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辭自然是猜到了季子安為什么叫他出去,不過想到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想瞞可能也瞞不住,只得無奈搖頭起了身。23
季子安刻意走在他前面,離他很近,好讓他能夠看清楚自己的身影,跟著自己一路走到屋外。
目送兩人出去的時候,喬三娘卻是嘀咕了一句:“他們兩個什么時候關系這么親密了?”
這話旁人沒聽見,不過安如月卻是聽了個一清二楚。細細回想了一下之前他們給蒼無念喂藥的情景,她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可是卻又實在說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對勁。
季子安領著青辭走到了一個相對偏僻的角落,這才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凝視的看著青辭的雙眼。這雙平日里時常充滿了戲謔的眼睛,如今卻顯得有些黯淡無光,似乎還微微泛起迷蒙的藍色。
“季兄這是在看什么呢?”青辭語氣淡淡,雖然他看不清,但是眼下卻能明顯的感覺到對方在打量他。
“你的眼睛出了什么問題?”季子安直截了當的問道。
青辭苦笑了一下,嘆了口氣,“這個一時半會兒,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解釋。”
“跟你去拿那個藥有關?”季子安又問道。
青辭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
“那…你的眼睛還能復原嗎?”這才是最值得在意的問題。
青辭搖了搖頭,“說真的,我不知道。我現在元氣多有耗損,看什么東西都模模糊糊的。至于元氣恢復了之后眼睛能不能也一起恢復,其實我心里沒有底。”
“你以前也沒少受傷,怎么從來也沒見你因為元氣的耗損而影響到眼睛?”季子安疑惑道。
“呵。”青辭無奈的笑了笑,說了一句季子安聽不明白的話:“以前再傷再痛,也沒像今日這么哭過啊。”
“哭?”季子安愣了,這跟哭不哭有什么關系?倒是聽說過有人將自己的雙眼哭瞎的,但是那也都是凡人才有可能這樣,而且還不知道需要哭多久呢。
像青辭這樣的神族,那跟凡人能一樣嗎?而且今日除去他說去拿藥和泡澡的時間,其余時間都在大家的視線范圍之內,那才能哭多久?能就這么把眼睛給哭出問題來?
青辭自然知道這么說有些令人難以置信,所以季子安感到驚奇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淡淡的解釋了一句,“我的身體有些特殊,很少因為情緒的動蕩而真正的哭過。我若是真哭了,會導致體內的精血外溢,跟著我的眼淚一起流出來。”
他這么一說,季子安就有些明白了。對于三界所有的生靈來說,“精血”乃是整個肉身之中氣血的精華所在,因為精血的消耗而導致的元氣受損恢復起來會十分的緩慢困難。
而對于他們這些身懷法力的人、神、精、怪來說,精血往往意味著最后的保命手段,以巨大的自我損耗為代價觸發各種秘術或者禁術,短時間內擁有十分強大的力量。一般會選擇這么做的時候,都是面臨別無選擇的九死一生的困境。
不過像青辭這種奇怪的情況著實是天下無雙了,從來也沒聽說過什么人流淚會導致精血外溢的。
可是看看青辭此時的面色猶如重傷初愈,那一雙眼睛黯淡迷離,再加上他的身份來歷本來就與其他人相距得太過遙遠,所以他這么說了,季子安也便只能這么信了。
“那現在該怎么辦?如月姑娘會為你擔心的。雖說身為男子,我可以理解你為什么對她諸多隱瞞,但是作為朋友,我又覺得你不該這么做。”季子安嘆道。
誰知他這話說出來,青辭卻忽然“噗嗤”一笑,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說季老弟,‘朋友’這兩個字從你嘴里說出來,感覺還真是奇怪呢。你這小子成日里神秘兮兮的事情干得還少嗎?今日居然還好意思教訓起我來了。”
季子安的面色微微一變,隨即也忍不住苦笑起來,“說的也是,看來這一年我的確是受了你們不小的影響。不過說實話,有人關心的感覺,其實還挺不賴的。”
“是啊,三界之大,眾生蕓蕓,能遇到與自己相知或者相愛的人,的確很不容易。”青辭感慨了一句,卻忽然話鋒一轉:“你今兒也算知道了我的一個秘密,你是不是也該跟我分享一下你的秘密?”
季子安蹙了蹙眉,問道:“你想知道什么?”
青辭嘿嘿一笑,“我想知道你小子心里到底有什么解不開的結。”
季子安面色沉了沉,眉頭糾結得深了幾分,“能換個問題嗎?”
