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蒼無念先前回答的輕松,可屋子內的他此時還真是頗有些狼狽——桌椅板凳全被他撞翻在地,他身上月白色的長袍也沾染上了不少灰塵。還好這屋里布局簡潔,沒什么亂七八糟的擺飾,不然非得被摔得滿地稀爛。
他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將畫傾城一把抱上了床,小心翼翼的將她置于床上,探查她身上是否受了傷。
“無念哥哥,我沒事。”畫傾城輕輕的開口說道,聲音十分沙啞,不過的的確確是她從嘴里說出來的。
蒼無念吃了一驚,呆呆的盯著她。他簡直難以置信,這才多久的時間,她居然能夠開口說話了,而且先前她臉上那一半紅一半紫的情況似乎也好了許多。
“畫兒,你還冷不冷?”愣了一會兒,蒼無念急忙問道。
畫傾城眨了眨眼,吃力的說道:“冷,不過…還可以忍受。”
聽她說冷,蒼無念又著急了,先前將她摟在懷里,還沒注意到這個問題,船體就劇烈的晃動了起來,讓他無暇顧及她的狀況,只是本能的想著如何能讓她不受傷。
如今一切都平靜了下來,她的冷就成了他最大的擔憂。那刺骨的寒冷他是體驗過的,當真是令人無法忍受,那痛苦的記憶,想忘記都難。
心下一疼,蒼無念又將她撈進了自己的懷里,緊緊的抱著她。不管未來如何,那都是以后的事,眼下,他不想再追究他到底是不是把對別人的關心寄托在畫傾城的身上,他只知道,她若有事,他將不得安生。
讓蒼無念有些驚奇的是,他覺得畫傾城這一次的狀況看起來雖然也很嚴重,但是她身體的溫度似乎還算是正常,比平時略微冰涼一些,但是遠遠沒到寒冷的程度。
“畫兒,我感覺你身體里似乎有一股奇異的暖流,難道你是在用自身的法力與這蠱毒相抗衡?”蒼無念不大確定的問道。
“嗯…這也是逼不得已的辦法,我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奏效。”畫傾城啞著聲答道。
“傻丫頭,即便奏效,那也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你何必要讓自己如此辛苦?你就不怕因此而送命嗎?”蒼無念有些哭笑不得。
“送命應當不至于吧…我也希望能治本啊,可是…”說到此處,畫傾城忽然閉上了嘴,她確定這一次自己的意識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可是說出這種話來,絕不是她的本意。她想,一定是她一不小心被蒼無念的話給繞進去了。
察覺出了彼此言語之中的曖昧,蒼無念的面色也是微微變了變。所謂治本的方法他們現在是心知肚明,可偏偏事情就是這么尷尬,她情愿,他卻辦不到。
“是我不好,我以為讓你慢慢的將感情從我身上轉移就不會有事了。可是我卻不知道,感情的事情根本就是自己控制不了的。”蒼無念撫著她的后背,自責的說道。
“沒事的無念哥哥,你還在我的身邊陪著我,其實我也沒有什么好再強求的了。”畫傾城無力的靠在他的懷里,她知道,自己終究還是貪戀他的懷抱。
這一次蠱毒發作,來勢洶洶,去勢也快,不出半日光景,畫傾城就已經恢復了正常,這倒不免讓蒼無念的心中再一次感到驚嘆。
傍晚時分,眾人圍坐在船頭,盡管如今他們身處的這片海域在外界是看不見的,但是日出日落,潮漲潮汐都與外界沒什么兩樣。他們在鯤的肚子里不知道呆了多久,不見天日的日子總算熬出了頭,此時坐在船頭看夕陽,當真是一件無比愜意的事情。
當蒼無念與畫傾城并肩而行的身影出現在船頭時,立刻感受到了其余五人向他們投去的神色各異的目光。其中最得意的當屬青辭與安如月,最失意的當屬萬俟緋衣,而最讓人看不透的,依舊是季子安。
但實際上除了萬俟緋衣之外,其他人都很清楚,雖然兩人共處一室大半日光景,但是他們之間能夠發生的事情,并非那么讓人浮想聯翩。
“萬俟域主,在下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閑聊不多時,青辭終于是對萬俟緋衣開了口,這件事他在鯤的肚子里思量了這么些天,最終下定決心問個明白。
“何事?”萬俟緋衣問道。
“你的照海鏡是從何而來的?”青辭問道。
萬俟緋衣挑了挑眉,笑得有些耐人尋味,“這么多天過去了,青辭長老若是不問,緋衣還真以為你們都對此物沒有興趣呢!”
