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你明明是愛她的,她也那么愛你,你為什么不能和她在一起?就因為她是個傀儡嗎?你若是這么看不起她,那為什么…為什么你還要碰她?”畫傾城實在是不能夠理解季子安思考問題的方式,這個男子總是能激起她想要咆哮的情緒。
季子安平靜的看了她一眼,神色淡然道:“身份這種東西,我以前即便掛在嘴上說,也僅僅只是說說。我從來沒有看不起她,哪怕她是我的傀儡。就像你說的,我若看不起她,根本就不會碰她。
“我季子安雖不算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是饑渴到什么女人都下得了手。有些事旁人不知,我也不愿去回想,每個人心中總有那么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東西。
“你若非要問個究竟,我只能說,是個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在同一個坑里摔倒兩次,也不會在同一件事上犯兩次同樣的錯誤。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既然你在意她的感受,我想你應該也明白,我提出的要求,是處理我和她之間一切問題的最好方式。”
畫傾城有些驚訝,這或許是這么久以來,季子安第一次為自己辯駁什么。一路走來,身邊的人如何看待他與姬無心之間的問題,他心里一定是有數的,但是他從來不屑去解釋什么。即便旁人認為他只是個禽獸,將自己的喜怒全都通過那種卑劣的方式發泄在一個可憐的女子身上,他也從未替自己辯駁過只言片語。
只是今次不知是何原因,或許是他的內心真的苦悶到了極致,又或者是他真的將一切都想明白了,竟是開口為自己辯解了幾句。
畫傾城一時間有些無措,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么做。
如果說季子安對姬無心毫無感情可言,那他身上不經意間散發出來的若有若無的悲傷和愁緒又當作何解釋?
如果他真的是想愛又不能愛,那他在折磨姬無心的同時,何嘗又不是在折磨自己?
如今他要畫傾城幫助姬無心忘記對他的感情,可是他對姬無心是什么感情他卻記得一清二楚,如果說這件事對于姬無心來說十分不公平,但是忘卻了愛情之后的姬無心一定會比季子安過得更輕松自在。
這么看來,季子安不僅僅對姬無心殘忍,他對自己更加的殘忍。他竟然可以殘忍到親眼看著自己愛的人忘記自己,然后讓自己在無盡的痛苦中浮浮沉沉。
“傾城姑娘也不必為難,若是你覺得這個辦法并不好,那我也不強求。你該知道,即便不需要你動手,我也有辦法讓她忘記這一切。”季子安放下了碗筷,轉身的時候輕輕留下了這句話。
畫傾城愣愣的坐在原處,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急忙朝著已經走上樓梯的季子安追去。
“季公子,你等一下!”畫傾城見他走得飛快,趕緊開口喚他。
還不待季子安回頭,二樓的轉角處忽然飛奔而來一個身影。來人并沒有繞過季子安奔下樓去,而是出人意料的抓起季子安的胳膊,身子一扭便藏在了他的身后。
“小兄弟,快把你的外袍撐起來些將我擋住,拜托拜托!”一個略顯滄桑的男子的聲音在季子安的身后響起。
畫傾城在樓下看得愣神,也不知這突然冒出來的老小子是何方神圣。
只見那男子鶴發童顏,精神矍鑠,留著一縷山羊須,看起來倒也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能感覺出他的年紀肯定很大了,但是從面相上看起來約莫也就四五十歲,身形略顯單薄,比季子安大約矮上半頭。
奇就奇在這么個看起來精明干練的前輩,法力應當是不弱的,如今怎么卻躲在個后生的身后,似乎是在躲避什么豺狼虎豹一般。
季子安微微皺了皺眉,回過頭想看看對方到底是什么人,他現在心情正起伏不定,可沒心思管別人的閑事。
誰知這男子就好似個泥鰍,躲在季子安的身后鉆來鉆去,也不知是使了什么術法,竟是讓季子安怎么也逮不住他。
就在季子安開始感到不耐煩的時候,一個婦人的咆哮聲從樓道轉角處傳來:“老東西,給老娘滾出來!”
