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湮輕笑了一聲,也不再揶揄她,而是隨手招來兩盞清茶,一杯擺在霜染衣的面前,一杯自己拿在手里品嘗。
過了一會兒,還是霜染衣忍不住自己又扭過頭來,她伸手拽了拽風湮的衣袖,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姐姐,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風湮斜睨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杯盞,問道:“什么事?”
霜染衣癟了癟嘴,問道:“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他啊?”
風湮一怔,隨即輕笑道:“我愛他。”
還好霜染衣此刻沒在喝茶,否則風湮這么直白的一句回答足夠讓她很沒風度的將嘴里的茶水都給噴出來。
“兩個多月,你們才認識兩個多月啊,怎么就你儂我儂了?姐姐,你怎么可能這么輕易就愛上一個男子啊!”霜染衣又有了想要咆哮的沖動。
風湮嘆了口氣,卻是搖了搖頭,“不是兩個月,我與他第一次見面是在六百多年前。從那時候起,我們就已經對彼此有意了。”
“啊?!”霜染衣的小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好半天才指著風湮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你們…你們六百多年前就認識了?你居然把我蒙在鼓里,有你這樣當姐姐的嗎?”
風湮冷冷的白了她一眼,“什么時候我的事都需要向你報備了。”
霜染衣一愣,急忙放下自己的手,吐了吐舌頭道:“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你們既然六百多年前就對彼此有意,那為什么到現在才走到一起啊?”
說起這個問題,風湮也只有無奈苦笑的份兒,想當年,他們一個是沒有法力的“凡人女子”,一個是有意壓制了法力的“修仙者”,就那么一次意外的相遇,他們甚至還都對對方抱以十成的懷疑,怎么可能會想到他們會將自己的心遺留在彼此的身上。
“只能說一切都是天意吧。那時候我們都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直到忽然的分別之后才意識到對方于自己而言的重要性。”風湮輕聲感慨道。
“你的意思是,六百多年前的偶遇之后,你們就因為沒法找尋到對方而徹底失去聯絡了?”霜染衣驚訝的問道。
“嗯。”風湮輕輕點了點頭。
“我的天啊!”霜染衣情不自禁的感慨了一聲,“心里記掛著一個人六百多年,你們不難受嗎?修羅王是怎么樣的我不知道,但是姐姐你卻是一點異樣都沒表露出來,你也真是…太厲害了!”
風湮無奈了瞥了她一眼,“我知道自己遲早是會再見到他的,急與不急,這相聚的時機也不可能提前。我又何必讓自己整日沉淪在牽腸掛肚之中。”
聞言,霜染衣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哎,我真是蠢,怎么就忘記了你是洛河神女。”
懊惱完了之后,霜染衣眨巴著眼睛,好奇的問道:“姐姐,你為什么喚他‘阿念’啊?”
風湮輕輕笑了笑,“我心心念念的男子,不喚作‘阿念’該喚作什么?再說了,他的‘妄’與忘卻的‘忘’同音,叫起來總覺得不是那么吉利。”
聽了風湮的解釋,霜染衣忍不住“噗嗤”一笑,“啊哈哈哈…姐姐,你居然也講究吉利不吉利的嗎?他那個‘妄’可是狂妄的‘妄’,人如其名!跟忘卻的‘忘’八竿子也打不著一點關系的。”
“是啊,我也知道這兩個字除了念起來一樣,并沒有什么別的關系。可是我還是想喚他‘阿念’,所以就這么喚了。”風湮淡淡的說著,眼底卻閃過一絲旁人不易察覺的情緒。
“原來弄了半天,你是覺得我的名字不吉利,所以才喚我‘阿念’的?”看到這里,蒼無念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畫傾城卻是微微蹙了蹙眉,“才不是,我想我當年這么喚你,應該是怕你有朝一日會忘記我吧。”
蒼無念涼涼的瞥了女子一眼,“忘記你不也是被你逼的?要我看,你是在擔心你自己會忘記我吧?你沒看到你剛才那一閃而逝的眼神,分明就是不安。”
畫傾城的目光微微凝了凝,倒是并沒有出言去反駁,因為蒼無念注意到的這個問題,她方才也已經明顯的感覺到了,畢竟記憶幻境里的那個女子,就是曾經的她。
“看來,從那個時候開始,我似乎就已經意識到了我們之間很難有一個圓滿的結果。只是…因為身處局中,所以我不愿意深究,只想放任自己沉溺在感情的甜蜜里。”畫傾城有些傷感的說道。
