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影半妝忽而輕笑了起來。
大家伙兒還沒弄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時候,他的手中突然出現了一根長鞭,鞭子足有丈許長,通體黝黑還泛著幽幽的金屬光澤,正是今晨他用來勒住姬無心脖頸的那一根鞭子。
下一刻眾人只聽“啪”的一聲,長鞭劃破空氣的聲音響起,卻見那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直沖著畫傾城的面門而去。
速度太快,快到來不及思考,方才那鞭打聲光是聽著都讓人心驚肉跳,若是打在人身上,那種感覺著實令人不敢想象。
“不——”眼見長鞭就要抽在畫傾城的身上,安如月嚇得驚叫了一聲。
緊接著又是“啪”的一聲脆響,然后便是什么東西碎裂之后掉在地上噼里啪啦的輕響聲。
只見蒼無念不知何時忽然出現在了畫傾城的身前,而影半妝大約也是早就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因此在長鞭游走至一半距離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暗中收了力道,而后來的那聲脆響正是鞭尾不偏不倚抽爛了蒼無念臉上的面具發出的聲音。
鞭尾帶著勁風掃向蒼無念的臉,一時間他的發絲也跟著飛揚了起來,面具在這一鞭之下四分五裂的掉在地上,而蒼無念卻是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依舊堅定的護在了畫傾城的身前。
影半妝早便猜測他與畫傾城之間有些貓膩,出其不意的對畫傾城出手也只是想試探一下他,如今他挺身護她,正好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同時還順帶的看見了他的真容。
然而,事情卻并不像他一開始盤算好的那樣——因為面具下那張臉就如同一道驚雷一般瞬間劈開了他的胸腔,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在他的身體蔓延開來,直沖他的頭頂。
手中長鞭驟然落地,他的嘴唇顫抖的蠕動了幾下,隨后眾人只見他雙手抱著頭,似是發狂了一般,詭異的嗓音不斷的嘶吼了起來。
如此似乎還不夠發泄,他伸出雙掌在空中胡亂的揮舞著,一時間整個院內“砰砰”作響,院中的圍墻在他的法力擊打之下寸寸碎裂。
“啊——”又是一聲凄厲的嘶吼從影半妝的口中發出,仿佛要沖破萬毒谷沖破臨碣島響徹在天地之間那般,那是一種讓人為之動容也為之心顫的痛苦吼叫。
這一聲嘶吼過后,影半妝竟是身形一閃,消失在了眾人的面前。
“師父,師父!”萬俟緋衣這才緩過神來,急急往前跑了幾步,可是眼下她也不知道影半妝會去哪里。
“這個老毒物,不就是看見了一個天上有地下無的美男子嗎?不至于反應如此之大吧?”青辭一臉不解的嘟噥道。
“萬俟域主,你師父以前也經常這樣狂性大發嗎?”安如月心有余悸的問道。
萬俟緋衣看了看蒼無念,搖了搖頭,“師父的性子雖然古怪,但是我從未見他如此失控過。莫非…”
“莫非無念哥哥真的就是那幅畫上的男子?”畫傾城輕聲接過話說道。
蒼無念的眼睛微微瞇起,腦海中滿是方才影半妝見到他容貌的那一剎那眼神之中復雜的情緒,那種情緒以驚愕為主倒是不錯,可驚愕之余分明還夾雜著隱隱的興奮和狂喜。
其他人或許沒注意,可是蒼無念卻清清楚楚的看見了他嘶吼之前嘴唇顫抖的蠕動,那并非是過于激動而無法自控的顫抖,而是他無聲的說了一句:蒼妄王上。
這個影半妝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又是如何知曉蒼妄的?要知道蒼妄已經消失在這天地間一千多年了,許多知曉他的人如今興許也已經歷經了生死輪回。
若要說這影半妝與他一樣是一名修羅,那他會知道蒼妄倒也不奇怪,可是問題是蒼無念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絲毫修羅族的氣息。
仿佛被迷霧遮擋住了雙眼,有些東西又開始看得不真切起來。這一刻蒼無念在心中做了個決定:“萬俟緋衣,告訴影半妝,若那幅畫對他真的很重要,就早些將冰蠶絲交給我們。只有拿到了冰蠶絲,才有辦法將我的樣貌分毫不差的還原在那張畫上。”
