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幼童畢竟還是幼童,看見自己的父親滿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母親蓬頭垢面衣衫不整的和壞人呆在一處,這般景象根本不是惜兒三言兩語就能安撫住的。23
“阿娘,阿娘你是不是不要阿爹了,你是不是也不要幺兒了!阿娘…”幼童依舊在哭喊。
“吵死了!讓這小雜種閉嘴!”山匪頭子沒了耐心,大喝了一聲。
外頭的弟兄一見自己的頭兒發火了,一時情急,直接就著手中的刀柄“咚”的一下砸在了幼童的腦袋上。
山野莽夫平日里下慣了狠手,這一個刀柄敲上去,血水立刻從幼童的腦袋上流了下來,只聽他悶哼了一聲,頓時沒了聲響。
“幺兒!”惜兒心中大慟,發出了一聲慘烈的悲鳴就掙扎著往門外爬去。
山匪頭子哪里管這么多,早已失去的耐心的他一把將女子拖了回來,二話不說扯掉她身上剩下的衣物,按在地上便馳騁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不知道這幾個男子在她的身上發泄了多少遍,她一直死咬著自己的唇,想讓自己保持清醒,她希望自己能茍延殘喘的活下來,因為她想著,或許孩子還有一口氣在。
然而老天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她最終沒有熬過這幾個歹人的凌虐,滿含著屈辱與傷痛魂歸黃泉。
自始至終,蒼無念也沒能看到女子的正臉,但是看見她遭到這些山匪的,他的心莫名的跟著抽痛起來。
身邊的蒼妄默默的揮散了面前的光幕,轉過身來面向著遠處岸上那綿延彎曲的青石路,許久之后輕聲自語了一句:“風湮,你真是夠狠。整整十世了,你讓我看到的都是這樣的畫面。你真當本王的心是鐵打的嗎?”
“風湮?”蒼無念在一旁聽得直皺眉,這個名字好像在哪里聽過,可是…在哪里聽過呢?
不知這樣駐足凝望了多久,青石路上走來了一個牽著孩子的女子,離得很遠,看不清楚他們的容貌,但是蒼無念知道,那定然是之前他在光幕之中看見的那個惜兒和她的兒子。
女子牽著幼童似是迷茫了一陣,然后走到岸邊登上了一條獨木船。
獨木船順著水流將女子和幼童送到了青石橋頭,蒼妄就站在橋底下遠遠的望著她。
蒼無念皺了皺眉,想要上前看看清楚,可是忽然發現自己的腳就好像被什么東西綁住了似的,怎么也動彈不得。
“怎么回事?”蒼無念不解的嘀咕了一聲,想要調動法力飛上河岸。
不過一切都只是徒勞,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子帶著孩子慢慢的走上青石橋。
這種感覺很詭異,他明明想離開,卻又離不開,而且他仿佛還能夠聽見女子行走在自己頭頂上的橋面上發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后再漸行漸遠。
就在他心中焦灼不已,想著如何才能使自己離開這條河的時候,身邊的蒼妄忽然低聲說道:“我在這忘川河中等待了千年,你果真如此狠心,連一次回眸都不愿留下。”
蒼無念一個激靈,趕忙順著蒼妄的目光望去,只見那個女子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走到了青石橋的盡頭,此刻剛飲下了孟婆湯,木然的朝著輪回道走了進去。
一陣詭異的陰風刮過,蒼妄頭上最后的一縷黑發也在這一剎那全變成了雪白。
“咳咳…”壓抑的咳嗽聲從他的喉嚨里傳出,他苦笑了一下,深深嘆了口氣,從河水之中飛身而起。
就在他飛身而起的同時,蒼無念忽然發現自己也可以動了,他急忙來到蒼妄的身邊,看看他接下去要做什么。
結果出乎他意料的是,蒼妄竟然袖袍一揮,喚出了酆都大帝。兩人一番交談之后,蒼妄提出了讓酆都大帝送他進入輪回道。
“不必,本王只是不再需要這漫長生命中的記憶罷了。輪回之后該如何都由得天命,本王不再強求。”
這是他前世身為修羅王在這天地間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什么不需要這漫長生命中的記憶?可我根本就沒忘干凈啊!這種時不時想起什么又什么都記不全的感覺真是…要把我逼瘋了!”蒼無念一臉無語的盯著面前的男子和光幕中的酆都大帝。
他現在嚴重懷疑他會變成這樣子是不是酆都大帝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腳,有意讓他忘不干凈,好追尋殘破的記憶一點一點的再重新成為修羅王。畢竟看蒼妄如今的狀況,這肉身顯然是已經無藥可救了。
