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中看完的日記放下,周易隨手又撿起下面的另一本。
翻開第一頁看了下時間,第九年、秋。
第九年,應該不是日記開始的頭一年。
放到一邊,又撿起下面的另一本:第十一年,盛夏。
再一本:第十七年,立春。
下一本:第二十三年,夏至。
一本一本的將日記從玉匣子中取出,按著頭一頁的時間先后排序。
等將所有的日記按時間排序之后,周易拿起最上面的那一本。
第三年,重陽。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三年了,盡管在這個陌生又神奇的世界生活了三年,依然有些不可置信。
爹爹和娘都和善良,對我也真的無微不至。
一年年下來,從最初的抵觸,到如今已經漸漸地接受。
盡管帶著前世的記憶,那畢竟是前世,而這一世是他們給了我生命。
今日重陽,抄了一首詩給爹娘,爹爹很開心,滿足了我一個愿望,因而成功拿到了期待已久的筆墨紙硯盡管這東西在這個世界并不值錢。
但,一些屬于一個人的秘密,卻也有了記錄的途徑我怕時間久了,有些東西會漸漸地忘了。
忘了自己還有一段前世,忘了自己曾有另一段人生,忘了自己...只是睡了一覺,醒來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出生在了另一個世界的事實。
只是,前世...
江南周氏三代單傳?
三百年世家億萬家產唯一繼承人?
父親?
母親?
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還回得去嗎?
手,止不住的顫抖了一下。
眼睛死死的盯著書冊被翻開的那一頁,看著上面那一行行的文字。
明明輕飄飄的一本紙冊子,此時此刻拿在手中,周易卻感覺仿佛有萬鈞的重量。
江南周氏?
三百年世家?
只因睡了一覺的穿越?
以及...那一個個自幼就記在了心里的,從未忘掉的名字。
一遍、一遍、一遍的看著。
反反復復的看,一遍又一遍的看。
不知看到了第多少遍。
“啪嗒”
手一軟,手中的日記掉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
聲音不大,卻驚醒夢中人。
所以...是我?
我就是他?
他就是我?
從始至終,始終都是我?
我...一直都是我?
前身是我,現在還是我?
只是...我自己忘了?
這個結論,到了這里似乎已經讓周易沒有了去懷疑、去辯駁的余地。
只是,如果始終都是我,我又為什么會忘記?
就算會忘記,為什么忘記了今生,卻記住了前世?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叢生到死、從死到生,這其間到底又經歷了什么?
一切,似乎都是未知,都在等著他去探索。
眼前突然像是鋪開了一張大幕,這幕后滿是迷霧。
一點點一滴滴,都等著他去揭開,等著他去發掘。
彎腰撿起那掉落在地上的日記,重新翻開到第一頁,有些無力的靠在椅子上。
從第一頁,將這信息量驚人的內容再看了一次。
最終不得不承認,哪怕再看十次、再看一百次。
這日記中所寫的‘我’,就是他周易本人。
震驚過后、迷茫過后、不知所措過后,人漸漸的冷靜下來,心漸漸地安定下來。
就如自己所想的那樣,這些日記中隱藏著秘密,甚至可能隱藏著許多的秘密。
只是一個開篇,就給自己留下了怎么大的驚喜(驚嚇?),那么后面的內容,是否還隱藏著更多的,等待著自己去發掘的秘密?
第三年,立冬。
今日鎮子上來了一個奇怪的女人,道袍打扮,明明看上去比小翠還要年輕,從她的眼底我卻讀到了化不開滄桑。
不知道是不是應了那句話,優秀的人無論在哪里都是會相互吸引的。
人群中,我一眼注意到了那個女人。
人群中,那個女人也一眼就注意到了我。
只是一個眼神的對視,那女人就找到了我家里,告訴父母我這般仙肌玉骨,定然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欲將我帶往山門,教我修仙問道。
爹娘都很激動,開心于家里能出現一位修行中人,盡管心中有不舍,亦毫不猶豫點頭應下。
那道姑似也很開心,滄桑的眼中都帶上了藏不掉的笑意。
當場在我身上摸了幾下,整個人更是激動的難以自抑。
直言我是什么仙人轉世,乃億萬年難得一見的先天神魔道體。
從她的表情,我可以看出她是真的激動,自然也開心于自己這個穿越者是金子哪怕被埋進泥土里也注定會發光。
只是,我心中亦有解不開的疑惑明明我前世只是地球上一個普普通通的、不努力就只能回家繼承上萬億家產的普通青年。
為什么她會一口咬定我是仙人轉世呢?
