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魂幡在空中微微抖了幾下,然后慢慢的縮小,最終變回一方絲絹重新落入了蒼無念的手中。
“阿念哥哥…”青辭癱坐在地上,喃喃的喚了一聲。
蒼無念看了他一眼,叮囑道:“先調息,有什么話晚些時候再說。”
說罷,蒼無念急急走回畫傾城的身邊,方才冷酷暴力的模樣已經變成了毫不掩飾的擔憂和心疼。
“畫兒…”蒼無念蹲下身來輕喚了一聲,他甚至都不敢伸手去碰她。
眼下的畫傾城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肉,血淋淋的模樣只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阿…念…”畫傾城泛白的唇微微噏動,聲音細微不可查,但是蒼無念卻是聽見了。
“我在,我在。”蒼無念大氣都不敢喘,只能小心的回應著。
“你…是阿念,還是…”畫傾城想問他是蒼妄還是蒼無念,可是又不知該用什么方法問出口。
“無論哪個,都是我,不是嗎?就像無論是現在的你還是平時的你,都是你,對不對?”蒼無念顯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輕聲應道。
“你的記憶,竟然…沒被消除?”畫傾城已然渙散的雙目頓時涌現出些許疑惑的光芒。
“我的記憶,一直都在,只是不愿想起來而已。”蒼無念苦笑著扯了扯嘴角,然后輕輕的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畫兒,別說話了,先休息一下。”
“嗯。”畫傾城輕聲應道,她實在太累太痛了。
其實木扶桑之前以為蒼無念會許久不省人事并不是毫無根據的,只是他低估了畫傾城的瘋狂,他沒想到這個女子會將自己所有的法力全都注入在清心咒的陣法里面。
一開始畫傾城也沒料到木扶桑能這么快找到這里來,她之所以選擇這么做,只是為了讓蒼無念少受點苦,不想讓他在怨念清除之后陷入很長時間的虛弱狀態。
這一刻她不由得暗自慶幸,這只是出于私心而并非必要的舉動竟然是讓大家都逃過了一劫。
蒼無念自然也是知道的,附著在魂魄上的怨念被反復梳理清洗,最終生生剝離,那樣的痛苦讓他恨不得立刻就死去。
如果不是青辭的眼淚還有畫傾城不遺余力的法力供給,他早就已經昏死過去了,怎么可能在短暫的停歇過后就能將法力運用自如。
這個女子,為他做得太多太多了,現在被木扶桑那個畜生傷成了這副模樣,簡直是在蒼無念的心頭捅刀子。
沒有覺魂又怎么樣?他看見她受傷,他的心會痛。他清楚,他一定是愛她的,一定是的!只是眼下他還無法體會到而已。
記憶告訴他,心痛,已經足以證明一切了。
一縷縷紫色的幽光像是綿綿細雨一般輕輕的緩緩的被蒼無念送入畫傾城的體內,她現在肉身大損,法力耗盡,太過狂暴的法力注入反倒對她是一種負擔。
急不來,一切都急不來,他只能盡可能將法力弱化,一點點的送進她的身體里,滋潤她已經干涸的丹田,修復那皮開肉綻的身體。
這可是一個極其細致的活兒,直到青辭已經穩定住了自己體內的傷勢,蒼無念才停下了動作,而他的額頭此時也已經布滿了汗水。
“阿念哥哥,傾城小姐姐她怎么樣了?”青辭快步走到兩人身邊,輕聲問道。
“還好,肉身上的傷害沒有傷及筋骨。就是法力消耗太大,可能又要當十天半個月的廢人了。”蒼無念同樣輕聲答道。
“十天半個月?”青辭愣了愣。方才那可是風湮啊,以風湮的意識運用出的法力,而且還被消耗干凈了,這怎么可能是十天半個月就能恢復的?
蒼無念抬眼看了看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剛才那個不是畫兒。但是我將法力注入她身體的時候已經察覺到了,盡管救我的不是她,但是力量是屬于她的。所以法力的恢復,最多就在半個月左右。”
“不是吧…這么夸張?”青辭咂了咂舌,這一趟出來畫傾城也算是因禍得福了,這一次復蘇的力量可謂是相當驚人的。可是怎么…猛然間感到有些不對勁呢?
“阿念哥哥,那你…你現在是誰?”青辭駭然問道。
問出這個問題,他自己都感到很詭異!
蒼無念不禁笑出了聲,“你覺得我是誰?”
