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蒼無念坐在屋內的金絲楠木桌旁,正慢條斯理的喝著湯。
“不在府上。他府上的下人說他昨日連夜離開了千機山莊。”安如月一屁股坐在蒼無念的身邊的凳子上,垂著頭有些抑郁的說道。
蒼無念手中的動作沒有絲毫的頓滯,緩緩的又喝了一口湯,才淡淡問道:“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天知道他去了哪里啊,天退府上的人說他交代了句‘有要事要處理’,然后就沒了人影了。”安如月沒好氣的撇了撇嘴。
與安如月一副有氣沒處撒的模樣相比,蒼無念此時卻是淡定無比。只見他將手中的湯匙放在碗中漫不經心的緩緩攪動了幾下,似是沒了胃口,將碗輕輕的放在桌上。之后他又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含了口茶漱了漱口。
這一系列的動作完成得優雅自然、有條不紊,可偏生他此刻如此不緊不慢的舉動簡直讓安如月看得欲噴無血。
“走吧,隨我去一趟‘千花樓’。”就在安如月實在忍不住想要開口問問他現在究竟在作何打算時,蒼無念終于淡淡的開了口。
所謂“千花樓”,可不是俗世間的男人們找窯姐尋樂子的青樓,按照其字面意思來解釋,其實就是一座存放著千機閣花名冊的樓閣。也不知這古問天當年是怎么想的,這么個存放千機閣許多重要人物信息且本該嚴肅對待的秘密樓閣,竟然取了如此一個艷名。
“哦。”見蒼無念總算是開了口,安如月下意識的應了一聲,隨后她微微一愣,側過頭不解的問道:“去千花樓做什么?”
這一次倒不是安如月多嘴按捺不住好奇心,而是因為只要來過千機山莊的人都知道,這千花樓是千機山莊的禁忌之地,沒有古問天的特許,任何人是不得入內的。千花樓從來無需派人把守,因為樓閣的周邊設有諸多的禁制陣法還有機關暗器,若非武藝和法力皆是登峰造極,想要強行闖入的結果很有可能是在門口便被化為齏粉。
不過蒼無念一直以來都是個特例。這個千花樓內的信息每過一段時間都需要更新,而古問天總是允許他拿到第一手的名冊。至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古問天當初會給他如此多的特權,難道真的是因為他覺得有朝一日蒼無念的生魂會被他抽離融合到自己兒子的體內,所以在不知不覺中對他有了些愧疚?
“去找些東西。”蒼無念沒做解釋,淡淡的甩下這句話便大步離開了屋子。
因為蒼無念身上象征少主的令牌是整個千機閣獨一無二的,除了閣主的印璽,也就只有他的少主令牌可以在千機山莊的任何一個角落暢通無阻。所以安如月也是沾了蒼無念的光,在他的帶領下有史以來第一次進入了千花樓。
與尋常的藏書樓相差不大,映入眼簾的是數不清的書架,一摞一摞的名冊玉簡,看得安如月一陣頭皮發麻。
“小王子,你別告訴我,你要找的東西在這些玉簡里頭?”安如月咽了咽唾沫,小心的問道。
蒼無念點了點頭:“是在這里不錯,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給我我想了解的全部。”
“我的天啊,這里有這么多玉簡,您老人家不會是打算讓奴婢一個個給您找吧?”安如月一臉苦相的抱怨道。
聞言,蒼無念十分無語的瞥了她一眼:“我看你這幾年是過得太安逸了,現在連說話都不經過腦子。”
安如月一愣,隨后忍不住閉上眼,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哎呀,小王子,您就當我什么也沒說過吧!”