萬俟緋衣微微一愣,不解的問道:“閣主這話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告訴你,我們需要冰蠶絲是為了補全一支古老而神奇的毫錐,如今那支毫錐只有筆管沒有筆頭,需得以冰蠶絲作為筆頭方能夠發揮出它的一些作用。這樣說你明白了嗎?”蒼無念平靜的解釋道。
“古老而神奇的毫錐?”萬俟緋衣一臉迷茫的重復了一下這句話,忽然她的腦子里靈光一閃,立刻將目光投向了畫傾城,有些結結巴巴的說道:“莫非,莫非傾城姑娘是畫族中人?!”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知道得太多會死得很快啊?”青辭在一旁涼涼的插了句嘴。
“原來是這樣…難怪閣主待你如此特別,原來姑娘竟是畫族人。”萬俟緋衣似乎并沒有將青辭的話當一回事,她只是目光緊緊的盯著畫傾城的雙眼。
當她知曉她姓“畫”的時候,便猜測到她的來歷或許有些特別,如今看來,她的確從出生起就是不凡的。
萬俟緋衣身為千機閣天巧域域主,對于畫族這等神秘的部族自然也是有所耳聞,畫族之人天生擅畫,生來便自帶仙根。而畫傾城能夠得到蒼無念的重視,果然不僅僅是因為她生得貌美。如今想來,這個美麗善良的女子必定還擁有不俗的實力。
萬俟緋衣忽然有些自嘲起來,從什么時候開始,她也變得如同人界那些只曉得家長里短的尋常女子那般膚淺了,能被蒼無念、青辭還有季子安這樣的人物護著的女子,怎么可能僅僅只是因為生了一副好皮囊呢?
“既然萬俟域主已經猜到了,那我也不隱瞞了。還望萬俟域主能與毒王前輩言明,我定當竭盡所能畫出他心中所想。”畫傾城微微欠了個身子,語氣不卑不亢的說道。
萬俟緋衣神色復雜的點了點頭,默默的走到先前影半妝所在的那個位置,拾起了地上的長鞭。
望著那條長鞭,蒼無念的心不由得緊了緊,今晨見到這條長鞭的時候,他就覺得心頭十分的不舒服,這東西看著頗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而且勾起了他很不愉快的回憶。
是夜,整個谷中萬籟俱寂,眾人在竹屋之中安然入睡。
午夜時分,蒼無念卻是猛的從睡夢中驚醒,夢境的最后一幕是傍晚時分影半妝看見他容貌時的眼神,還有那顫抖的嘴唇說出的那無聲的四個字。
蒼妄王上…
“千年前的修羅王,究竟與我有何干系?莫非我不單名字與他相同,連樣貌也同他一樣嗎?”蒼無念頹然的靠在床頭喃喃自語。
這一刻蒼無念突然很想知道有關那位擁有著通天本領的修羅王的前塵往事,看看自己究竟與他有何關聯。
他不是沒想過自己很有可能就是上一任的修羅王轉生,但是他想不明白的是,一個被三界六道視為上古神祗一般的王者,又不是身死隕落,怎么好端端的會輪回轉世呢?
就在蒼無念腦子里一團亂麻的想著這些他理不清的疑惑時,他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屋前似乎有什么危險的東西正在靠近。
蒼無念屏住了呼吸,將體內的法力緩緩的聚集到雙眼之處,隨后他便透過竹屋的門看見了離他屋子不遠處有一個模糊的身影。
那個身影慢慢的在移動,走到他屋前的時候似是猶豫了一下,然后左右踱步卻是沒有再往前走。
蒼無念微微皺了皺眉,一個閃身來到屋門口,對著來人低聲道:“毒王前輩大半夜的跑來晚輩的住處,可是有何指教?”
影半妝顯然是沒有料到蒼無念竟然這個時候還沒有睡,而且他都這么小心了,對方居然還發現了他。
短暫的震驚之后,影半妝竟是想都沒有多想,扭頭就跑——沒錯,就是跑,而并非運用法力遁走。
蒼無念疑惑更甚,卻是下意識的就閃身追了上去,不由分說的一把抓住了影半妝的手腕,沉聲道:“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放肆!從來沒有人敢對本尊如此無禮,你休要仗著自己長了一張酷似本尊故人的臉就如此囂張狂妄!”影半妝似是被蒼無念激怒了,那沙啞殘破的嗓音此時竟顯得有些尖銳,甚至還有些惱羞成怒的意味。
“你的故人?蒼妄王上嗎?”蒼無念顯然是沒有把影半妝的態度放在眼里,而是更逼近了一步,一字一句的問道。
“你…你怎么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他…”影半妝顯然是有些驚慌了起來。
蒼無念劍眉緊蹙,一張俊臉無比的嚴肅了起來,他沉聲道:“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你跟蒼妄又是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