青辭盯著蒼無念的臉,看了半天也看不出端倪來——他現在的眼眸是黑褐色的,與正常情況無異,他自己也清楚他的前世是蒼妄,所以說他現在到底是誰,只是他愿不愿意承認的問題,青辭根本就沒法判斷。
最終,青辭也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
“我是蒼無念,也是蒼妄。”蒼無念語氣淡淡,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
“啊?什么?不是吧?你你你你…”青辭頓時跳了起來,跟見了鬼似的指著蒼無念半天說不全一句話。
“你什么你?”蒼無念不滿的皺了皺眉。
“阿念哥哥,真的是你?”青辭眨巴著眼,死死的盯著蒼無念。
蒼無念沒好氣的賞了他一個腦瓜崩兒,“也不完全是吧,只不過已經不太排斥了。而且…自然而然的記起了一些東西。”
“你…都記起了什么啊?你可還記得你之前被怨念侵蝕的時候,都跟傾城小姐姐說了些什么嗎?”青辭試探著問道。
蒼無念劍眉緊蹙,搖了搖頭,“這個倒不記得。不過那些怨念是怎么被清洗出去的,我倒是永生難忘。”
“那你記得傾城小姐姐到底是誰嗎?”青辭又問。
蒼無念依舊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清楚。我知道的跟以前一樣,她的體內似乎有兩個人。另外一個,大概應該是她的前世吧。”
“那…你記不記得,你前世的心中所愛是誰啊?”青辭咽了咽唾沫,不怕死的再次追問。
果不其然,蒼無念聽見這個問題,一張俊臉頓時陰沉了下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這件事。”
是的,不要在他面前提這件事,即便他現在開始接受自己的前世就是蒼妄,也不代表他想知道屬于蒼妄的那一道倩影到底是哪個女子。
現在,他的心里只有畫傾城一個,誰說感受不到的愛情就不是愛情了?況且畫傾城早晚能夠替他重塑覺魂,他知道自己對她的感覺那是遲早的事情。
所以,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青辭心頭暗自好笑,心道:不提就不提唄,等一切時機都成熟以后,你對翎兒姐姐的愛可就要翻倍咯!嘿嘿嘿!
蒼無念才沒心思去管青辭那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是為何,他只是輕輕抱起畫傾城就快步往洞外走去。
走到洞口,他感覺自己的腳底踩到一個東西,低頭一看,是一顆黑乎乎的果實。
蒼無念皺了皺眉,“是心魔。我記得那一池子百面棘,似乎結出了不少心魔吧?”
青辭走到他身邊朝地上看了看,點頭道:“我在傾城小姐姐的‘追本溯源’里面看見了,的確有不少,好幾十顆呢!”
“那其余的心魔都到哪里去了?”蒼無念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青辭呆了呆,是啊,木扶桑被奪魂幡給收了,可是那些邪惡的果實去了哪里?
“這個老匹夫,該不會將心魔都送往魔族了吧?”青辭的臉色也變得難看了起來。
蒼無念搖了搖頭,指尖射出一道紫色的光芒,將地上那顆心魔化為了齏粉。
“木扶桑死得不冤了,這么多心魔,真是給魔族帶去了不少助力。我們得抓緊時間了,只有趕緊湊齊所需至寶,才有辦法與魔族對抗。”蒼無念沉聲說道。
青辭聞言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隨后愣了愣,不解的問道:“找到所需的至寶和對抗魔族有什么關系?”
蒼無念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一種直覺,或許與喚醒我前世的力量有關系。我和畫兒的相遇應該也是冥冥中早就注定的事。我眼下雖記不起坤休到底有什么陰謀,但是我若不完全覺醒,這天地間怕是再沒人能阻止坤休的瘋狂。既然躲不掉,那就必須讓自己迅速強大起來。”
聽蒼無念這樣說,青辭忽而覺得腦中有靈光閃過,難道這就是風湮當年狠心拋下他們的原因?可是,為什么要這么大費周章?直接跟蒼妄說清楚事情的原委不就好了嗎?
“翎兒姐姐,你到底為什么這么做呢?”想不通其中關鍵的青辭忍不住嘟噥了一句。
“你在說什么?”蒼無念沒聽清青辭的呢喃,疑惑的問道。
“哦,沒什么,我們趕緊回去吧,傾城小姐姐的傷勢這么嚴重,得趕緊醫治。”青辭急忙打了個哈哈。既然風湮說時機未到,那眼下就不要太過急于刨根問底了。
沒過多久,三人就回到了妖族的族長府上。
見到蒼無念回來,焦急等待許久的眾人都是心中一喜,可是當他們看到他懷里抱著的血肉模糊的女子時,眾人又不由得大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