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
朱老頭頂著萬分的壓力將年近四十身材肥胖的女兒領到家,自始至終一個好臉色都沒給。
在他眼里。
一個被夫家休妻的女人連活也不必活著,就該去死。
朱氏遭受沉重打擊,本來也是尋死覓活的。
被朱老頭諷刺咒罵了幾次果然就要尋死。
不過到了最緊要的關頭,還是被朱老頭給救下來了。
朱老頭想著自己就這一個女兒,他娘又死的早,自己又這么大年紀了。
好歹是骨肉,真死了不就什么都沒了?
所以,他終究留了她一條性命,沒再罵她。
朱氏十分崩潰。
“你那么恨不得我死,你還救我做什么?”
“你不如讓我去死好了,我去找我娘,我們娘兒倆在底下相依為命豈不合了你的意?”
朱老頭氣得胡子都抖三抖。
“好好好!”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也不管你了!”
“從今往后你是死是我,與我無干!”
說著一甩袖子出了屋門。
朱氏看著自己父親搖搖晃晃步履蹣跚的背影,心里涌起了無限的后悔。
自己真的想死嗎?不想,她還有三個女兒沒有出嫁。
自己還有地方去嗎?沒有,唐家已經休了自己,以老爺巴結知府大人的那副德行,他斷然不會允許自己回去。
所以…無論現實有多么殘酷,都是真的,她都不得不面對。
于是…
朱氏思前想后還是追了出去。
“父親!女兒知道錯了!”
朱老秀才并沒有難為她。
甚至還將家里最好的一間青磚房子給她住著。
當然,也并不是白住,而是附帶著給她謀了個工作,讓她負責私塾里孩子們漿洗衣裳鋪床疊被打雜的活計。
本來人手是夠用的,不過朱老秀才為了給她騰個位置,還專門辭了一個打雜的婆子。
“喏!”
朱老秀才指了指私塾后院里堆了好幾大盆的小孩衣裳,理所應當道。
“我這里可不養閑人,想要吃飯,就得干活!”
“以后這里的這些活都歸你了!”
“好好干,洗不干凈不許吃飯!”
朱氏很失望很氣憤,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爹!你是將我當成苦工用了?我怎么能干這些活?”
朱老秀才一挑眉。
“怎么?這些活怎么了?別人都能干,你就不能干?你以為你是誰?是千金大小姐?還是豪門闊太太?”
朱氏一時無語,但還是氣得渾身發抖道。
“我以前在家里從沒干過這個,之后在唐家更沒干過,我不會啊!”
“爹!你就不能給我分派個輕快點兒的?”
朱老秀才瞥了她一眼。
“輕快點兒的?可以啊?!”
“你重新當你的闊太太去,那個輕快,你倒是去啊!”
“瞧瞧你這一身肥膘,對你來說除了闊太太,還真沒什么更輕快的!”
意思就是你除了吃吃喝喝,還會干什么?
朱氏氣得渾身發抖臉色蒼白。
“爹!你!”
“怎么?”
“我這里就是不養閑人,你住不慣大可找別人去!”朱老秀才又繼續諷刺。
朱氏見他張口閉口要自己走,還處處出言諷刺。
心下氣不過,果然將手里的東西一摔奪門而出。
朱老頭氣得不行,也懶得追出去,甚至還狠狠朝門口啐了一口。
“呸!你以為你是誰?還是千金大小姐呢!還讓我供著你!”
“我沒把你趕出去,還給你口飯吃就不錯了,你還挑肥揀瘦的!”
“走就走,餓死好了,本來也該掐死你的!”
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拿著戒尺朝前院走去。
那里有他的學生,他賴以生存的衣食父母。
人吶!活一輩子,哪兒能閑的下來呢,閑下來,可不就廢了?
朱氏從朱家一路逃了出來,一路躲避著熟人的視線,偷偷摸摸到了唐家。
也不敢走正門,七拐八拐繞到后門處。
她從懷里掏出僅剩的最后一兩銀子,交給了一個正要出門的小廝。
“我進去找大小姐身邊的一個嬤嬤,求你通融通融!”
那小廝拿起銀子幾番掂量,很快就面露諷刺。
“一兩銀子,你就想見我們大小姐身邊兒的人?你是誰啊?八成是瘋子吧!”
“去去去,我還要出門辦事去呢,滾一邊兒去!”
說完那小廝一邊將銀子塞進懷里,一邊揮著手態度惡劣地打罵她。
朱氏只覺得肥胖的身體一陣陣劇痛,整個人似乎被掀翻在地。
等她再睜開眼的時候,身邊哪兒還有那小廝的身影。
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又看了看那緊緊閉著后門,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心里涌起極度的絕望。
“瀅兒,你在哪?你怎么也不來看母親!”
她躺在地上痛哭哀嚎。
想當年自己是多么風光,身上穿著幾十兩銀子一匹的云錦,用著和宮里娘娘們一模一樣的胭脂水粉。
天底下只要她想要的東西,沒有買不來的。
老爺雖說侍妾多,可誰也越不過自己去,想打殺誰想折磨誰?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府里的下人更不用說,任憑誰見了自己,不得恭恭敬敬跪下來磕頭,喊一句夫人?
可如今?
府里的侍妾還是侍妾,奴才還是奴才,小姐還是小姐,只有夫人,再也不是夫人了!
多年的感情付諸東流,多年的經營毀于一旦,她心如刀割。
“老爺,老爺你好絕情啊!”
“瀅兒,你在哪里?”
傍晚時分。
夏末秋初的陽光已經退去了些許熾熱,只余下焦黃色余溫。
殘陽如鮮血一般,趁著最后的輝煌努力將所剩不多的赤紅色光芒灑向大地,地面上還留了些余熱。
朱氏就這么躺在地上,汗水、淚水、口水鼻涕混在一處,披頭散發像極了瘋子。
就在這時。
不遠處的青石板路上忽然傳來骨碌碌的車輪聲。
朱氏瞬間來了精神,起身胡亂摸了摸臉就湊在一旁等著。
馬車越走越近,她伸頭探腦拼命看著。
片刻后,她眼前瞬間一亮。
“瀅兒?”
“是瀅兒的馬車?”
“沒錯,是瀅兒的馬車!”
她喜出望外跑上前去,拼命揮舞著臟兮兮的手臂。
“瀅兒,是我,我是你娘啊!”
“瀅兒!”
“瀅兒!”
朱氏就這么拼命叫喊著,然而…無濟于事,并且還成功招來一陣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