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畫傾城送走了安如月之后,便走回桌前端起了那盛著湯藥的瓷碗。細細的瞧了瞧這血紅色的湯液,畫傾城的心里有那么一點點不舒服。因為這湯液無論是色澤還是質地,都像極了鮮血,這讓她不由自主的聯想到她與蒼無念的那個吻,此刻她的身體里一定還有不少他的血吧。
蹙著眉頭悠悠一嘆,畫傾城還是端著瓷碗來到了床邊。
床榻上的男子依舊緊閉著雙目,若不是他的面色蒼白異常,看起來和睡著了并沒有什么兩樣。這個男子無論是在什么時候,都俊美得教畫傾城挪不開眼,她就這樣靜靜的凝視著他,不由得有些癡了。
好一會兒她才想起來,她是來給他喂藥的。用湯匙舀起一勺湯藥,輕輕吹了吹,便往蒼無念的口中送去。
可是處在深度昏迷之中的蒼無念根本感知不到周圍的一切,那血紅的湯液灌不進他的口中,便順著他的唇角流了下來,看上去反倒像是他嘔出來的血。
這一幕一不小心就刺痛了畫傾城的眼,淚水毫無征兆的就流了出來,她急忙尋了個帕子略有些失措的替他拭去那些血紅的湯液。心下不免焦灼,這藥他喝不進去,這該如何是好。
想起青辭說過,趁熱將藥喂他服下,興許明天一早蒼無念便會醒來。畫傾城咬了咬牙,做出了一個讓她有些難為情的決定:她打算嘴對嘴的將藥渡進他的口中。
反正二人也有過兩次這樣親密的接觸了,再多一次也無妨。于是她直接就著瓷碗,將那血紅的湯藥含在了自己的嘴里。
湯藥入口,畫傾城的眼淚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這到底是什么玩意啊?她從小隨著姑姑學醫,各種常見的不常見的草藥是什么藥性什么味道她都爛熟于胸。可是手中這湯藥的味道,當真是從來沒有嘗到過,甚至沒有嘗出來一絲她所熟悉的藥材的味道。
極酸、極苦、極澀,還帶著點咸味和一股子極厚重的腥味。這種東西,真的能被稱為藥嗎?
強忍著將這藥嘔出來的沖動,畫傾城緩緩的將自己的唇對上蒼無念的唇,小心翼翼的讓自己口中的藥湯一點一點流入蒼無念的嘴里。
也不知是不是蒼無念下意識的舉動,他雖然處在昏迷中,可是畫傾城卻并沒有費多大勁的就頂開了他的牙關,而那些渡入他口中的湯藥也被他緩緩的咽了下去。
這第一口湯藥喂得比畫傾城想象中的要順利,不由得讓她心中大松一口氣,原本她還在擔心,若是他喝不下去,又像先前用湯匙喂他的時候那樣全都流了出來,那她就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可是喂了小半碗之后,畫傾城卻發現了些許不對勁。一開始她只是單純的覺得這湯藥的味道實在是太難以令人下咽,可是當她的舌頭漸漸的適應了那極酸和極苦澀的味道之后,她發現這湯藥當中的腥味似乎不是一般的腥味,那腥味居然真的有點像鮮血的味道。
而且不知是不是因為她有了這樣想法,她覺得自己的腦子開始變得有些暈,有些想反胃。
看了看手中剩下的半碗血紅的湯液,畫傾城咬了咬牙,加快了喂藥的速度。
碗里的湯液慢慢的見了底,可畫傾城的腦子卻是越來越昏沉,那種反胃的感覺依然在侵襲著她,可她竟是連嘔吐的力氣都沒有了。
最后那一口藥也不知蒼無念喝下去了沒有,她已然昏昏沉沉的倒在了他的懷里,兩眼一黑便沒了意識。
黎明破曉時,蒼無念在體內傳來的劇痛之中醒來。猛的睜開眼,他看見了透過窗子照進屋子里的不算亮堂的光線。
畫傾城怎么樣了?他之前是昏過去了嗎?現在是什么時候了?是清晨還是傍晚?
一連串的問題迅速的充斥在蒼無念的腦海中,他下意識的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身上正趴著一個人。
“畫兒?畫兒,你怎么樣了?”蒼無念猛的想起他失去意識前畫傾城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樣,他的一顆心頓時緊張了起來。
懷中的人兒沒有反應,蒼無念的心在一點點的下沉。他艱難而又顫抖的伸出手,想要去探她的鼻息。
可就在這時候,畫傾城卻動了一下,小臉在他的胸前輕輕蹭了蹭。
“畫兒?”蒼無念的手僵在空中,他趕緊掙扎著起身,扶起畫傾城細細的端詳起來。
她眼底的青黑消失了,光線有些昏暗看不出面色究竟如何,嘴唇似乎也不再是紫黑色的,可是…她唇邊為什么會有血跡?