不再理會她,蒼無念一抬手將他的少主令牌拋向半空,隨后那枚令牌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停滯在了空中。
令牌在半空中緩緩的旋轉著,發出了低低的嗡鳴之聲。下一刻,整個樓閣之中光華四溢,所有書架上的玉簡都化為一行行金色字體的懸浮在空中,金色的字體排列有序,整齊的圍著蒼無念和安如月二人緩緩的旋轉起來。
很快的,蒼無念便鎖定了其中的一個名字,一道暗勁自他指尖彈出,空中旋轉的金色字體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那個名字背后的完整信息。
天魁域第一宗第四卷青辭,北郁國陽泉鎮人士,庚辰年生,父母雙亡,家中余一外祖母。甲午年入千機閣…善使暗器。武藝:乙等上級。法力:丁等中級。
“這個書生今年才十七歲啊?”看完千機閣中記載的青辭的詳細背景資料,安如月忍不住發出一聲感嘆。
“短短三年,從一個初入千機閣的無名小卒,搖身一變成為現在的天退域域主。若說真像他自己所說的那般運氣,這千機閣恐怕早就垮了。”蒼無念點了點頭,平靜的面色讓安如月一時拿捏不準他對那個少年青辭的態度。
“我看那上面寫著,武藝乙等上級,法力丁等中級,這是如何劃分界定的?”安如月指著半空中青辭信息的最后幾個金色小字問道。
“在千機閣中,每個成員的武藝和法力都會按照實力的高低分為甲、乙、丙、丁四等,這四等當中又分別有上、中、下三等。這乙等上級的武藝放在俗世的江湖之中也就算是個二流的高手,至于法力…”蒼無念解釋到最后,卻微微蹙起眉來。
“丁級中等,估計也就跟那些糊弄老百姓的牛鼻子道士差不多吧?”安如月盯著那四個字笑著說道。
“兩年前他帶回了一個關于妖族情報,因此他由一個無名小卒被破格提拔為天退域內一個分壇的壇主。可是據我所知他后來并有任何突出的貢獻,卻能夠成為莫三刀的右護法,我著實有些好奇,他究竟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蒼無念盯著半空中的字,若有所思的說道。
“從他這上面記載的信息來看,估計他最了不得的地方應該是暗器了吧。”說著,安如月忍不住掩嘴輕笑。
她之所以笑,是因為這個說法連她自己都不信。別說是千機閣了,普通的江湖門派擅使暗器的人都不在少數,這青辭的背景信息如此簡短,莫不是沒有別的東西可以記錄在案,所以才特意留下“善使暗器”這一筆?
“走吧。”蒼無念沒有回答,一揮手,將半空中的令牌收了回來。
傍晚時分,蒼無念站在莊主府前院的假山跟前。由于昨日古問天宣布將千機閣交給他的時候還有十四名域主在外執行重要的任務,所以自打他中午從千花樓回來,就一直在這里,接收在外的各個域主反饋回來的消息。
“閣主,原來您在這里!”身后突然響起妙藍的聲音,似是一路小跑而來,此時她的氣息顯得有些凌亂。
蒼無念抬手一揮,將面前的光幕散去,這才轉過身來問道:“有什么事?”
“先前有個少年到府上找您,說是有要事相商。他還說他的名字叫青辭,是天退域的域主。”妙藍順了順氣,對著蒼無念欠身說道。
青辭?
“他人現在何處?”蒼無念沉聲問道。
“他…”
“我在這呢!”
妙藍剛想回答,便有一個清脆爽朗的聲音自門外傳進來。
二人下意識的朝門口望去,只見那書生模樣的少年正笑盈盈的踏過門檻走了進來。
“屬下青辭,見過閣主!”青辭走到蒼無念的身前,正色抱拳一禮。
“不必多禮。”蒼無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轉而對妙藍道:“你先回去吧。”
待妙藍離去后,蒼無念又將目光重新放在了青辭身上,淡淡的卻是帶著審視的意味。而青辭卻好似絲毫沒有感受到一般,嘴角始終掛著淺淺的笑意。
“有何要事,但說無妨。”良久之后,蒼無念開口問道。
似乎早就等著蒼無念這句話了,話音一落,青辭便咧開嘴嘿嘿一笑:“不瞞閣主,青辭此番是來給閣主送禮來了。我在這千機山莊人生地不熟的,就覺著跟閣主最投緣了,還望閣主以后對小弟多多提攜!”
如果蒼無念此時嘴里有一口茶,恐怕不是會將自己嗆著,就是會很沒風度的噴對方一臉。他不是沒見識過人界朝堂上官場之中下級給上級送禮是如何點頭哈腰的模樣。可這倒真是他頭一回見人送禮送得這么沒有誠意還這么理直氣壯的。而且對方很明顯是兩手空空而來,哪像是帶了什么禮的樣子。
似是看出了蒼無念的懷疑,青辭又上前了一步,湊到他的跟前,小聲說道:“嘿嘿,屬下這禮呢,有點兒大,不方便隨身帶著。所以斗膽請閣主屈尊移步至天退府,順帶一起用個晚膳…”
看著面前笑得一臉真摯的少年,蒼無念突然很想拿把匕首挑挑他的臉皮,看看會不會厚實堅硬到見不著血。任誰送禮的時候,不都是應該說“區區薄禮不成敬意”嗎?這個青辭倒好,居然還厚顏無恥的說自己送的禮物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