青辭一撇嘴,“好吧,那你就告訴我你給自己到底下的是什么蠱,什么時候下的蠱,那個蠱到底有什么作用。”
“你倒是得寸進尺,一下子就想知道這么多。”季子安有些哭笑不得。
青辭兩手一攤,“誰讓我們這幾個人里面現在就屬你最神秘了呢!”
“神秘?青辭兄何出此言?”季子安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青辭心道:我就是說了你現在也不知道啊,況且我也想好好推敲推敲你到底是誰呢!
不過想歸這么想,青辭還是大喇喇的揮了揮手,“哎,你就當我瞎說的吧。不過你的蠱我是真的很好奇,你到底要不要告訴我?不告訴我我就回去陪我的月兒了。”
季子安揚了揚了眉角,“天色都這么暗了,你是打算摸著地回去嗎?”
“好你小子,你還敢威脅我!”青辭樂了。
“呵。”季子安輕笑了一下,隨即淡淡道:“這個蠱是我自己所創,我給它的起的名字叫做…‘此消彼長’。”
“此消彼長?干什么用的?”青辭立刻問道。
好半晌后,季子安才硬邦邦的從嘴里吐出兩個字:“…忘情。”
“忘情?”青辭心頭一跳,他還以為像季子安這種連自己的傀儡都摁得上床的陰鶩男子不可能知道情為何物呢。
“嗯。忘記自己愛過她,但是不能放過她。”季子安語氣淡漠的說道。
“據我所知,你們巫族不是有‘忘’嗎?你又何須多此一舉還自創個什么‘此消彼長’?”青辭不解的問道。
“‘忘’會讓中蠱者忘記與自己愛過的這個人有關的一切,也就等于是不會再記得自己曾經認識過這么一個人。可我不能忘記她,我只能忘記自己對她的愛。而且這不僅是個蠱,同時也是一個封印,封印了我的感情,也封印了她的記憶。”季子安答道。
“她…是姬無心?”青辭試探著問道。
不過季子安卻是答非所問的說:“這蠱是我千年前中下的。”
好吧,雖然沒有直接回答,但是青辭已經知道季子安的意思了。這蠱是他千年就中在自己體內的,而姬無心分明是幾年之前才被塑造出來的傀儡,而且這傀儡的肉身皮囊是屬于萬桑國的安國公主。
從時間上來說,無論是姬無心還是夏柔夢,都和千年前的季子安完全對不上號。
不過也就是因為這樣,青辭心中才更加的疑惑,既然姬無心就是個傀儡,季子安為什么老和她過不去。難道真的是因為夏柔夢和他想要忘情的那個女子長得很像,所以他就弄出了姬無心這么個傀儡,好滿足自己折磨那個女子的愿望?
青辭那變換不定的神色季子安全都看在眼里,不過他也只是輕哼了一聲,“呵,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過無論我當初將她塑造出來的目的是什么,現在我都已經決定要給她自由了。”
青辭眉頭一挑,“自由?你可算了吧。我敢跟你打賭,死亡和離開讓她選一個,她寧愿選擇去死也不會同意離開你。”
“我會讓她忘了我。”季子安垂了垂眼,低聲說道。
青辭搖了搖頭,一把拍在季子安的肩上,語重心長道:“季老弟,我是不知道你和以前那個女子之間究竟發生過什么。但是男子漢大丈夫,怎么能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井繩呢?聽哥哥一句勸,珍惜眼前人吧。
“你和那個女子若是沒有緣分,你又何苦要為了她而作繭自縛這么多年。我看姬無心就挺好的,對你也死心塌地,再說你什么事都跟人家做過了,怎么也該負起責任吧!”
季子安一直垂著眼,似是在認真思考青辭說的話是否可行,可是聽到最后一句的時候,他卻忍不住眼皮一跳,心道:你這家伙說話什么時候才能有個正行?
沉默了許久,季子安才道:“這事以后再說吧,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吃飯了。”
是夜,本著能瞞住安如月多久就瞞著她多久的心思,青辭斷然選擇了留在蒼無念和畫傾城的身邊照看他們。而安如月則是被他連哄帶騙的勸回屋休息。
留下來和青辭一同照看這一對受傷男女的是沐琉夜。
當所有人都回屋之后,沐琉夜才開口問道:“七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
青辭微微一愣,道:“怎么,連你也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