“萬俟域主別誤會,我可不是那種會覬覦他人寶物的人。我只是對此物的來路有興趣而已。”青辭的眼神微微凝了凝,正色說道。
見青辭難得正經一回,萬俟緋衣的笑意更甚,素手一翻,照海鏡便出現在她的手中,隨后她大大方方的將這法寶遞給了青辭,“緋衣自然知道青辭長老不是這種人,退一步說,若是青辭長老果真有心覬覦,緋衣也不是對手啊。”
青辭伸手接過照海鏡,面上看似平靜,不過心頭早已澎湃不已。當年他凱旋而歸的時候因為聽聞了風湮與蒼妄的消息,心緒波動極大的他在趕路回洛河宮的時候便不小心將照海鏡給遺失了。
等到他發覺此物不見了,他卻也再也找不到它了,就如同他再也找不到風湮和蒼妄那般。
同樣對照海鏡有著異樣情緒的還有蒼無念和畫傾城。
就是這個東西喚起了蒼無念殘破記憶中相對完整的那個畫面,讓他陷入了自己現在根本無法理解的感情之中,也讓他第一次生出了遠離畫傾城,放她找尋屬于自己的幸福的念頭。
而對于畫傾城來說,她只是隱隱的覺得熟悉,就像她第一眼看見蒼無念和青辭的時候一樣,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除此之外她并不知道太多。比如,她并不知道所有曾經與她有過關聯的法寶都會一點點的牽引出她塵封已久的力量。
坐在一旁的季子安將三人的神情盡收眼底,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了,為什么畫傾城會對他說,青辭和他不一樣。從他們三人對待這個法寶的神情看來,他們之間一定早有淵源,而這個法寶,應當是一個見證者。
“看青辭兄這副神情,似乎對此寶物很是熟悉啊?”季子安笑著說道。
“曾經有幸得見罷了。萬俟域主現在可否將這法寶的來路告訴我了?”青辭淡淡的說道。
誰知萬俟緋衣卻是一臉抱歉的搖了搖頭,“并非我不愿透露,只是我也不知道這東西到底從何而來。”
“哦?那你是從何處得到此物的?”青辭有些好奇的問道。
萬俟緋衣的面色微微變了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大愉快的事,不過很快她又恢復了先前的表情,淺笑著說道:“自然是我當年離開員嶠山去人界的時候師父給我的了,否則以我的法力,怎么有辦法穿過迷霧之海呢?”
“你師父?毒王影半妝?”安如月驚呼了一聲。
也怪不得她大驚小怪,毒王影半妝在人界的名頭很大,可是據說外界見過他的人都已經死絕了,就連他的弟子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路高人,甚至都不知道他究竟多大年紀,是男是女。正因為他的詭異,所以不少人猜測,或許這個影半妝根本就不是人。
“是的,師父極少離開員嶠山,即便要離開,他老人家也無需使用照海鏡。”萬俟緋衣答道。
“無需使用照海鏡便可穿過迷霧之海?”蒼無念也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嘆。
當他們的船一駛進迷霧之海的范圍時,他就已經感覺出那是一個封印陣法,而所謂的迷霧之海,其實就是一個陣眼。布陣者法力極其高強,若是與其沒有什么淵源,或者自身不具有強橫的實力,想要自由穿越迷霧之海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他當真沒有想到,萬毒谷的毒王竟然會是這么厲害的一號人物。
“我們這一次去臨碣島,會遇到你師父嗎?”青辭開口問道。說起來這么厲害的一號人物,這些年他在人界雖然聽過,卻沒有機會與之交手,還真是對他有些好奇。
“師父的脾氣很古怪,所有萬毒谷的弟子面對他都是小心翼翼的。到了員嶠山你們見到他恐怕是在所難免的,不過我丑話可說在前頭,見到他的時候你們最好是低著頭,不要盯著他看。他問你們什么,你們便答什么,不要多答,也不要想著糊弄他。否則惹到他不高興,將你們拿去煉毒,我可是救不了你們的。”萬俟緋衣很是嚴肅的說道,語氣中還帶著些許懼意。
“嘖嘖,被你這么一說,我對他還真有點期待了呢。”青辭一臉欠揍的模樣,絲毫沒有將萬俟緋衣的警告當一回事。
七人乘著船,一路往西北方航行,過了約莫一個月的時間,季子安卻是將大家召集在了一起,道出了一個讓他們都禁不住為之擔憂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