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風湮已經成為了一個烙印留在了他心里之后,他便覺得這世上再沒有什么女子值得她多看一眼了,偶爾的他也曾懷疑過,自己會不會就這樣孤獨一生直到終老。可是他當真不想像自己的父親那樣,身邊圍繞著無數的鶯鶯燕燕,雖然有很多女人,但是終日只是縱情聲色,根本不知真愛為何物。在青辭看來,那樣的男子當真是可悲可憐的。
可是他不明白,安如月對他來說究竟算什么。她那么笨,又不知道溫柔,甚至論姿色,把她放在修羅界中也就是平平。她唯一吸引他注意的地方大概就是她的眼神,那為了蒼無念的安危而發自肺腑的關切的眼神,還有為了不屈服于他而表現出來的倔強的眼神。
“自不量力,卻又倔強。安如月,難道是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曾經的我嗎?我…該拿你怎么辦呢?”青辭仰著頭,呆呆的望著屋頂的房梁,良久之后,才喃喃自語。
蒼無念回到了安如月的房間,見她還是同先前一樣,眼神有些呆滯的不知在看什么,時不時的流下眼淚,低低的啜泣著。
“她,一直沒說話嗎?”蒼無念皺了皺眉,將畫傾城拉到一邊,小聲的詢問。
畫傾城無奈的搖了搖頭:“許是青辭公子今夜對她所做之事造成了太大的刺激吧,她身上還有傷,可是她卻不讓我碰她,我都沒法給她上藥。”
“胡鬧!”蒼無念恨恨的低罵了一句。
“無念哥哥,如月姐姐現在的情況讓畫兒很是擔心。畫兒曾經在醫書上看到過這種案例,有些人因為受到刺激過大,事后一直沉浸其中難以自拔,從此之后便會變得癡癡傻傻,再也無法恢復正常。雖然…如月姐姐并不屬于人界,但是畫兒覺得,這些東西,應該都是不離十的。所以…所以…”畫傾城一臉的愁苦與擔憂,不僅僅因為安如月是蒼無念最親近的人,還因為這些日子的接觸,畫傾城早已將她視為自己的好姐妹。
“那現在該怎么辦?”蒼無念無奈的問道。
“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還須系鈴人,或許…只有青辭公子才能幫助到她。”畫傾城答道。
“不行!”蒼無念下意識的就否決了,“如月雖是婢女,可我從未將她看作是下人,我決不允許他再次傷害她。”
“讓我試試吧,我不會傷害她的。”蒼無念話音剛落,青辭的聲音便傳進了二人的耳朵里,隨即蒼無念和畫傾城都看見一臉頹色的青辭正朝著房間里走來。
一看見青辭,蒼無念心中的怒火又是一陣升騰,他恨恨的握了握拳,壓著聲音怒斥道:“青辭,我警告你,離如月遠一點,否則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青辭聞言竟是連眉頭也沒皺一下,而是十分恭敬的對蒼無念作了個揖:“閣主,我一定會她負責的,不管怎么說,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屬下還有些心愿未了,待到屬下了卻了心事,若是她還是無法原諒我,到時候…屬下愿意以死謝罪。”
見青辭如此正色的說出這番話,蒼無念居然一時間啞口無言,就是因為他并未想過要他的命,所以才會如此的憤怒與焦灼,不知該如何解決這件事才算圓滿。而如今青辭竟然說要以死謝罪,這反倒讓他更是無所適從。
“青辭公子,如月姐姐就拜托你了。她現在的情緒需要發泄,若是她愿意同你說話,即便是打你罵你,也希望你能夠多加忍耐。若是她看見你仍舊是如此麻木,恐怕麻煩就真的大了。”畫傾城面帶憂色的對著青辭欠了欠身子,心情有些七上八下。
不過不管怎么說,青辭還算是個肯負責任的男子,這一點讓畫傾城的心中微微有些安慰。
蒼無念皺著眉,還想再說些什么,畫傾城卻是對著他輕輕搖了搖頭,將他拉到了門外,輕聲道:“無念哥哥,我們還是先離開吧。他們二人的事情,只能他們自己解決,我們留在這里,反而只會礙事。”
蒼無念重重的吐了口氣,他不理解這些復雜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但他覺得畫傾城說得沒錯,感情這種事,外人終究是插不上手的,他跟畫傾城之間,不也是如此嗎?
畫傾城將蒼無念一路拽回了自己的房間,一把將他按在椅子上坐好,然后扣住他的手腕細細的為他診起脈來。
蒼無念有些不解的問道:“畫兒,你這是做什么?”