在忘川之中泡了這么多年,他就是有通天的能耐現在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以他現在的情況,蒼無念估計自己都能打贏他,更別說是酆都大帝想暗中對他做點什么。
由不得蒼無念多加腹誹,光幕中酆都大帝便朝著蒼妄的身體里射入一道光芒,可奇怪的是,蒼妄化作一道紫光飛速射入輪回道的同時,蒼無念卻跟著感覺到一陣天翻地覆。
“啊——”他忍不住低呼了一聲,意識忽然間模糊了起來。
鴻蒙遺境深處,畫傾城通過十二時鏡將蒼無念所看見的一切也都看在了眼里,唯一不同的是,蒼無念是站在忘川河中和蒼妄一起看見了那個名叫惜兒的女子慘死的過程,而畫傾城卻是看不見蒼無念,她只能看到蒼妄,以及蒼妄所看到的一切。
“無念哥哥,那個女子…應該就是你心中所愛的那位神女吧?可是…她為什么會成了一個凡人,還這么凄慘的被人凌虐致死?”畫傾城望著十二時鏡,心中酸酸的不是個滋味。
意識再一次清醒的時候,蒼無念發現自己依然停留在冥界,并且還是站立在奈何橋下。只是讓他感到不解的是,周圍并沒有蒼妄的身影。
“奇怪,之前酆都大帝不是將我送入輪回道了嗎?我怎么還在這里?”蒼無念自語了一聲,抬手揉了揉有些疼痛的眉心。
可是手還沒碰到自己的額頭,他就愣住了,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衣袖竟然是繡著金邊和暗金色祥紋的紫色綢緞。
“這…”蒼無念愕然,下意識的抬起雙手左右瞧了瞧,又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這的的確確是屬于蒼妄的打扮。
蒼無念甩了甩有些發蒙的頭,停了一會兒急急又將自己的頭發抓到眼前,結果發現自己的一頭青絲有大半都成了白色,只有一小部分還是黑色。不過這一回黑色頭發的數量似乎比他一開始看見蒼妄的要多一些。
這個變化來得突然,但是蒼無念很快也就鎮靜了下來,他記得空離跟他說過,如果他想要回到上古時期,首先得先回到自己的前世,暫時拿回自己前世的力量。只有這樣,他才有機會回到更遙遠的過去。
方才的蒼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被酆都大帝送入了輪回道,這么看來如今的他就算是拿回了那個時期的蒼妄的力量,并且借由這份力量又回到了更久遠一些的過去。
這么想著,蒼無念下意識的抬起手在自己的面前打出了一道光幕,他猜測,或許他能在光幕之中再看見些什么有用的東西。
這一次的光幕比上一回的稍微明亮了一點點,畫面也比上一回的清晰了一點點,可能是因為這個時候的蒼妄體內所剩的法力和身體的狀況都要比上一次好一些的緣故。
畫面之中出現了一個類似戲臺子的地方,戲臺上沒有戲子,只有一個女子獨坐其上,面前擺著一把古琴。
女子身著一襲淺黃色羅裙,臉上蒙著同樣顏色的面紗,雖看不清她生得什么模樣,但是從她如畫的眉眼和婀娜的身段之中不難看出,這絕對是一個稱得上傾國傾城的美人。
美人獨奏本該是一件妙事,可是壞就壞在這個彈奏的地方不好。
蒼無念掃了一眼女子周圍的環境,粉色紅色的輕紗帷帳迎風飄動,左右前后的屏風上依稀可見一幅幅袒 乳的美人圖甚至是露骨的春宮圖,臺下哄笑聲口哨聲污言穢語聲,還時不時傳來女子的媚叫和男子的淫笑。
這很明顯,是個青樓。
戲臺上的女子低垂著眉眼,好似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氛圍。也不管臺下究竟有多少不堪入耳的聲音,纖細素手輕撫琴弦,開始自顧自的彈奏起來。
琴聲哀婉清越,與此時青樓內尋歡作樂的男男女女顯得十分的格格不入,但是在她的琴聲響起沒多久之后,四下便慢慢安靜了下來。
這應該是一家名氣頗為響亮的青樓,往來賓客三教九流皆有之,女子的琴技堪稱一流,自然就有懂琴的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細細的品味從她的指尖流淌出來的音律。
彈著彈著,女子忽然就著琴音唱了起來,她的嗓音堪比天籟,清澈婉轉,嬌柔中帶著一股隱隱的堅韌和執著,似是在緩緩低訴著自己的無奈和辛酸。
一曲唱罷,臺下立刻爆發出了叫好聲,那些個自詡風雅的打扮斯文的男子紛紛提出讓這個女子再奏一曲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