搞不懂,不過現在也不是疑惑這些的時候。
在發現我是什么神魔道體后,道姑給了我一部叫做《引靈決》的功法,說是能夠測試出一個人吸收煉化靈氣的速度,讓我照著觀想修行一日。
開心!終于得到了修行之法,盡管只是簡單的幾頁,幾幅觀想靈力運行的圖案。
第三年,初冬。
很奇怪的,照著那小冊子觀想了一夜,卻沒感覺到半點靈氣的存在。
是那冊子的原因,還是我的原因?
亦或者,是我對修煉不了解,所以吸收靈氣也沒有感覺?
那道姑看到我后,先是滿臉的笑容,繼而表情凝重。
鄭重的將我拉到身邊,雙手在我身上摸了幾下,臉上的笑意已經盡數斂去。
認真的問我有沒有照著冊子上的路線去觀想,問完之后還當場監督我觀想那本小冊子上的靈力運轉路線。
當我照做一遍之后,道姑臉上的表情已經滿是疑惑和失落。
我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但我心知自己的事情定然出現了變故。
果不其然,在又為我檢查了一番后,道姑匆匆離去,離開的背影給我的感覺竟像是...落荒而逃!
我不知究竟發生了什么,但我知道我的穿越生涯,竟是從廢柴流開始的!
第三年,冬至。
爹娘并沒有因為我從修行奇才變成了修煉廢柴而改變對我的態度。
家里丫鬟下人也一樣喜歡我。
這讓我欣慰的同時又忍不住有些小小的失落身邊人的反應告訴我,我拿到的并不是那位斗氣化馬的大帝的劇本。
好在,我還年輕,還有些時間可以荒廢。
另,今天娘親手包的餃子,說冬至要吃餃子,否則會凍掉耳朵好吃!
之后,一頁又一頁,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直到一本翻過了大半。
第四年,夏至。
再一次見到那道姑的時候,是在鎮子外的破廟。
聽隔壁三墩子的描述我就猜測是她,但不知道她為何會受了重傷。
我有想過幫她,但她拒絕了我。
第四年,夏。
給她送飯,照顧了她三日,她終還是重傷不治。
彌留之際,似放下了一些顧忌,她告訴我了她上次匆匆離去的真相。
她發現了我的先天神魔道體,確定我是什么仙人轉世之身,本欲傳我衣缽,卻在最后發現了我靈魂之中的輪回禁靈鎖。
她說輪回禁靈鎖,乃是烙印在靈魂之上的印記,隨生生世世輪回而永無休止。
能施展這般手段的,無不是超脫六道、不入輪回的無上大能,她招惹不起,哪怕是她的老師,都不見得有資格招惹。
這話雖然殘酷,卻讓我從中看到了希望。
我想問她老師的名字,卻被告知她只是一個棄徒,無顏提及老師的名諱。
她亦沒有留下自己的名字,在她的墓碑上,我用漢字刻下了墓志銘玉京棄徒。
她終是給我留下了最后的希望,在那個她幼時修行、成長的地方,或許有我的希望。
玉京棄徒?
看到這四個字,周易的目光猛地一縮。
他是知道,玉京山從來沒有過正式的弟子的。
自太古至今,玉京山先后十一位山主,包括采薇在內從未有人收過一個徒弟。
那么,這個棄徒又是如何來的呢?
是假冒?
是陰謀?
不!不應該!
她已經死了,應該沒人會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去欺騙,去設計一場陰謀。
所以,是真的有這么一位玉京棄徒?
