,在他的屋舍內快速蔓延。
男孩帶著恐懼,身軀在劇烈的顫抖著蜷縮在屋舍最陰暗的角落,雙目緊閉,捂住雙耳,極力的擺脫這一切,然而,這如跗骨之蛆一般的絕望卻日趨猖獗,他多么希望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醒來后便又是朝陽新生的一日。
熱浪環伺籠罩,直到屋舍之上有帶著火光的瓦礫砸落,他的希望也隨之破滅,他躲在角落里抽泣,無助而又絕望,而只在片刻之間,火光已幾近將其吞噬。
然就在那生死存亡的一刻,忽然有一只有力的臂膀將他抱起,帶著他迅速的撤離,而借著火光,男孩看到了父親的臉龐,只不過卻是血跡斑斑,目中殷紅,帶著滔天的怒火與哀怨,還有那深深的自責!
他的目光透過父親的指縫,看到了他一生都無法釋懷的一幕。地面之上躺著無數的尸骸,婦孺老幼,血流成河,府中僅剩的幾人此刻在掩護著父親撤離,而很快他們便倒在刀光劍影之中,露出了隱藏在他們身后,那三個人的身影,他們懷中抱著他的兩個姐姐,肆意撕扯她們身上的衣物,看著他父親逃離的身影卻不追來,只是肆無忌憚的狂笑著。
男孩的身軀顫抖的更加劇烈,在漫天火光與他姐姐的凄厲痛哭聲中昏迷了過去,他的靈魂從這一刻仿佛便墜落到地獄的深淵,被九幽惡魔環伺,冷至冰點,一股讓人絕望的魂之力在他身上開始孕育!
府上所有的一切都被那三人霸占,他們不敢回去,甚至連他兩個姐姐的生死都無法知曉。
他們父子相依為命,身負分文,只能靠乞討度日,而世道艱難,原本他父親周濟過的那些人卻無人伸出援手,不知是因為那三人的緣故還是人性本是如此。
時近隆冬,饑寒交迫,他們露宿荒野,唯有依靠零星的獵物來維持生存,然長長衣不遮體,食不果腹,寒冬之夜,只能依靠枯葉堆積來獲取一絲溫暖。
一夜,男孩忽發起了高燒,冷汗涔涔,顫抖不已,口中還不停的胡言亂語。
父親抱起他,奔波數十里,來到了一處醫館,然而那醫館主人看他們窮困潦倒便不愿相助,而直到其父親不惜放棄尊嚴給他跪了下來,卻依然換不到任何的憐憫。
而就在這時,有兩人背著一人來到醫館,醫館主人見那人手握長刀,雖有不愿,但還是為傷者醫治,而醫罷之后,醫館主人向那兩人索要費用,卻被那兩人持刀相脅,最終那醫館主人卻只能堆笑討好,不提錢財之事。
而這一切卻都被男孩看在了眼里,而不知是上天的垂憐還是他自身的造化,他竟然從那場大病之中自己恢復了過來,而且似變得比以前更加的強壯,此外,當他閉上眼的時候,他仿佛依然能夠看到周圍的一切,甚至更加清晰。
他能夠查探人的內心,觸碰人的靈魂,感知到其中的絕望與恐懼,并無限制的放大,讓人徹底淪落,被靈魂的恐懼支配,吞噬。
一日,他們如往常一般在街邊乞討著食物,集市的繁華與熱鬧仿佛在極力的排斥著他們,他們的一切都與之顯得格格不入,周圍的冷漠與嘲笑一如這多年來深深糾纏著他們的心魔,只是他們早已習慣。
這一日直到中午,他們依舊仍未乞討到任何食物,看來又要忍饑挨餓。男孩來到父親的身旁,看著父親憔悴的面容,心中一陣不忍,他的目中有一絲隱藏很深很深的兇戾之光,他看著他的父親道。
“父親,我們也變壞吧,我們也去殺人吧,這樣他們就會怕我們,就會給我們東西吃,這樣才不會有人欺負我們,好不好,父親?”
父親聞言,心中微微一震,面上更是有痛惜之色,而他的目中卻仿佛有幾分的默許,口中只道“住口!”卻并未再多說,或許這么多年來他也看穿了人情冷暖,看透了人心險惡,他早已變得疲憊,心力憔悴,原本他心中有千言萬語,正義良善的為人之道,可在這一切卻默默的低下了頭,沒有說出口,而是選擇了默然。
然就在這一刻,男孩忽察覺父親的身上傳出一陣劇烈的顫抖,他的面色瞬間變得蒼白,男孩放在父親胸膛的手忽感受到一股暖流,他的心中有著強烈的不詳之兆,而當他看向自己手掌的那一刻,他近乎奔潰,手心處已被父親胸膛的鮮血浸潤!
而與此同時,他們的身后傳來了猖狂的笑聲,男孩抬頭,看到了那熟悉的面孔,那烙在他的身心,帶給他無盡夢魘的三個人的面孔!
此刻,正緩緩向他們走來,面上帶著戲謔與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