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氣?這么說來,方才那困住了青辭本體的灰蒙蒙的霧氣,便是陰氣了?魔族怕是早就吃準了這種東西與青辭的體質相克,所以才會以此來對付他。
聽見“陰氣”這兩個字的時候,安如月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仿佛也被噬魂獸的音波給狠狠敲擊了一下,一時間嗡嗡作響。
腦中嗡鳴的同時她竟然還能飛快的記起當初他們在昆侖山所經歷的一切,那時候青辭途經聚陰池,身體便明顯有了不適,之后在與虬褫的戰斗之中,她與青辭更是被陰氣侵入了身體。
然后青辭的情況似乎就一直都不太好,只是這個男子不愿意大家為他擔憂,所以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她清楚的記得自己因為虬褫的陰氣而昏迷了整整三天,醒來之后青辭便不管不顧的要與她翻云覆雨,那時候她便明顯的感覺到這個男子其實并不是真的如此猴急的想要與她歡好,而是在借助男女陰陽和合的時候一點一點的除去她體內的陰氣。
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當時之所以對陰氣的反應會那么敏感,應該是因為肚子里的孩子,這個孩子與青辭血脈相連,陽氣甚重,所以才會如此受不得陰氣的侵蝕。
忽然,那頭母虬褫那一日所說過的話回響在安如月的耳邊,她記得她說過,姬無心是八字純陰之體,然后又說他們當中有人乃是與之相對的八字純陽之體。
思及此,安如月猛的瞪大了雙眼,喃喃道:“難道…青辭是八字純陽之體?”
洛凡點了點頭,“沒錯,他是八字純陽之體,體內充滿至陽之氣,所以…至陰之氣便是他最大的克星。”
風湮秀美緊蹙,手中動作不斷,將之前尚未結成的陣法給完全布置出來,然后接過話道:“依照常理來說,渡過了角龍之劫,他本不該再如此忌憚至陰之氣,奈何他在渡劫之時出現了問題,所以徒有角龍的法力,卻沒有角龍的強悍真身。如今這至陰之氣入體…怕是麻煩大了。”
“那…可有解決之法?”安如月聲音顫抖的問道,這一刻她甚至都已經忽略了自己心中的疑問,沒有心思去想為何不足兩千歲的青辭會經歷角龍之劫。
風湮下意識的搖了搖頭,輕嘆道:“唯一的方法,只能是一點一點慢慢的將陰氣排出體外,這需要很長的時間,也要消耗很多心神,并且…在這過程中他決不能再受到陰氣的侵擾,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安如月聞言,提在嗓子眼的心微微松了松,終歸還是有救的,雖然需要很多的時間,但有希望總是好的。
深深的凝望著倚靠在洛凡臂彎里的男子,他似乎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只是因為負傷頗重外加陰氣入體,所以他的身體一直在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安如月下意識的蹲下身去,想要伸手撫摸男子的面頰,結果就在她的手即將觸碰到青辭的臉時…
“咳咳咳…咳咳咳咳…”青辭忽然發出一陣劇烈而沉悶的咳嗽聲,與此同時,深藍色的血水也跟著從他的嘴里噴涌而出。
“青辭…”安如月整個人都嚇傻了,手指就停在距離青辭的臉頰不到一寸遠的地方,可是她卻不敢碰他。
“青辭,青辭!”洛凡也急了,他抬起頭來看向風湮,懇切道:“神女,他的情況似乎很不妙,有沒有什么辦法…”
話音戛然而止,洛凡的話還沒有問完,青辭便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
洛凡微微怔了怔,急急又轉過頭來,問道:“青辭兄,你可是有話要說?”
青辭睜開了他迷蒙的雙眼,然后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虛弱的說道:“不必為我擔心,陰氣入體也不是第一次了,若我能有那個命活到兩千歲,問題就都解決了。”
“兩千歲?你是打算再突破一次角龍之劫?”風湮有些詫異的問道。
“是啊,總是要自己去面對的。只是可憐了我爹…”青辭蒼白的臉上露出憂傷與無奈的神色,卻是沒有將話繼續說下去。
一旁的安如月這下子才又把角龍之劫這茬給想起來,看風湮的面色,似乎這角龍之劫是個很了不得的劫,而且不知怎么還牽扯到青辭的爹。
青辭的爹,那不就是青龍王嗎?難不成為了青辭的角龍之劫,青龍王付出了什么慘重的代價?
