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為修羅的安如月因為年歲尚淺,對這鮫人的事情尚且知之甚少,可青辭作為一介凡人,又是如何能夠得知這么詳細的信息?即便是在千機閣當中,有關鮫人的情報資料也是寥寥無幾。
“照你這么說,每一代金鮫王的鮫鱗做成龍綃之后都與下一任鮫王的鮫鱗相融,那她們的鱗片豈不是早就堅硬無比,這樣的龍綃,如何能像普通毫毛那樣做成筆尖蘸墨寫畫?”半晌之后,惠姑才問道。
“這龍綃只有在穿在身上參與戰斗時才會變得堅硬無比,若是將它們卸下,便是輕薄猶如無物。而且龍綃是有生命的,它在離開金鮫的身體之后只有一次重生的機會,那便是與現任鮫王的金鱗相融,當這一任的鮫王也到了彌留之際,之前那不屬于她的龍綃便會自動脫落,失去所有的生機。這沒有生機的龍綃跟魚鱗大約也沒什么兩樣了。”青辭解釋道。
“竟然是這樣…真沒想到,單單是一個蜃龍筆的筆尖便是如此難尋之物,那這剩下的這三樣…”君奕晟忍不住皺眉嘆道,同時他的目光下意識的掃過畫傾城的臉,深深的替她感到擔憂。
果不其然,畫傾城靜靜的聽完青辭的解釋之后,眉頭深深便的糾結在了一起,她忽然有些明白了,為什么蒼無念之前會說他寧愿這一生都在冰冷無情的世界里度過,也不希望她去尋找這世間異寶去為他。
單單一只筆,還是在有筆管的情況下,都很難將它修補完整。再想想還有墨、紙、硯三種寶物需要尋找,這究竟要到何年何月她才能達成心愿。
就在這時候,蒼無念卻淡淡的開了口,只不過說出來的話卻是讓眾人本就開始下沉的心更加的沒了底:“龍綃已經算是這些東西當中最有跡可循的一個了。而剩下的,還遠不止三樣那么簡單。”
“什么?作畫無非不就是筆墨紙硯嗎?這筆已經知道了,可剩下的寶物竟然還不止三種,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君奕軒一個沒忍住,問話時候的嗓音之大,差點將其他幾人嚇一跳。
“照這絲絹記載的內容來看,至關重要的一樣東西想來當是屬墨,因為這墨不僅僅是具體的某一樣東西,而是由好幾種材料調配而來的。”蒼無念似乎早就料到他們當中有人會是這種反應,倒也并沒有覺得君奕軒有什么失禮的地方。
“調配墨究竟需要些什么呢?”安如月終于開了口。其實她跟君奕軒一樣,甚至早就有罵娘的沖動了。但是之前一直是青辭在說話,她因為心里還別扭著,所以一直壓抑克制自己不要主動對他開口。
“最基礎的一樣東西,我們大家都已經聽說過了,就是西方昆侖山之中的龍血神木。”蒼無念答道。
“啊?龍血神木?那不是不死樹嗎?難道是要用樹中汁液作畫?”畫傾城瞪大了眼睛,這東西她還是托了洛凡的福才知道的,而蒼無念當初也正是因為龍血神木的下落才進了皇宮,她與他才陰差陽錯的再一次遇到。
所以再一次聽到“龍血神木”這四個字,畫傾城的心頭難免有些不一樣的情緒。
“并非是需要它的汁液,而是需要它的一節樹根。”蒼無念微微皺眉,沉浸在愉快氛圍中的。
“樹根?無念哥哥,我不理解,這樹根和作畫有什么關系?”畫傾城疑惑的問道。
“我們需要將那一節樹根煅燒成炭,研磨之后方可成墨。”蒼無念說著,眉頭卻糾結得更深了。
“若是這樣,似乎這墨比畫筆更容易得到啊?為何小王子你卻是這樣一副嚴肅的表情?”安如月見著蒼無念似乎比先前更為焦灼,心下也是十分的不解。
“龍血神木之所以為神木,定是與尋常的木材不同,若我沒有猜錯,這煅燒神木的火一定也有講究吧。”洛凡不假思索的說道。
“不錯,這用來煅燒神木的火,正是祝融之火。而且光有這墨還不夠,就連磨墨的水也不是普通的水,而是需要三滴淚。”蒼無念伸手揉了揉有些疼痛的眉心,語氣更加的低沉。
“祝融火?三滴淚?這…這兩樣東西似乎完全扯不上邊吧?”君奕軒有些哭笑不得,祝融火聽起來著實是遙不可及的東西。但是要是說起眼淚,難道這天地間還會有比鮫人淚更特別的淚水嗎?
