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惠姑如同先前的兩日一般來到畫傾城的房里,見畫傾城一張俏臉如今蒼白如紙,惠姑的心不由得的疼了起來。
“傾城,你究竟是怎么了?明明你的身子并無任何問題,為何這兩日卻是如此的不對勁?”惠姑擔憂而又疑惑的問道。
“姑姑,傾城不孝。傾城…傾城有事想與姑姑商量。”畫傾城咬了咬幾乎沒有了血色的唇,十分艱難的說道。
“何事?”惠姑的面色微微變了變,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傾城這兩日總是做噩夢,夢見許多不曾見過的人慘死在傾城的面前。傾城覺得那些人一定與傾城是有所聯系的,傾城知道姑姑有些事瞞著我,若是姑姑有什么苦衷…那就讓傾城想用自己的方法想起來,還望姑姑成全。”畫傾城的態度誠懇而悲戚,可這卻是她長這么大第一次對惠姑說了謊。
惠姑在聽完畫傾城的話之后,面色忽而變得難看了起來,她知道忘塵丹已經漸漸開始對畫傾城失去作用,只是她沒想到畫傾城會這么迅速的想起這些事。
“你想怎么做?”良久之后,惠姑輕聲問道。
話音一落,畫傾城“噗通”一聲跪在了惠姑的面前,淚水在她的眼眸之中盈盈打轉:“請姑姑給傾城幾日的時間,傾城想要獨自下山去,找到夢境之中的那個地方。傾城答應姑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請姑姑成全。”
成全,又是成全。畫兒,你當真是為了讓姑姑成全你的記憶嗎?
惠姑嘆了口氣,將畫傾城扶了起來,眼眸之中滿是復雜之色:“傾城,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過去的事,那姑姑便告訴你,不過姑姑希望你在聽完之后,能夠振作一些,不要讓傷痛和仇恨蒙蔽了你的心。”
畫傾城心頭一跳暗道不好,她似乎尋了個很不怎么樣的理由。雖然她一直很想弄清楚她噩夢之中的那個山谷究竟是個什么地方,也很想弄清楚那些慘死在她面前的人到底是些什么來歷。可是如今她所有的思緒只被蒼無念一人占據,再不見到他,她覺得自己一定會瘋掉的。
“不,姑姑,我不想要聽你說過去的事情。我只是想親自去看一看,若是不看上一眼,傾城心頭難安。姑姑難道忍心看著傾城每日都猶如現在這般惶恐不安嗎?”畫傾城狠了狠心,跟惠姑用起了情感戰術。
如今畫傾城的一張臉看起來很是憔悴,加上她那雙盈滿淚水的美眸正充滿痛楚和希冀的盯著惠姑,那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惠姑恍惚間猶如重新看到了幼年時的畫傾城。
那時候的畫傾城活潑調皮,每當做了混賬事長輩們要訓斥她的時候,她就會假裝委屈,讓人不忍再責備她。
沒想到時隔多年,畫傾城本能的又采用了幼年時的招數對付惠姑,這招數還依然奏效。
“哎,真是拗不過你。從小你就是這樣…罷了罷了,你如今也長大了,姑姑不可能跟在你身邊一輩子。既然你不愿意聽姑姑說,那你便自己去看看。不過你要答應姑姑,要是遇到什么危險,一定要第一時間用法術與姑姑溝通,知道嗎?”惠姑最終還是妥協了。
“傾城答應姑姑,一定照顧好自己,若有意外,定當馬上與姑姑聯系。”畫傾城心頭一喜,急忙對著惠姑欠身說道。
“你就如此放心的讓這丫頭離開?”望著畫傾城漸行漸遠的身影,洛凡不知何時出現在惠姑的身邊,略顯疑惑的問道。
“不放心又如何?她終有一天會想起自己的身世,而我也不可能一輩子將她護在身邊。”惠姑的語氣中帶著惆悵。
“你真相信她是為了那個所謂的夢境而下山的?”洛凡一臉玩味的盯著惠姑問道。
“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你沒見她這兩日魂不守舍的模樣,分明是早已將自己的心給丟了。若是不允了她的心愿,萬一她做出什么更偏激的事情,我們豈不是后悔莫及?”惠姑苦笑著搖頭道。
“但愿那個古惑是個值得托付的良人。否則…”洛凡有些猶豫的說道。
“否則,我一定將他碎尸萬段!”惠姑的眼中劃過一抹狠戾。
離開斬羅宗的范圍,畫傾城再也按捺不住想要見到蒼無念的心。趁著四下無人,她便直接施展了法術遁走。
不過這一次她卻是驚訝的發現,自己原先還需要姑姑的引導才能很好的發揮出作用的法力,如今施展起來居然是得心應手。