可是,青辭的本體如今已經有了龍角了,為什么還要再突破角龍之劫?還有,風湮之前還說他在渡劫的時候出了問題,所以本體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安如月越想就越想不明白了,而且心中還越來越慌亂,她不知道這個男子這段時間經歷了什么,看起來約莫是去突破那個什么角龍之劫了吧,難不成,那個劫難于他而言兇險萬分,所以那時候在鮫人宮的時候,他才會對自己那般狠心?
然而這樣的念頭轉瞬即逝,安如月很快就把這種想法給死死壓了下去,她可不想自我感覺太過良好的去揣測些什么,若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她豈不是要被這個男子看不起。
甩了甩頭,安如月站起身來,她有些慶幸自己方才沒有摸到青辭的臉,否則還不知道青辭會如何鄙夷她呢。
扭過頭去,安如月的目光瞥到了風湮,她發現女子涼涼的眸色之中似乎依舊帶著些許疑惑,看樣子,她是真的將一切都給忘記了,若她還是青辭拼了命也要去守護的那個“翎兒姐姐”,看見青辭的這般慘狀,她不該是這樣一副比眾人都平靜的神情。
“砰”的一聲悶響打破了眾人短暫的沉默,幾人下意識的朝著聲源之處望去,卻是空離的身體從半空中掉了下來,直直栽在了地上。
“嗯…該死的。”空離悶哼著咒罵了一聲,卻是無力從地上爬起來。
幾人心頭一驚,又齊齊將目光看向不遠處的七個魔將,卻是見那幾個家伙竟然從容不迫的站在原地。
這著實是讓人想不通的一件事,他們合力擊敗了青辭,但是卻沒有乘勝追擊的意思,反倒是一臉優哉游哉的站在遠處,看著他們為同伴而心痛。
這些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難道是已經勝券在握了,所以故意擺出這般姿態,好欣賞他們在絕望之中掙扎的模樣?
風湮的面色一下子就變得難看起來,她不想去揣度一個魔頭的心思,那只會讓她在覺得惡心的同時平添惶恐。
坤休連空離都有辦法牽制,可見其力量之強已經不是她所能夠想象的了。強大如斯的坤休一開始對他們步步緊逼,在他們以為自己無力反抗的時候又忽然停下了所有的攻勢,只能說他壓根兒就沒將他們放在眼里,只是戲耍他們玩罷了。
風湮下意識的將目光看向另一邊的那一團人形黑霧,她已經明白了,在他們這些人當中,真正被坤休放在心上的,或者說真正有資格與坤休為敵的,僅僅只有蒼妄一個。
果然,風湮心中剛冒出這個念頭,就聽見虛空之中傳來了坤休的聲音:“修羅王,你還不舍得拿出真本事來嗎?難不成要等到本尊手底下這頭不成器的畜生將他們魂魄都吞噬干凈,你才愿意出手?”
然而,黑霧之中一片安寧,甚至連異常的擺動都沒有出現一下。
見蒼妄沒有動靜,坤休冷哼一聲:“既然如此,那就繼續吧,不過本尊得好心提醒你一下,等這些螻蟻的魂魄全都成了那畜生的腹中餐時,你的小情人還有你的好兄弟們,怕是就沒有活路了。”
話音落下,一陣慘叫之聲接踵而來,只見那些先前勉力頂住了噬魂獸音波侵襲的天兵天將以及一眾魔軍又嘩啦啦的倒下了大半,他們的死狀看起來比那些心脈盡斷的天兵和魔軍要恐怖得多,一個個不甘的瞪著眼,眼珠子幾乎都要從眼眶里凸出來,血水不斷的從七竅之中涌出,而魂魄卻已經飛速涌入了噬魂獸的嘴里。
這很明顯是坤休又在暗中動了手腳,他就是要逼著他心中唯一忌憚的那個男子使出全力來與他手底下的兵將一戰,就如他所言,他要等著蒼妄耗盡力量,然后再現身收割他的性命。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噬魂獸的吼聲太過震動心弦,當那些交戰之中的天兵與魔軍再一次大片的倒下時,風湮竟然覺得自己的情緒變得有些麻木了。
望著那慘烈的一幕幕,風湮腦海中混混沌沌,她在想,眾生最后的歸屬不就是寂滅嗎?即便有輪回,那也再不會記得前一世的事情,死亡對于每一世而言,都是公平的,也都是令人畏懼的。
如果魔族的目的只是想要統領三界,成為至高的主宰,那么為什么眾生就一定要負隅頑抗呢?誰站在那個巔峰,真的那么重要么?妥協他們,歸順他們,臣服他們,當三界都是魔的時候,不也就無所謂這天地間還有沒有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