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會受傷的。”瀾夭語氣急切,全然不是平日里的淡然。
“師妹,他只會暈厥過去,那里面的法術在他暈厥的剎那間,會將他的身軀運送出來,這個你無需擔心。”墨白耐著性子安撫道,他的白皙的指尖撫上了瀾夭的面容,最后落在她的眉間,揉著她的眉心,撫平她的褶皺。
瀾夭看著墨白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心里沒有來的一軟,她撩開裙子席地而坐,語氣略微有些平穩道:“那我們在這里等他出來。”
瀾夭語氣不容置疑,她目光不偏不倚的注視著那無名湖,心底劃過一絲擔憂。
墨白微微的輕嘆一聲,也挨著瀾夭緩緩坐下了,坐下來的瞬間,他看到袍子上沾染了些許塵土,他眉頭微不可見的緊蹙,不斷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最后才勉為其難的坐下。
唉,看來提親之事要延后了,此事結束得先回去好好沐浴一番。
無邊湖里。
夢曉從踏入迷霧的瞬間,他便隱隱約約感受到心臟處傳來的疼痛感,他本想著用神力直接飛到湖邊,卻發現設置此屏障的人還加了禁制,為的就是要讓來人一步一步走到湖邊,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心臟跳動的每一次傳來的疼痛感。
夢曉抿著唇瓣,他將羽扇放入懷中,目光如炬的看著湖心,邁開了第一步。
前幾步走的略微輕松了些許,他不過是流了些許汗珠,那汗水順著他精致的臉龐一點點滑落,最后隱入他的衣襟,留下迷人的痕跡落在鎖骨之上。
“別再前進了。”
夢曉剛抬起右腳,那迷霧之中傳來了一個聲音,那聲音十分的年輕帶著少年感,可語氣卻在規勸。
夢曉遲疑了片刻,終歸還是落下了腳,剎那間那心底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讓他感覺眼前一片空白,差點就要倒下。
“你是重情之人,快些離開吧。”那個聲音再度提醒道。
夢曉沒有回答他,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努力調整心跳的頻率,他再次抬起腳走了出去,疼痛感越來越明顯,他幾乎連抬起步子的力氣都沒有了。
微風徐來,夾雜著湖心中的陣陣清香,此時此刻,夢曉平日里紅的宛若罌栗花的唇瓣,白的好似一張白紙,他額前的幾縷發絲飄落,因為汗水而貼在臉頰之上,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抖動著。
撲通撲通。
胸口處傳來心臟的跳動,迅速而有規律。
“是什么讓你如此執迷不悟,你越靠近湖心,你就會越痛,最后甚至痛的魂魄都會出竅,你考慮清楚了嗎?”那個聲音帶著些許急切,他仿佛不忍心看到夢曉這般痛苦。
夢曉咬了咬唇瓣,深深吸了一口氣,再一次提起步子朝著湖邊靠近。
“你別再前進了,你會疼死的!”那個聲音急切的說道。
疼,這點疼算什么呢?
當初母妃在自己臉上劃下一道又一道的傷口,那疼痛比他此刻更甚幾分吧。
母妃明明那么愛美的一個女子,為了心愛之人,甘愿在臉上留下疤痕。
“你真的不要前進了!”那年輕的聲音反復提醒著。
這是設下屏障之人留在這里的一縷殘魂,平日里有人闖入迷霧,他從不會出聲提醒,可面前這個男子和他當初太像了,一遍遍不愿相信,又一遍遍倒下,直到心死的那一天。
而眼前這個男子,他眼底的不屈比他更甚幾分,明明腿都已經站不直了,卻依然不顧一切的朝著湖邊靠近。
終于,在離湖邊僅僅只有三步之遙時,夢曉得身軀再也擋不住那痛徹心扉的感覺,直直的倒了下去,他的眼眸正一點點合攏。
母妃······
父君······
孩兒真的好想問問你,如果有機會重來一遍,你們還會選擇為愛付出一切嗎?
你們還會做這神、仙兩界都認為是最差的選擇嗎?
倘若不是因為這段姻緣,你們一個依然是仙界花仙一族最驕傲的公子,一個是神界受人敬仰的天神。
你們可以按照生命的軌跡,平平安安的渡過余生,沒有痛苦,不會心碎。
你們究竟會怎么樣?
“母妃······”夢曉喃喃自語道,他拼了命的想要將眼眸撐開,可是太疼了,疼的他連每一次呼吸都十分的難受,仿佛五臟六腑統統都要被碾碎一般。
“孩子,你能不能告訴母妃,父君給你取了什么名?”
