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大勇…是我害了你們,是我害了你們…”婁若男心中大痛,不由悲戚的呢喃出聲。
她和徐斌自然知曉方才那奇異的警報聲是同他們一起潛入敵營的小山和大勇發出來的,不必想也能猜到,他們發現有埋伏的時候已經是自知走投無路了,為了能夠給他們的將軍和副將創造一線生機,他們選擇了用最為隱晦也最是安全的方式提醒這兩人:營中有埋伏,快逃!
他們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這顯然也只是在做垂死掙扎,因為布防圖是陳良德給的,所以陳良德想要他們去哪,他們就只能出現在哪。
草垛上的火越燒越旺,很快就驚動了巡邏的守衛。但是婁若男和徐斌都沒有聽見象征著召集士兵的號角聲,而是聽見整齊的步伐聲不斷的在朝他們靠近。
“陳良德,你這斷子絕孫的老閹狗!”徐斌緊咬著牙,一雙鷹一般銳利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啾——”的一聲長鳴響徹天際,那是徐斌朝著天空發出了一支響箭。
他們來之前便已做好了部署,雖說潛入敵營的只有他們四個,但是在距離營寨不足一里的地方還有一個精銳小隊在那里埋伏,為的就是應對突發的危機。畢竟他們不可能真的將希望都寄托在陳良德的身上,老天才會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派人潛伏在敵營之外接應他們。
然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婁若男和徐斌都沒有料到的是,他們麾下的這支精銳小隊在潛入敵營巡視范圍的時候就已經成了別人的目標,幾乎是無聲無息的就被烏雄暗中埋伏的人給盡數殲滅了。
放出響箭之后,徐斌和婁若男也沒有坐以待斃,二人立刻扭身往營地外奔逃。
四周都是濃煙,嚴重阻礙了他們的視線,有條不紊的烏雄士兵的腳步聲似乎一直在他們的附近徘徊。
徐斌把心一橫,拉起婁若男的手就欲施展輕功飛身而起。
可是下一刻,他的腳下忽然一個趔趄,竟然險些就地栽了個跟頭。
“斌子,你怎么了?”婁若男一驚,急忙攙住了他。
撲朔的火光之中,徐斌的面色驟然慘白,額上也沁出了細密的汗水,他一口鋼牙幾乎咬碎,沉聲道:“該死的烏雄人,這個草垛燒出來的白煙有毒!”
婁若男有些莫名,因為她除了覺得這白煙很嗆人之外,并沒有察覺其他的不適。
不過現在也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她一把攬過徐斌的腰,作勢也要施展輕功。
“別…”徐斌的提醒為時已晚,婁若男也同他方才一樣,腳底一個趔趄,痛苦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原來這毒不能調動內息…斌子,你怎么不早說?”婁若男對徐斌翻了個白眼。
徐斌喘著粗氣,無奈的看著她,“你平日里心思縝密,怎么連這個都想不到?”
“無法調動內息我們連拼死一搏的力量都沒有,調動內息毒氣就會在體內擴散,封閉住我們周身的穴道。烏雄早就已經算計好了,我們今夜看來是在劫難逃。”婁若男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但是看透局勢也沒有用,因為這完全是個死局。
“他們這是拿我們兩個當甕中之鱉逮著玩呢。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陪他們玩玩吧。”徐斌的眼中閃過一抹決絕,拉起婁若男的手就朝著草垛更深處的地方開始快速的奔跑起來。
盡管婁若男從小習武,但是相比于同樣自幼習武身形又比她高大魁梧的徐斌而言,沒了內息的支持,身為女子的她,在氣力上還是免不了差了身為男子的徐斌一大截。
見這男子如脫韁的野馬一般拉著自己瘋狂的往敵營的更深處跑去,婁若男不禁感到詫異,一邊喘息一邊問道:“斌子,你這是做什么?”