畫傾城白了他一眼,半晌之后收回手,有些不悅道:“你不也中了毒嗎?我這不是得替你好好瞧瞧。你不知道你先前看起來有多奇怪,好像隨時要吃人一樣,兇神惡煞的。”
“我…什么時候兇神惡煞了?”蒼無念一頭霧水的問道。
“就是先前你看向青辭公子的眼神啊。若不是知曉你體內沒有覺魂,我還以為你是因為中意如月姐姐,才會對青辭公子如此敵視。”畫傾城撇了撇嘴,語氣之中竟是有些酸溜溜的。
“你這小丫頭,腦子里想些什么呢?”蒼無念頓時哭笑不得,“我從出生起,如月就一直貼身伺候著我。那時候我的覺魂尚在,所以我對她的感情是有記憶的,雖然失去覺魂之后,那種感覺消失了一段時間,但是這些年我一直佩戴著丹青靈玉,所以那種感情雖然模糊,但我依然有印象。她跟母親一樣,都是我的親人,看到她們受到傷害,我自然會憤怒。”
畫傾城認同的點了點頭,心中卻有些疑惑:“無念哥哥,我覺得你最近似乎變了許多。之前我覺得你總是一臉淡漠的模樣,好像對什么事情都不會太放在心上。可是最近…你好像變得容易動怒了,你自己有沒有感覺到?”
畫傾城這么一說,蒼無念的心也不由得沉了下來,他怎么可能感覺不到,那不僅僅是動怒,有好幾次他甚至是動了殺念。當他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似乎越來越不受控制的時候,他猜到應該是丹青玉給他帶來了負面效應,若是不找出應對之法,他害怕再這樣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他會真的變得殘忍無情。
見蒼無念的面色變得十分難看,畫傾城心中一疼,急忙拉過他的手,輕聲道:“無念哥哥可是毒性又發作了?不如我給你煎一碗安神湯,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女子的手有些涼,但是觸感十分的柔軟,加上她此時眉眼之間的關切之色,讓蒼無念忍不住心神一蕩。原本體內的疼痛與灼熱他已經勉強壓制住了,可這一刻卻又突然爆發了出來。他忽然有些理解了,為什么青辭之前會對安如月做出那樣的事。因為他現在也有了這樣的感覺,那種疼痛太寂寞,讓他忍不住想要拉著另外一個人陪著自己一起沉淪。
“畫兒,你快走。我…我感覺自己有些不對勁,讓我安靜的呆一會兒,你不要靠近我。”蒼無念咬著牙,一把甩開了畫傾城的手,有些艱難的說道。
畫傾城的手就這樣被他甩開,心里突然間有些委屈,但是看見蒼無念痛苦而又嚴肅的神色,她已經心下了然——他和青辭中了一樣的毒,或者可能會做出一樣的事,他一定是怕自己會成為第二個安如月,為了不傷害自己,他才狠心讓自己離開。
可是…她知道她和安如月不一樣,安如月是被迫的,而她,她是自愿的。
畫傾城自嘲的笑了笑,她替他們把過脈,雖然感受得不十分真切,但是那毒藥的藥性她卻也知曉了七八分。此毒無非就是激發和膨脹他人體內最陰暗最狂暴的那一面,最好的解法就是讓對方身體內膨脹的力量得以宣泄,不管是殺人放火還是奸淫擄掠,隨著內心最渴望的想法去做,這毒便解得暢快淋漓。
若是強行壓制住了,倒也不會有什么大礙,但是恐怕日后對于迷惑心智的藥物的耐受性就會變得很差,一個不小心可能會走火入魔,或者是經脈爆裂。
而如今的蒼無念強行的壓制著體內的毒性,不想被毒性所控,畫傾城著實不忍他受這樣的折磨。依著她的猜測,蒼無念今夜的情緒看上去很容易失控,恐怕他最陰暗狂暴的那一面應該是殺念。但是如今他面對的是自己,那殺意應該是無從說起,所以…他現在對自己是個什么心思,畫傾城心中已是了然。
她突然想起了她身中“一夜笙歌”的那一次,當時體內翻江倒海的灼熱險些讓她的經脈寸寸爆裂,她知道那種痛苦,若是沒有蒼無念,她只恨不得有誰一刀給她個痛快。
嘆了口氣,畫傾城緩緩的站起身來走向門口。蒼無念看著她的背影狠狠的握了握拳,心頭暗暗松了口氣。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是大大出乎了蒼無念的意料,只見畫傾城走到了門口,一把關上了房門,還將門閂給閂了起來,隨后又將屋內的燭火全部給吹滅了。
蒼無念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這丫頭,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