“畫兒,畫兒你醒醒,你快醒醒!”蒼無念輕輕的捧著她的臉,有些焦急的呼喚道。
感覺到有人在叫自己,畫傾城終于是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只是她腦子里還有些迷蒙,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噥道:“人家的頭很暈啊,就不能讓我再睡會兒嘛!”
頭很暈?蒼無念愣了愣,她只是說頭暈,而不是說冷,那這么看來,她體內的蠱毒是暫時被壓制住了?想到這一點,他不由得松了口氣,總算不枉他強行動用法力趕過來救她。
可是很快他又發現了一些不對勁,他體內的魂魄的確是讓他感覺到很疼痛,可是這種疼痛與魂魄受到重創的疼痛又不盡相同,仿佛他體內的魂魄正在快速的生長著、活躍著,突然充滿了生機,是一種正在膨脹的疼痛。
“無念哥哥,你什么時候才能醒來呀。”懷里的人兒又發出了一聲夢囈般的低喃。
“傻丫頭,我這不是已經醒來了嗎?”蒼無念有些好笑的撫了撫她的臉,低聲說道。
“哦,醒了就好,那藥可真難喝,你要是再不醒來,我恐怕又得用嘴喂你一遍…唔,那味道,畫兒到現在還想吐呢。”畫傾城翻了個身,眼睛半睜半閉的嘟噥道。
喂藥?還是用嘴?蒼無念突然有些無語,他當真已經昏迷到什么都記不得了,就連畫傾城嘴對嘴的給他喂了藥他都不知道。
“畫兒,你的嘴角為什么有血跡?”蒼無念捧著她的臉仔細的瞧了半天,還是感到很疑惑。
畫傾城砸吧了一下嘴:“不是血跡啦,就是那個藥嘛,紅艷艷的看起來跟血似的。”
蒼無念松了口氣,小心的將她平放在床上,既然她頭暈,那便讓她多休息會兒。而他則是盤腿而坐,試圖好好調息一下體內剛剛開始恢復生機的魂魄。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天色已經大亮。畫傾城從睡夢之中幽幽轉醒,一睜眼,便瞧見在床邊盤腿而坐的蒼無念,而他的周身正縈繞著一圈淡淡的紫光。
“無念哥哥,你醒了?”畫傾城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喜的呼喊。
聽見她喚他,正在閉目調息的蒼無念緩緩睜開了眼,扭頭便看見她眼神灼灼的模樣。
“嗯,醒了。我…昏迷了多久?”蒼無念輕聲問道。
一聽見這個,畫傾城的小嘴忍不住噘了起來,有些許委屈和埋怨:“你還說呢,你都昏迷了一天了。你明知道自己魂魄受了重創,為什么還要強行動用法力。”
“這…”蒼無念有些為難,想起她渾身幾乎已經被凍僵,籠罩在薄薄的冰層里的模樣,蒼無念知道,若是事情再重來一次,他依然會這樣做的。只是…這怎么能告訴她呢?
“不用這啊那的啦,我都知道了。是我體內中了蠱毒,你怕我出事,所以才趕過來的對不對?”畫傾城坐起身來,平靜的與他對視著。
“你都知道了?”蒼無念皺著眉沉聲問道。
“嗯。”畫傾城很鄭重的點了點頭,“如月姐姐還說,這個蠱只有無念哥哥你能解。”
聞言,蒼無念的面色瞬間僵了僵,心頭暗惱安如月居然把這個都告訴了畫傾城。
見他的面色突然變了,畫傾城不由得擔憂道:“無念哥哥,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這便去找青辭公子再拿點藥來。”說著,畫傾城便急急的想要下床。
蒼無念一把拉住她的手,皺著眉問道:“你說,青辭?”
畫傾城愣了愣:“是啊,他不是你在千機閣之中最得力的下屬嗎?”
“他怎么會來這里?”蒼無念的面色沉了幾分。
“聽說是如月姐姐帶他來的,哦,不對,應該說是他帶如月姐姐來的。如月姐姐法力不夠,無法在短時間內跨越千里,所以便讓青辭公子將她一同帶來了。有什么問題嗎?”畫傾城眨巴著眼睛,詳細的說道。
“你說的藥又是怎么回事?”蒼無念的面色又沉了幾分。
“昨日你的情況很不好,連姑姑和洛凡前輩都束手無策。青辭公子便說要回千機閣查閱什么典籍,晚上回來的時候便帶來了一瓶草藥。他將草藥交給如月姐姐,說是熬成藥湯之后讓你服下,今日一早你便會醒來。現在看來這藥還真是靈,這一大早你便醒了。”畫傾城滿懷欣喜的說道。
“那湯藥果真如血一般的顏色?”蒼無念又問道。
“對呀。”畫傾城下意識的點了點,隨即“咦”了一聲:“誒?無念哥哥怎么知道那湯藥是血紅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