可是...想一想的話,那時的自己雖然有著成年人的智慧,但畢竟是一個未曾接觸過修行的普通人。
而對方一個強大的修士,想要瞞過自己的眼睛假死的話,似乎也并不是一件難事。
但...好像也沒有道理。
告訴自己玉京山的存在,告訴自己那里有自己的希望,把自己騙去玉京山,對她有什么好處呢?
真要對自己有什么企圖的話,在之前的那次她就能把自己帶走吧?
而且,日記里有明確的寫到,她口中對那個連名字都不敢提的老師的稱呼是老師而非師尊、師父。
在修行界,這是很有講究的。
口稱老師的,多是記名弟子,老師、乃有指點之恩,或一字之師。
口稱師父,多是自幼被帶在身邊,多為師父一手養大。
如子如徒,既是師徒、又如父子。
口稱師尊者,多是親傳弟子。
所以...這道姑也可能是某一代長輩的記名弟子。
從時間上算的話,最大的可能是采薇那個不靠譜的爹的記名弟子。
畢竟要追溯到她爺爺那一輩的話,時間就有些太過久遠了,連長生者都活不過那么漫長的歲月。
甚至連那個時代的仙神都可能可能已經隕落。
第四年,冬。
母親的肚子已經微微隆起,明年的夏天可能就會多一個弟弟或者妹妹。
前世乃是獨生子,父母也都是幾代單傳,連堂兄妹表兄妹都沒有過一個。
多出來個弟弟妹妹的話,似乎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我希望是個妹妹!別問我為什么,我也不知道。
第五年,夏至。
母親進產房后,爹爹在院子里一個人來來回回的走了一個多時辰,走的我頭都暈了。
我知道他擔心,我也擔心,但依然忍不住想要吐槽一下又不是沒有過孩子!
好在,雖然等待的時間有些難熬,但總算是母女平安不知道是不是命運女神或者幸運女神聽到了我日日夜夜的禱告,母親真的生下了一個小妹妹。
明明剛出生,聽說剛出生的小孩都皺皺巴巴,很丑很丑的樣子。
但妹妹卻生下來就有些不同,粉雕玉琢的,很是可愛。
看到我的時候,嘴里咬著手指,咯咯的對著我笑。
他們都說小孩子都這么笑,我卻覺得...小丫頭好像是在叫我哥。
第五年,盛夏。
明天就是妹妹的滿月酒了,爹娘還沒定下妹妹的名字。
也起了幾個,但爹爹起得娘不滿意,娘起得爹爹不滿意。
其實...既然是夏至生的,我覺得叫夏至就很好嘛,好聽還有紀念意義周夏至。
剛好取爹和娘各一個人的姓氏。
不過爹娘肯定不會聽我的意見就是了,畢竟在他們眼中我還是個五歲的孩子他們連妹妹都不給我抱,怕我把她摔著。
第五年,還是剩下。
其實距離上次只是過去了一天。
今天是阿璃的滿月酒。
是的,阿璃。
妹妹終于有了名字,叫阿璃!
這個名字是爹提出的,又經過了爹和娘的一致認同而決定。
晚上的時候,當我問及爹為什么會給妹妹起這個名字,爹很錯愕的看著我。
詫異的問,“不是你在妹妹出生那天見到妹妹時這么叫的嗎?我覺得挺好聽,又定不下你娘和爹爹都滿意的名字,就把你起的名字拿來用了。”
我很無語,就算是親爹,也不能這么憑空污人清白我什么時候叫過?
我覺得他喝多了,沒再跟他搭茬。
不過...阿璃!阿璃!
這名字真很好聽呢,而且叫著莫名的就覺得很親切!
我有妹妹了!
活了兩世,前后三十年,第一次體會到了當哥哥的感覺。
盡管不讓把她抱在懷里,但趴在搖籃車旁,看著她小胳膊小腿的晃著,咧著嘴咯咯對我笑的樣子,依然覺得心里暖暖的只是,很奇怪,盡管后來有注意到很多這么大的小孩子都是這么笑,但每次阿璃對著我笑的時候總覺得她是在叫我哥哥。
娘打趣我說可能我們是前世的緣,我臉上笑,心里卻撇嘴前世我父母兩方都是三代單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