“你啊…”蒼無念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就是一直以來都將事情看得太明白了,我們這才剛開始,你就一副已經看清了結局的模樣,多沒意思。”
畫傾城癟了癟嘴,“我當初哪有看到什么結局啊,我要是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
結果她后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就感覺到身邊的男子冷冰冰的朝著她丟來了一記眼刀,她輕哼了一聲,還是改口道:“還不如當時就早早的嫁給你,做你的王后,這樣也省得回想起來滿是遺憾。”
蒼無念倒是沒想到畫傾城會改口這樣說,按照他對這個女子的了解,對方沒有說出“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在一起”這樣的話來就已經算是她對這份感情的仁慈了。
挑了挑眉,蒼無念有些自嘲的搖著頭苦笑道:“也許你覺得對我而言,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但是我心里清楚,只要是我想要得到的,我都要攥在自己的手里,就算是已經得到了,若不是我主動遺棄,那旁人也不得染指。”
頓了頓,蒼無念深深的凝望著畫傾城,下意識的伸出手來撫了撫她的面頰,聲音低低的說道:“至于你,說真的,我感覺我到現在似乎都還沒有完全得到你。越是了解你,就越覺得自己沒法牢牢抓緊你。你才是真的人如其名,仿佛一不小心,就會湮滅在風中,消失不見了…”
“阿念…”畫傾城的美眸中流露出一絲傷痛,與男子幽深的紫眸交相輝映。
記憶幻境里,霜染衣和風湮的對話似乎進行了許久。托了蒼妄的福,如今的風湮再不復往日的冰寒,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她還是那般清清冷冷的模樣,但是霜染衣卻能明顯的感覺到,這位受到了愛情滋潤的姐姐已經漸漸的開始變得溫暖,變得生動起來。
從洛河宮離開之后,霜染衣那叫一個滿心惆悵,一方面她還是無法一下子就摒棄掉自己對蒼妄的偏見,始終還是覺得那個男子橫看豎看都是個花叢老手,對于男女之情一片空白的風湮姐姐一定不是這個男子的對手。
而另一方面,風湮身上的變化又是顯而易見的,或許不了解她的人看不出來,但是霜染衣與她相熟多年,能夠很明顯的感覺到這份讓她感覺到欣喜的變化。
只是這擔憂和欣喜的最根源,都是來自那位修羅之王,一時間霜染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對他們兩個的往來抱以支持的態度還是反對的態度。
稀里糊涂的回到文昌宮,霜染衣那神情恍惚的模樣空離看在眼里,與此同時他也確定了一件事情,就是最近傳遍整個天界的風言風語已然證據確鑿了。
他沒有去詢問霜染衣有關風湮與蒼妄的近況,因為這些本來就與他沒有什么干系,只是他雖不至于懷疑蒼妄接近洛河神女會不會有什么別樣的目的,但是這兩位走到了一起,隱隱的卻總給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
空離不問,不代表別人也不會問。霜染衣從洛河宮回來的第二天,天帝那邊就來了消息,說是有請文昌宮少司命前往太宵宮一趟,有要事與她相商。
所謂要事,自然是天帝那邊早就有了緊盯著洛河宮的耳目,在得知霜染衣昨日前往洛河宮并且許久之后方才歸來,天帝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好好的問一問,看看風湮與蒼妄相戀之事究竟屬不屬實。
在天帝的面前,霜染衣可不敢造次,對方問什么,她便老老實實的回答什么。
一開始天帝的神情還算得上是平靜如常,可是當他聽見霜染衣提及風湮近來在向蒼妄傳授洛書的精髓的時候,天帝的面色一下子就變得凝重了起來。
“你是說,宓翎將洛書與河圖最本源的東西傾囊相授,而修羅王的天資與悟性奇佳,對于結界布陣之法已然是進步神速?”天帝皺著眉頭盯著霜染衣。
霜染衣略略猶豫了一下,有些遲疑道:“有沒有傾囊相授尚且不知,但是修羅王進步神速定是不假。”
天帝聞言沉默了下來,臉色又陰沉了幾分。
良久之后,天帝才重重一嘆:“哎,只盼這不是段孽緣才好。”
霜染衣抿了抿唇,小聲開口道:“天君可是在擔心修羅王動機不純,接近風湮姐姐是別有目的的?”
天帝輕哼了一聲,“但愿是本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否則三界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