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畫傾城便已經出現在了幽雨軒的大門口。
抬頭看了看茶樓上掛著的牌匾,畫傾城的心居然不爭氣的撲通撲通劇烈的跳動起來。
由于時間尚早,茶樓內的客人三三兩兩,畫傾城剛剛踏進茶樓的大門,便有跑堂的上來迎她。
“這位姑娘需要點什么?”店小二殷勤的問道。
畫傾城有些謹慎的看了店小二一眼,又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茶樓內周遭的情況,她不是來喝茶的,也不是來打探消息的。如今的她只覺得有些做賊心虛,生怕別人知道她一個姑娘家主動上門尋找一名男子而對她指指點點。
“我…我想問問,你們掌柜的可在?”畫傾城低聲問道,表情有些靦腆。
店小二細細的打量著畫傾城,心下腹誹,面前的女子美得如此脫俗,那一副羞赧之意看起來明顯是不諳世事,這掌柜的是走了什么狗屎運,居然能讓一個這么美麗的姑娘主動尋上門來。
“掌柜的在后院,姑娘稍等,小的這就將掌柜的叫出來。”腹誹歸腹誹,來者是客,客人提出的要求,他一個店小二只能盡力去滿足。
很快的,幽雨軒的掌柜便來到了畫傾城的面前。見到畫傾城的時候,掌柜的也是微微一愣,心頭暗嘆,這是誰家的小姐,竟生得如此貌美。
發現掌柜的盯著自己看,畫傾城不由得嬌羞更甚,如今她在蒼無念的地盤上,總擔心一切與蒼無念有關的人會看穿她的心思。
察覺出畫傾城的不安,掌柜的急忙正了正面色,像對待平時的客人一般說道:“姑娘可是來打聽消息的?”
“我…”一個字剛出口,畫傾城居然發現自己壓根兒就沒想好該怎么說。她是來尋蒼無念的,可若是這掌柜的問她可有信物或者問她是蒼無念的什么人,她該如何回答?
“姑娘想打探什么消息但說無妨,我們幽雨軒打開大門做生意,什么樣刁鉆古怪的問題我們都遇到過,姑娘不必如此為難。”掌柜的笑盈盈的說道。
“我并非來打探消息的,我…我是來尋人的。”畫傾城低垂著頭,后面幾個字的聲音小得如同蚊子一般。
“尋人?不知姑娘所尋何人?”掌柜問道。
“我是來尋千機閣的少主的。”畫傾城的聲音更小了,一張先前還發白的俏臉如今卻是不自覺的爬滿了紅暈。
“尋我們少主?”掌柜的心頭一動,再一次細細打量起畫傾城。
前兩日他已經得到消息,少主特意交代過,若是這幾日有人來尋他,一定要立刻匯報。
他們這些扎根在市井之中最底層的隸屬于千機閣邊沿的小人物,平日里很少有機會直接見到千機閣的高層。據千機閣內部傳言,他們的少主不僅模樣俊美,心思還十分深沉,平日里素不喜與人往來。
這樣一個只可遠觀的少主下達了如此命令,他們這些做下屬的只會本能的認為少主定是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任務,需要親自面見什么重要的線人。
可是眼前這個姑娘看上去清純美麗,如同一朵不染凡塵的青蓮,怎么看也不會是什么重要的線人啊。
想到這里,掌柜的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他怎么就忘了,再怎么說少主也是個正值大好年華的青年男子啊,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今淑女親自找上門來,想來…少主是好事將近了吧。
“原來姑娘是來尋我們少主的。恕在下冒昧問一句,姑娘可否告知芳名,在下也好前去稟報。”掌柜的怕畫傾城難為情,沒有詢問她與蒼無念是何關系,而是很有眼色的問她叫什么名字。
畢竟少主先前有過交代,對于上門尋他之人需得立即匯報。所以不管對方是何身份,只要報上名字,那見與不見便都看少主的意思了。
畫傾城心頭松了口氣,這掌柜的還算通情達理,沒有追根究底的去問她是何人,與蒼無念是何關系,否則她還真不知該如何回答。
“掌柜的只需告訴他,畫兒前來尋他,希望他…他能出面一見。”思慮再三,畫傾城決定用蒼無念對她的稱呼來表明自己的身份,想必“畫兒”二字更能讓蒼無念接受她吧。
掌柜的聞言暗暗挑了挑眉。畫兒?如此親昵的稱呼,看來少主與這女子關系果然非同一般啊。
“姑娘請先隨在下去內屋休息,我這就前去請示少主。”掌柜的對著畫傾城恭敬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將畫傾城帶入了茶樓的內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