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傾城微微一愣,隨后咯咯笑了起來,“喬姐姐現在就和過去不一樣了啊,不過畫兒對喬姐姐還是和以前一樣。”
喬三娘心頭泛起一絲酸楚:真的還和以前一樣嗎?恐怕在你們眼里,我依舊是個什么忙都幫不上的普通人罷了。
“喬姐姐要隨我們一同前去影半妝的住處嗎?”畫傾城拉起喬三娘的手問道。
“毒王?我就不去了吧,我怕我去了只會礙事…”喬三娘下意識的便搖了搖頭。
“怎么會呢?我們大家一起去,想必他也不敢再使什么壞心眼了。況且若是真出了問題,無念哥哥和青辭他們一定會出手解決的,喬姐姐不用擔心。”畫傾城出言安慰道。
腦海之中忽然回響起夙幽對她下的命令,讓她留意影半妝的身份。雖然從內心深處來說,她壓根兒就不想搭理夙幽,但是夙幽捏著她的命門,她絲毫不懷疑若是她惹到夙幽不快,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收回她的法力。
眼下他只是要她盯緊影半妝,并不是要對她身邊的這些朋友不利,喬三娘想,或許一同跟去也好,說不定能探出影半妝的底來。她總得讓夙幽看到一些她的價值。
這么想著,她便對畫傾城點了點頭,“那…我便隨你們一同去看看吧。”
幾人很快的來到了影半妝獨居的四合院,不過這一次影半妝卻沒有讓大家下暗道,因為他早已將地下密室內的那幅畫拿到了正堂之中。
望著眼前的這幅沒有描摹男子五官的畫,眾人都下意識的朝蒼無念看了一眼,那畫中男子的身形的確是同他一模一樣,足見作畫者定然是對畫中的男子有著十分特殊的感情,早已將男子的一切都印在了腦海中,所以才能將他的身形畫得如此惟妙惟肖。
不過青辭的心中卻是十分震驚的,其他人不知道,但是他卻清楚得很,這幅畫中的男子就是蒼妄無疑。那一身紫金長袍,還有那束于墨發之上的紫金玉冠,即便沒有描摹容貌,亦是散發著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氣。
這副裝束以及氣度,普天之下除了蒼妄,絕不作第二人想。
“這…這畫上的男子,莫非真的是無念兄弟?”喬三娘的目光在那幅畫和蒼無念之間來回打轉,最后只能得出這個結論。
“可是那個夙幽不也是如此身姿嗎?”姬無心皺著眉頭有些懷疑的說道。那日在崖頂,她親眼看著蒼無念與夙幽打斗的模樣。若是兩人穿同樣的衣裳,恐怕說是孿生兄弟也不為過。
“絕對不是他!”
姬無心話音剛落,便有兩人異口同聲的將她的猜測給否決了。
這兩人一個是青辭,另一個卻是影半妝。兩人不單單是異口同聲,甚至連語氣和態度都如出一轍,毫不掩飾他們對夙幽的鄙夷之意。
幾人下意識的便朝他們兩個投去了各異的目光,畢竟大家都知道這畫上的男子肯定不會是蒼無念,但是青辭和影半妝這么肯定那男子也不是夙幽,如此看來,他們和畫中那個身穿紫金長袍的男子定然是有淵源的。
青辭卻是絲毫沒有理會眾人的眼光,而是眉頭一挑對著影半妝道:“喲,老毒物,真難得你我能在同一件事情上能夠達成共識啊。”
“書生小子,莫非你認得這畫中的男子?”影半妝輕哼一聲,不過他也對青辭的態度感到有些不解。
“我只是覺得這畫中男子看上去頗具風骨,氣勢逼人,怎么可能會是夙幽那樣的小人物可比的?再說了,這幅畫是你的,你怎么反倒來問我認不認識畫上的男子啊?”青辭撇了撇嘴,將問題又拋給了影半妝。
“這幅畫不單單是我的,而且還是我畫的。”影半妝走至畫前,抬手撫了撫畫紙,語氣輕輕淡淡,像是怕不小心驚擾了畫中的人。
“什么?”