緊接著,一個同樣滿頭華發看起來四五十歲的婦人便出現在季子安和畫傾城的眼前,只見那婦人身材依舊窈窕,雖然臉上已經有了些許褶皺,但是依稀可見其當年風姿。
只不過這婦人一出現便是如此河東獅吼的模樣,想來年輕的時候定然是個不好惹的主兒。
季子安在聽見那婦人的聲音的時候就下意識的將目光看了過去,在看見這婦人的容貌時,他的身形立刻就僵滯住了,一時間也忘了要去逮他身后那只“老泥鰍”。
“小兄弟,你可曾看到一個尖嘴猴腮賊眉鼠眼的老家伙從這兒下去?”見季子安定睛看著自己,那婦人也不含糊,直接便過來招呼了一聲。
季子安還沒回答,就感覺身后的衣服被人拽了拽,一個極其細微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就說那人已經走遠了。”
季子安卻好似沒有聽明白身后老者在說什么,只是訥訥的對著那婦人點了點頭。
婦人見他神情怪異,不由得上下打量起他來。好半晌之后才喃喃嘆道:“哎喲喲,長得這么漂亮個娃娃,莫不是個傻子?”
已經從樓下走上來的畫傾城聽見這句話忍不住“噗嗤”一笑,替季子安接過話:“前輩,這位公子可不是傻子,不過他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不愛說話。不知前輩這么急急忙忙的是在找誰呢?不如晚輩幫你找找?”
誰知這婦人在看清楚畫傾城的容貌之后,眼睛頓時瞪得老大,嘴里直呼:“哎呀呀,不得了不得了誒!這是哪里來的女娃娃,竟然生得比這男娃娃還好看吶!我們這觀緲城什么時候出了這么多好看的娃娃,我怎么不知道呢?”
畫傾城被這婦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急忙道:“前輩您過獎了,那個…我們只是路過這里,在這家客棧暫住幾日,很快就要離開了。”
“路過?”婦人眼中劃過一絲疑惑,隨即道:“你們這是要去哪里?還能從這個地方路過啊?”
“這個嘛…”畫傾城有些為難,下意識的抬眼看了看季子安。
這不看也就罷了,一看才發現季子安從開始到現在那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婦人的身上,似乎還沒緩過神來。
“季公子,季公子!”畫傾城拽了拽季子安的衣袖,小聲喚道。
卻見季子安的嘴唇蠕動了一下,說出來的話卻險些驚得畫傾城一個站不穩從樓梯上摔下去,因為她聽見他只說了兩個字——奶奶。
婦人扭過頭看向季子安,一頭霧水的眨巴了幾下眼睛,隨后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乖孫兒,你這聲奶奶我還是當得的。不過呢…你還要將那老東西藏在你身后到幾時?”
畫傾城暗暗在心中翻了個白眼,這到底都是什么情況,這婦人既然早就知道那老者藏在季子安身后,又何必多此一問,還在嘴上占了季子安一個大便宜。
可轉念一想,畫傾城又感到不對勁,以季子安的年紀,即便是遇見個容貌比他看上去年長的婦人,也不該是那種開口就會喚人家“奶奶”或者“婆婆”的。今兒倒是怎么了,是自己方才聽錯了嗎?可若是自己聽錯了,那婦人回應的那一句“乖孫兒”又該怎么解釋呢?
誰知季子安還未做出反應,他身后藏了半天的男子卻是憋不住了,從季子安的身后蹦了出來,面有慍色的嚷道:“你這老太婆,見人家娃娃生得好看就想占人家的便宜嗎?你孫兒可不在這,別亂認親戚,不害臊!”
“嘿,我說你這個老不死的,老娘還沒好好跟你算賬呢,你倒是先教訓起我來了?誰給你的熊心豹子膽!”婦人一見老者冒出頭來,立馬擼起雙臂上的衣袖,一副要跟老者干架的模樣。
畫傾城急忙攔在兩人中間,有些尷尬的說道:“那個…兩位前輩,有什么事好好說嘛,什么深仇大恨,一見面就要打起來呢!”
婦人沖她擺了擺手,“女娃娃,我與他之間的事情你莫要插手,這老不死的今天煉壞了我一爐子好藥,不在家面壁思過就算了,還敢跑出去勾搭東街的狐媚子。我今天要是不揍得他滿地找牙,他都不知道馬王爺為什么有三只眼!”
一聽婦人如此叫囂,男子也不知哪來的幾分骨氣,梗著脖子道:“什么叫煉壞了你的好藥?你的不就是我的嘛?煉壞了我不心疼啊!還有,東街的幻雪仙姑可不是什么狐媚子,我與她清清白白的,你可不要亂說話!若是壞了人家的名聲,害得她日后尋不著道侶,那我恐怕就真得將她…”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哎呦”一聲,男子的耳朵被婦人給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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