恍然間,夢曉仿佛聽見了母妃的聲音,那溫柔的、包容萬物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母妃,孩兒叫夢曉。”他倒在地上露出一個笑容,那笑容十分的柔和帶著些許笑意。
“好名字,好名字。孩子,母妃想要告訴你,不論你做什么,我和你的父君永遠都會站在你的身邊支持你。”依然是母妃的聲音,那淡淡的聲音仿佛將他從絕望中拉了出來,他心中的疼痛好像舒緩了些許,他努力眨了眨眼睛,看清了前面的景色。
他離湖水,僅僅只有一步之遙。
夢曉咬緊牙關,趴著身子一點點慢慢的往前挪,終于他大半的身子已經靠近湖水處,他想也沒有想便借著上半部分的重量,一頭扎入了水中。
“他竟然······他竟然做到了!”一直在說服夢曉不要再前進的聲音訝然,十幾萬年前他沒有做到的事情,竟然被這個從未見過的面孔做到了。
“呵,我果然不夠愛她,不然怎么花了那么久都沒能凝出她的魂呢?”那個最后留下凄慘的一笑,便徹底消散了,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隨著那個聲音的消失,無名湖周邊的迷霧也一同消失了。
“怎么回事?”瀾夭刷的一聲站了起來,她用手拍了拍身后的塵土,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疑惑的問道。
“夢曉應該是拿到了那聚魂燈。”墨白生怕再多坐一秒便要沾上不治之癥,他趕忙起身,甚至用法術將背后的泥土全然祛除。
“他拿到了?那他人呢?”沒有了迷霧,無名湖四周的景色全然收入瀾夭的眼底,和普通的湖泊無半點差別,唯一的不同大抵是那湖泊里飄出的縷縷青煙,那青煙冒著熱氣,如此看來此地是一處純天然的溫泉池子。
“他人應當在·····”
“夭夭·····”墨白話還未說完,夢曉便從水中鉆了出來,他墨色的長發在水中披散開來,哪一張超越了世俗美態的容顏在陽光下更加明艷,他那雙被水汽滋潤的雙眸朦朧,手中高高舉起一盞燈,朝著瀾夭和墨白方向揮舞著。
“夢曉。”瀾夭想也沒想,運用著神力一個瞬息靠近夢曉,她跳入水中身子緊緊的抱住夢曉精壯的腰肢,她語氣擔憂道:“你沒事吧。”
“我······咳咳······我沒事······”夢曉揚起蒼白的小臉,努力給瀾夭擠出一個笑容。
他看著面前這個對他的生死萬分擔憂的女子,他的心中的某一處柔軟的似棉花,他將疲憊的腦袋靠在瀾夭的肩上,語氣輕柔的說道:“夭夭,謝謝你。”
僅僅一句感謝,瀾夭只覺得耳朵發燙,她眼眸閃爍著,連忙拖著夢曉朝著湖岸而去。
瀾夭還未靠近湖邊,墨白就先一步伸出了手,將瀾夭身邊的夢曉一把拉了出來。
“你小心點,他會疼。”瀾夭出聲提醒道,而后不待墨白再次出手將她拉上來,便自己撐著地面上岸了。
“他暈過去了。”墨白目光有些許受傷的看了瀾夭一眼,他語氣略微帶了點疏離。
瀾夭自然是看出來墨白生氣了,她多了解墨白,一個衣食住行樣樣都要講究精貴的人,袍子若是出現了一點褶皺,他便會直接焚燒干凈,而一些做工不是那么好的袍子,他從來不穿第二次。
今天他先是陪她坐在地上等待夢曉,現在還幫她抗著夢曉濕漉漉的身子,而她卻從一開始心里念得說的全是夢曉,換做是誰都會氣惱。
瀾夭猶豫了片刻,終歸還是邁開小碎步靠近墨白,小小的手指輕輕地抓住了墨白的手。
墨白感覺心頭一暖,一切的不愉快都煙消云散了,他五指一點點收緊,將瀾夭的小手牢牢的抓在手心。
“師妹,你要補償我。”墨白說道。
“你想要什么補償?”瀾夭難得順從的回應著。
“你陪我一同沐浴。”墨白不愿瀾夭拒絕,連忙又開口道:“當初你在人間的時候,時常和我一同沐浴呢。”
“好。”瀾夭思量了片刻,終歸還是答應了。
墨白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他看著瀾夭的目光更加的柔和。
這夢曉,有時候還是有點作用的嘛。
若不是他不經意間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只怕和師妹一同沐浴的機會遙遙無期。
墨白思及此,步伐更加的輕盈了,他眼眉彎彎的走著,路上遇見任何人都報以最溫和的微笑。
弄得那些蛇仙一族的族人不知所措,雖然少主子平日里脾性十分溫和,對誰都能給予笑容,可他的笑容或多或少帶著些許疏離,哪像現在這般,竟然有種朝著癡笑蔓延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