“這三滴淚當然不是普通的淚。它們分別是大愛、大悔、大悟之淚,而其中大愛之淚需要來自龍族,至少得有龍族血脈,而大悟之淚則是需要來自于本身,至于大悔…必須是曾經歷過大愛之人被狠狠傷害并且傷害過他人之后流下的悔恨之淚。”蒼無念狠狠的呼出一口濁氣,淡淡的解釋道。因著絲絹上這些奇異難尋的東西,他體內激起了淡淡的怒意。
“這、這簡直不可理喻啊!別的不說,就單單說龍族,那完全都是存在于傳說中的神族,怎么可能真的出現在我們面前啊?更何況還得向他討一滴淚,我看討來一顆火球倒還更容易些!”君奕軒當真是忍不住要罵娘了,他現在十分的懷疑,蜃光光幕之中出現的那個紫衣仙子是不是壓根就在戲耍他們。
洛凡無奈的瞪了君奕軒一眼,轉而對蒼無念道:“反正都幾近是天方夜譚了,不妨把剩下的也說給大家聽聽吧。”
“剩下的似乎并沒那么復雜,只是我覺得絲絹上記載內容的有些模糊,我不大確定它所指的究竟是些什么東西。”蒼無念有些遲疑的說道。
話音剛落下,他袖袍一揮,一張素宣落于桌面上,宣紙上寫著幾行遒勁有力的字:
石帆禹穴三千年,野繭繅絲織為裳;十二時辰十二月,往來影照兩邊人。
蓬萊溟海有洞天,飄沙飛雪若等閑;靈玉為媒血為祭,鴻蒙之初故人憐。
眾人盯著那素宣上所寫的內容看了半晌,皆是一頭霧水,只有洛凡有些不確定的說道:“看起來這八句詞中每兩句似乎都是在暗示一樣東西?這石帆應該指的是石帆山,禹穴想必指的便是大禹的墓穴了,想來這兩句的意思應當是告訴我們禹穴之中有什么能夠做成衣裳的材料,莫不是這種材料便是我們需要紙?”
“照洛凡前輩這么一說,似乎還真的有這種可能。那后面幾句又是個什么意思呢?”惠姑的心情也變得焦灼起來。
“這十二時辰十二月,我是真的沒有什么想法。蓬萊溟海自不必說了,到時候定是得去看看,一定有什么我們需要的東西在那溟海之中。現在看來最后兩句的意思似乎頗為含糊,這世間靈玉千千萬,難不成每一種都能夠得上的標準嗎?至于這血祭…聽起來也是挺瘆人的,也不知得用誰的血。”洛凡答道。
“哎,若要完全參透這絲絹所記載的東西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方才告訴你們的,不過只是關于的部分罷了。這當中還記載了一些看似毫不相干的寶物,不過我相信,若是有緣得到,之路必然事半功倍。”蒼無念雙手負于身后,悠悠說道。
“那接下來…我們當如何做?”畫傾城已然是有些迷茫了,雖說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就目前知道的這些東西,已經不是“千難萬難”可以形容的了。
“穩扎穩打,先從冰蠶絲下手吧。畢竟你現在的法力還是太薄弱了,終歸還是得從畫皮開始。”蒼無念對著她淺淺一笑,從今以后,這便是他們需要一起走的路。
離開隨云苑的時候,蒼無念并沒有跟畫傾城一路,畢竟如今他體內魂魄的傷勢已經恢復了大半,兩人的身體都沒有大礙,意識也都很清晰,再同住一間房同睡一張床,也委實太說不過去了一些。
吩咐安如月陪在畫傾城的身邊多注意她體內蠱毒的情況,蒼無念則是將青辭單獨留了下來。
“屬下多謝閣主的信任,這兩天屬下便想辦法探尋出員嶠山的消息,好助傾城小姐姐早日尋得冰蠶絲。”青辭對著蒼無念抱了抱拳,語氣很是誠懇。
“青辭,我對你的來歷越來越好奇了。以你對鮫人一族認識的全面和深刻程度來看,莫不是你與鮫人之間早有淵源?”蒼無念負手而立,斜睨著眼前這個書生。
“不錯,屬下的確鮫人一族有些淵源。不過屬下先前也說過,現在并不是讓閣主知道屬下身份的好時候。其實屬下心中也很期待,想必那時候閣主定當會放下心中的芥蒂。”青辭淡淡笑道。
蒼無念睨了一眼他的右肩,發現他竟然是連個紗布也沒綁。
“你的右肩如何了?”蒼無念淡淡問道。
“謝閣主關心,左右不過一點小傷罷了,很快就沒事了。”不得不說聽見蒼無念那淡漠的關心,青辭的心中竟是生出一絲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