“別說話,保存點體力,我這就帶你出去。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徐斌低沉的嗓音帶著粗重的喘息聲傳入女子耳中,那語氣隱隱之中竟是帶著幾分不容抗拒的力量。
過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周圍的濃煙漸漸稀薄,士兵的腳步聲也已經幾不可聞。四周的光線越來越暗,婁若男在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情況下竟然已經被徐斌帶出了營寨,闖入了一片稀稀拉拉的樹林。
與其說這里是樹林子,不如說是荒草堆更合適,那不知名的野草幾乎都長到婁若男的腰那么高,矮下身來可以完全掩藏在草叢之中。
不過徐斌卻沒有就此停下,而是拉著婁若男繼續朝前跑。
又跑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徐斌才氣喘吁吁的停下了腳步,將自己和婁若男藏身在一棵長勢相對良好一些的大樹后面。
“斌子,你似乎…對這里挺熟悉的?”這是緩過勁來之后,婁若男對徐斌說的第一句話。
就算四下漆黑,徐斌也可以感覺到婁若男那一雙燦若星子的美眸之中此時正帶著濃重的懷疑打量著他。
疑問沒有立刻得到回應,這是在婁若男意料之中的事情,她也沒有催促,因為從她的內心深處來講,她也有些害怕會得到一個她不愿意接受的答案。
黑暗之中,兩人四目相對,因為眼睛漸漸習慣和適應周遭的環境之后,他們已經可以看清對方的神情。
徐斌心中一緊,他不希望在這般危急的情況下身邊的女子還對自己抱有什么疑慮。所以短暫的沉默之后,他輕聲開口說道:“將軍,其實…我的父親是烏雄人。”
“什么?”婁若男頓時一驚。莫說是大元國,普天之下沒有哪個國家對于從軍的士兵的身份來歷會不做任何記錄的。而像徐斌這樣年紀輕輕就從一個最普通的小兵一路被提拔到副將的位置,那更是得身家清白。
可是她一直重視且信賴的副將今夜在這么危難的關頭居然告訴她,他的父親是烏雄人…
這意味著什么?這是不是意味著她這么幾年來一直都與一頭暗藏了利爪的豺狼虎豹為伴,還視其為兄弟手足,甚至…是更親近的人。
女子眼中的情緒刺痛了徐斌的心,他下意識的握緊了拳,低聲道:“我的母親是大元人,她…是被我父親給搶去的。我自幼生活在大元的邊境,對這附近的地貌都很熟悉。小時候母親時常跟我說她想念自己的國家,我知道她想回到大元,我也知道她恨我父親。
“因為母親是大元人的緣故,我從小就受到身邊人的排擠,他們拿我當異族看待,處處與我為難。我的父親常年在外,每次回家都會帶回一個女人,對我的母親早已沒了最初的興趣,所以對連帶著對我也毫不在意。
“在我九歲那一年,母親終于逃離了那個家,獨自帶著我千辛萬苦的回到了大元。只是我發現回到大元之后,她并沒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樣開心,沒過幾年她就郁郁而終了。母親走后,我便投奔了她的一個遠方親戚,然后我就從了軍,再然后就遇到了你。”
婁若男的美眸瞪得老大,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跟在自己身邊將近四年的副將竟然是這樣的身世,她更加難以置信的是,這個男子居然會將自己的身世說出來。
“斌子,你…你既然是烏雄人,為什么要加入我大元的軍隊?你現在將這一切告訴我,不怕我懷疑你居心叵測嗎?”婁若男秀眉緊蹙,心頭滋味頗為復雜。
徐斌搖了搖頭,“我的身體里還流淌著一半大元國的血,我可以是烏雄人,也可以是大元人。烏雄與大元積怨已久,但是常年的征戰苦的還是兩國的百姓。這些年來大元勢弱,烏雄便想借機一舉擊垮然后吞并大元,這并非是我所愿意見到的。
“這里是我母親的故土,是她寧愿孤獨的死去也要歸根的地方。烏雄已經從我母親的身上奪走了太多的東西,這一方疆土,我怎么也得替她守護住。”
“可是…難道你對你的父親,對那個生養了你九年的烏雄就一點留戀都沒有嗎?你在戰場上殺死那些烏雄同胞的時候,心里就沒有一點痛苦和愧疚嗎?”婁若男的聲音很輕,但是質疑和痛心的情緒卻波動得異常明顯。
徐斌微微勾了勾嘴角,苦澀一笑:“所謂戰場無父子,賭桌無兄弟,我們都只是當權者手中的一顆棋子。我方才也說了,我之所以加入大元的軍隊,最根本的原因是為了替我的母親守護住她的故土。
“除此之外,只有助大元的兵力強盛起來,烏雄才不敢再如此放肆。若是兩國能夠停止戰爭,繼而互通有無,那我這些年的仗就沒白打,死在我手里的烏雄將士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說罷,他又自嘲著搖了搖頭:“不過現在看來,這些都不過是我一廂情愿自以為是的想法。大元積弱已久,如今又宦官當權,我們這些將士在沙場上拼命,他們卻在背后放冷箭,私下與敵軍首領干著些見不得人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