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波之中就像是有巨大的吸引力,不由分說的就將他的身體往里面拖拽,而他卻驚愕的發現自己毫無抵抗之力,所有的法力在這一刻就好像被抽干了一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拽入鏡中。
整個過程不過須臾間,畫傾城甚至都沒有發現對面有什么異常,她只是聽見了蒼無念焦急的說了一句“你等等我”,然后便是一片沉寂。
她心中有些納悶,輕喚了一聲:“無念哥哥?”
沒有人回答她。
“無念哥哥?”她提高了音量又喚了一聲,可是周圍依舊寂靜。
畫傾城有些慌了,急急將手撤離了鏡面,想要繞到鏡子的那一面去,看看蒼無念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可是就在她的手離開鏡子的那個瞬間,鏡子忽然發出了微弱的光芒,光芒甚是朦朧,但卻帶著一種讓人難以忽視的力量。
畫傾城剛邁出的腳步硬生生的因為那鏡中發出的光芒而停在了原地。
本以為鏡子在微弱的光芒涌動之后會出現什么奇異的畫面,可是過了好一會兒那淡淡的光芒依舊朦朧,使得整個鏡面看起來霧蒙蒙的一片,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沒有了。
畫傾城微微蹙了蹙眉,腳下步伐一動,瞬息間繞到了鏡子的另一面。
不過她的雙眼都還沒來得及搜尋一下蒼無念的所在,鏡面之中的微弱光芒忽然就如洪水一般噴發了出來,一下子照亮了周圍所有的黑暗,那強光之刺眼,使得畫傾城下意識的就閉上了眼睛。
從閉眼到試探著睜開眼的過程并不會太長,畫傾城估摸著也就那么幾個呼吸的時間,可是當她看清楚周圍的環境時,心頭卻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這里依舊是他們先前所在的那個地方,也就是鴻蒙遺境的深處,可是周圍的一切看起來卻有些不同了,原本如星空一般黑暗中帶著星星點點光亮的環境變得如同白晝一般明亮,而她的面前依舊還是那一面奇特的十二時鏡。
只是眼前的這面十二時鏡中不再是映照出她模糊的身影,而是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光幕,她在那光幕上再一次看見了那位身穿紫金長袍,除了眸色之外所有的一切都與蒼無念一般無二的那個男子。只不過這一次,男子的頭發是花白的。
“蒼妄…這個男子是蒼妄。可是無念哥哥呢?無念哥哥哪兒去了?”畫傾城癡癡的凝望著十二時鏡中的畫面,一顆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這周圍到底發生了什么變故,蒼無念和畫傾城自然是不知。若是空離在的話,他一定會十分感嘆,自己將他們一起帶來此處是個十分明智的舉動。
十二時鏡因為畫傾城的觸碰而產生了奇異的反應,鏡子的另一面將千年前的她映照出來呈現在蒼無念的面前,指引他回到了過去。
而被留在原地的畫傾城因為與回到過去的蒼無念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所以她將會在此處目睹蒼無念過去與她有關的一切。
被拉入鏡中的蒼無念在經歷了一陣天旋地轉之后終于是腳踏實地了,可是當他回過神來,入眼的場景卻讓他十分的意外。
周圍的光線有些幽暗,看起來像是日落前的最后一點光亮。他的眼前是一條不知道起源與盡頭的長河,河內奔流著血黃色的河水,他就站在河岸的邊上,身后是一片火紅色的曼珠沙華花海。
離他所在位置的不遠處有一座造型十分古樸的青石橋,大約是為了讓過路人看清腳下的路,石橋的兩邊每隔一段距離都亮著一盞石燈。
河的對岸是一大片刺眼的白色的曼陀羅華,因為與這里的環境格格不入而顯得非常的醒目。
蒼無念下意識的環視了一下四周,最后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青石橋下,就在血黃色的河水流淌沖刷的橋拱之下,赫然站立著一個身穿紫金長袍的男子。
男子的身形樣貌看上去十分年輕俊美,但奇異的是,他的一頭及腰長發居然有大半都是如雪般的白色,只有幾縷頭發很不協調的呈現如墨般的漆黑。
“蒼妄?這是…什么時候的我?”蒼無念望著那不遠處筆直站立于河水中的男子,不由得疑惑的嘀咕了一聲。
蒼妄安安靜靜的站在那里,仿佛已經和這周圍昏黃的光景融為了一體。他的面前有一面淡淡的光幕,而他此刻似乎正專注的凝視著光幕之中的畫面。
出于好奇,蒼無念下意識的就往蒼妄的身邊走去,他也很想看看,前世的自己在這忘川河中的千年時光究竟是如何度過的。
足尖一點腳下的青石路,蒼無念不費吹灰之力的就來到了蒼妄的身邊,只是當他的雙腳即將落在河水之中的時候他才猛的一個激靈——這可是忘川水啊,他居然不加思索的就跳進來了。以他現在的法力,怎么能經受得住這河水的沖刷?