除了蒼無念和畫傾城兩人先前便已經知道這幅畫出自影半妝之手,其余幾人皆是一臉愕然。
“老毒物,你沒事逗我們好玩是么?這幅畫是你自己畫的,這畫中的男女是誰你心里不清楚?還是你吃飽了撐著沒事干,跑到大街上看見一對男女便往上畫啊?”青辭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影半妝卻是搖了搖頭,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幅畫上,低聲道:“我先前的確不記得他們是誰了,事實上早些年我便已經忘記了很多事情,我只知道他們對我很重要,所以我便一直留著這幅畫。若非見到蒼無念,我可能依然都不會想起這個男子到底是誰。”
“所以…這個男子真是無念哥哥?”畫傾城忍不住開口問道。
“不。”影半妝淡淡的否定了畫傾城的想法,“這個男子,是千年前的修羅王,他的名字,叫做蒼妄。”
“什么?這畫上男子竟是蒼妄?”安如月驚愕的大呼出聲。
“怎么,你這小丫頭如此激動,莫非你與他有什么淵源?”影半妝別有深意的問道。
“呃…略有耳聞,略有耳聞。”安如月訕訕道。
“你是在見到我的容貌之后才想起他的,那這么說來,我的確是長得同他很像了?”蒼無念淡淡的開口問道。
影半妝的目光在蒼無念身上打量了許久,而后嘆道:“除了那雙眼睛,別的地方可以說是一模一樣。而那個夙幽卻根本達不到這種程度。”
“你既然已經想起來畫中男子是誰了,那你現在將我們都叫過來,是打算做什么?”青辭問道。
影半妝伸手指了指畫傾城,“我要這個畫族的小丫頭幫我把這幅畫補充完整,并且在這幅畫完成之后,幫我塑造一副皮囊。”
“這兩件事先前便已經答應過前輩了,只是不知…前輩想塑造的皮囊是個什么模樣?”畫傾城問道。
“這個…先等你完成了這幅畫以后再說吧。”影半妝眼神微微凝了凝,似是有些猶豫。
“老毒物,你要傾城小姐姐幫你作畫,你總得先將冰蠶絲拿出來吧,不然她的畫筆沒有筆尖,你讓她怎么畫?”青辭在一旁催促道。
影半妝這一回倒是爽快了,他輕輕點了點頭,手掌一翻,在員嶠山頂時用來收集冰蠶絲的烏木梭子便出現在他的手中。
看著影半妝手上那幾近透明的薄薄的一層絲線,幾人還是忍不住面面相覷,這冰蠶每三百年才能吐一次絲,若是每次都只有這么一丁點,夠干些什么用呢?總不能全拿來做毫錐的筆尖吧?
“這冰蠶曾經因為我的疏忽而差點滅絕,而我需要的冰蠶絲又必須是它們剛吐出來的,可是吐絲之后若無法作繭,那些冰蠶便會死亡。這么多年過去了,我想了很多方法讓它們盡可能的存活下來,可是這冰蠶絲的產量卻是一次比一次更稀少了。”望著手中的冰蠶絲,影半妝的語氣中竟是有著難掩的憂傷。
“你要這么多冰蠶絲到底有什么用?”蒼無念疑惑的問道。
聞言,影半妝忽而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后,他抬起手來緩緩的掀開了自己寬大的暗紅色袖袍。
說起來,除了影半妝那半張毀了容貌的臉,他身體的其他部分終年都籠罩在那寬大的暗紅色長袍之下,甚至是于他的雙手都始終戴著手套,所以這世上除了夙幽曾看過他那另外半張被面具遮擋的臉,大概也就只有影半妝自己知道自己的身體是什么樣的了。
比起他當著眾人的面掀起他的衣袖更讓大家吃驚的,是他那掩藏在袖袍之下的手臂。
只見那截手臂的皮膚表面凹凸不平,有幾處已然破潰甚至有腐爛的跡象,唯一一處看起來還相對完整的地方卻是顏色晦暗,毫無生機可言。
“這…你…你是怨魂?”青辭看著那一截堪稱恐怖的手臂,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說出這句令人感到無比驚悚的話。
“什么?”果不其然的,其余幾人在聽見這句話后都不由得心肝一顫。
怨魂是什么樣的存在,他們在那座荒島之上都已經領教過了,除了超度和鎮壓,尋常法力根本沒有辦法將其真正制服,就更不要說消滅了。
可是誰也不敢想象,這臨碣島上最頂尖的存在竟然是個怨魂?
“呵。”影半妝冷笑了一聲,笑聲中卻帶著深深的無奈,“我并不是怨魂,我的思想是獨立的,沒有同任何其他的魂魄相互吞噬過。在我的記憶中,我應該是被人強制從體內剝離出來的神念,至于一同剝離出來的還有些什么東西,我已經記不清了。”
“強制剝離出來的神念?”青辭和蒼無念很明顯大吃了一驚。
“看樣子,你們對這種手法似乎并不陌生?”影半妝將衣袖放下,饒有興致的盯著青辭和蒼無念。
安如月疑惑的看了看這兩個“知識淵博”的男子,隨后拽了拽了青辭的衣角,小聲的問道:“強制剝離神念,是什么很高深的法術嗎?”
青辭下意識的輕輕搖了搖頭,他的心思此刻全都影半妝方才那句話上,以至于他實際上根本就沒聽見安如月在問他什么,他朝著影半妝走近了一步,細細的打量起他露在外面的半張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