不過下一刻他就發現自己的擔憂是多余的,因為就在他落入河中的時候,他發現河水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甚至連水花都沒有濺起一個。
他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現在的身體是朦朧虛幻的,就好像靈魂出竅一般。
稍微想了想,他大概想明白了,這里是真實存在的過去,他就是蒼妄,蒼妄就是他,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不可能出現兩個自己。
所以現在的情況大約就是,他被鏡中那個與畫傾城生得一模一樣的女子給吸引,追隨她回到了過去,他將在這些真實存在過的過去中,以一個無法被人發現的存在慢慢找回自己,包括力量,包括記憶。
這么想著,他又有些擔憂起來,他無端的從鴻蒙遺境之中消失了,畫傾城尋不到他定會著急不已。又或者,畫傾城也被那奇怪的鏡子帶回了過去,正不知道身處何處。
腦子里正亂著,他忽然聽見身邊傳來了咳嗽的聲音,聲音不大,但是很壓抑,明顯是身體十分不舒服但又擰著一股勁不想讓人發現,盡管這種鬼才會來的地方是不可能有人的。
蒼無念抬眼看去,發現蒼妄正抬手輕輕拭去唇邊殘留的血跡,他的面色有些蒼白,臉上的線條因為此時的眼神而莫名的顯得冷硬了幾分。
蒼無念有些好奇的朝著蒼妄面前那淡淡的光幕上看去,發現那光幕之中的畫面呈現的是人界的情景——一間簡陋的鄉下民宅之中,一男一女身穿喜服,剛剛拜完天地。
對于新郎蒼無念是毫無印象,明顯對方只是個普通的凡人,看起來應該是個老實本分的莊稼人,新娘子因為頭上蒙著喜帕,蒼無念暫時還看不清楚那女子的容貌。
畫面中兩人拜完天地,新娘子被送入洞房。不知過了多久,新郎也進入了洞房之中。許是因為大喜的日子太過興奮,即便是普通人家也是要豪飲一番,此時新郎的面色紅撲撲的,醉眼朦朧的盯著安安靜靜坐在床上的新娘子。
“娘子…娘子,我,我感覺好像在做夢…我柳大柱這輩子,能,能娶到你這么貌美如花的妻子,真是…真是幾輩子修來的…”新郎官一邊頭重腳輕的朝新娘子走去,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醉話。
新娘子的喜帕微微抖了抖,雙手不自覺的緊了緊,想來定是因為接下來要發生的改變她今后人生的事情而感到緊張。
醉漢新郎官見新娘沒吭聲,憨笑了兩聲,加快了蹣跚不穩的腳步,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新娘子身邊,一屁股坐在了她的邊上。
新娘子頭上的喜帕又抖了抖,她似是還有些不適應,身子也不自覺的往邊上挪了挪。
新郎渾然不覺,一把摟過新娘抱進了自己的懷里,連蓋頭也沒掀,就著對方的脖頸就親吻了起來。
也許是酒勁上頭使得他燥熱難耐,也許是女子真的貌若天仙讓他無法自持,總之他是十分急切的幾近粗魯的扯開了女子的喜服,連女子下意識的抗拒都沒有發現。
畫面至此便沒什么可看的了,因為女子在掙扎之中伸手拉下了床簾。只是不一會兒便傳來女子的一聲嬌呼,還有一些細碎的讓人赤耳面紅的聲音。
蒼無念看得略有些尷尬,下意識的將目光看向了別處,心中不由得犯嘀咕,自己以前怎么有這種嗜好?竟然通過法力來窺視人界夫妻的生活。
正納悶著,忽聞“砰”的一聲,蒼無念趕緊扭頭看去,卻見是蒼妄抬起手捏碎了面前的光幕。
接踵而來的就是“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從蒼妄的口中溢出,他一手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胸口,另一手扔維持著捏碎光幕的姿勢,那握拳之用力,好像恨不得將畫面中的那對新婚夫妻一同捏碎。
蒼無念發現此刻的他周身都散發出了冰冷的氣息,好像能將整條忘川河都凍結成冰塊。只是他那雙深紫色的眸子里卻暗暗涌動著只有蒼無念才能看懂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