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對夏靖風來不來給她敬茶其實并不在意。
畢竟靖風是正經的原配嫡出,是真正的主子少爺。
而自己不過是一個二房,連正房都還不是呢。
不過從感情上。
她從小看著靖風這孩子長大,知道他極重禮儀孝道,更是從未擺過主子爺的款兒。
對待自己雖不如親生母子那般親熱,也從來都是以長輩之禮待之。
他在江南任上這幾年,逢年過節關懷慰問,三節六禮從不間斷,遠在京城的親生兒子也不過如此了。
溫氏感動之余,也愈發心里疼他,認真論起來和親生的也差不到哪兒去。
所以她這邊兒也早早預備起來。
來了呢,她就好好接待。
不來她也不會很在意,關系更不可能因此疏遠。
這日一大早。
溫氏服侍老爺用過早膳。
就吩咐小丫鬟預備上好的果品茶點,自己就坐在榻上一邊看賬冊一邊喝茶,順便等著他們。
夏老爺無所事事,只好也拈了本閑書看。
早些年他喜歡美色,被姚氏的容貌和花言巧語所迷惑。
如今他漸漸衰老,體力不支,精神不濟,也沒心思想那些花花綠綠的事情。
閑時靜坐下來,越發覺得自己早些年做的分外離譜。
可惜的是他明白的太晚。
老大和老二待他始終不冷不熱。
老三因為過于溺愛,更是不成什么氣候。
整日沉溺花樓,游手好閑,好吃懶做,甚至于連個媳婦兒也說不上。
這些都是他犯下的錯,只可惜再愧疚也無法彌補。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三兄弟的關系越來越僵,差距越來越遠。
不對,確切地說是老三和他們的關系越差越遠。
“唉…”
夏老爺長嘆一口氣。
溫氏悄悄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低頭看賬本去了。
她知道夏老爺的心結在哪里。
但她從來不勸也懶得勸。
她并不擅長說好聽的話,也不喜歡溫言軟語。
最重要的是,她的心早就死了。
當一個女人對男人已經徹底死心的時候。
她會變得既懂事又理智,懂事得可怕,理智得瀟灑。
溫氏就是這個狀態。
三從四德、管家理事、相夫教子和飲食起居等等,該是她的事她全部一樣一樣細致地做好,叫人挑不出毛病。
當然,要讓她真心實意地和夏老爺交心,那也不可能。
她的心早就死了,哪兒還有心?就是有也在兒子和一雙孫兒那里,夏老爺這里半分沒有。
見溫氏一副淡然如水紋絲不動的模樣。
夏老爺又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繼續看手里無聊的書本。
時間一點一滴溜走,室內安靜地出奇。
不知過了多久,外邊兒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丫鬟來報:“稟老爺二夫人,二少爺和二少夫人請安來了!”
夏老爺還沒反應過來。
溫氏就笑盈盈地吩咐。
“快請進來!”
“哎!”
丫鬟應聲而去,不到片刻夏靖風和唐潯就攜手而來。
兩人立在廳堂的正中央,對著夏老爺和溫氏屈膝行禮。
“給父親二娘請安!”
叫的是二娘而不是母親,這也是規矩他們分毫不出錯。
“好!快起來吧!”
夏老爺終于起身擺擺手。
溫氏也在一旁笑著點頭。
“起來吧!”
“多謝父親,多謝二娘!”
夏廷風扶著唐潯站起來。
丫鬟奉上早已預備好的上好香茶。
唐潯接過。
用婆子早已教給她的、新媳婦給婆婆獻茶的禮節,規規矩矩將那盞茶獻給了溫氏。
溫氏看著雙膝跪在地上一臉虔誠恭敬的唐潯,滿臉受寵若驚。
“快起來!孩子快起來!”
她接過茶水,另一只手還虛扶了唐潯一把。
唐潯臉一紅連連道謝。
“多謝二娘!”
溫氏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這孩子太客氣了!”
她抿了一口茶水,象征性地囑咐了兩句。
‘你們要和和睦睦好好過日子,要互相讓著對方,不要過于逞強等等’
夏靖風和唐潯兩人低著頭紅著臉,一一應下。
溫氏展顏一笑,敬婆婆茶這個禮節也就算完了。
夏老爺見沒什么事,就合上書起身去了前院書房。
夏靖風舍不得媳婦還有二娘,就沒跟著去。
留下來和媳婦兒一起陪著二娘吃茶。
溫氏很高興。
樂呵呵地叫人擺上早已預備好的上好的點心,又叫人重新烹制了一壺香茶。
“來來來!”
“這一道梅粉地瓜糕我記得靖風最愛吃,你快嘗嘗還是不是小時候的味道?”
夏靖風打眼一看,果然是熟悉的形狀和味道。
他興致勃勃地捻起筷子夾了一個放進嘴里嘗了嘗,眼神瞬間亮了。
“我覺得比當年還好吃!潯兒你嘗嘗?”
唐潯見他們兩人一來一往,就打趣。
“爺小時候居然能吃上點心,我可要好好嘗嘗!”
說著也夾了一塊放進口中。
她的眼睛也瞬間亮了。
“好香!好甜!”
“有一股地瓜的味道,還有…梅花,對,梅花瓣那個味兒!”
溫氏知道她也是個苦命人,就笑著握了握她的手。
“你們既然都喜歡,以后我有機會就多給你們做一些!”
“好啊!”夏靖風幾乎不假思索地答。
唐潯則皺眉想了想說道。
“這道點心我看著也不是很難做,如果二娘不嫌棄我笨拙,不如就教教我!”
“以后二娘也能省些力氣,我也能多學些東西,豈不兩全其美?”
溫氏看她的眼神瞬間變了,甚至有些驚喜。
“呦!”
她看著夏靖風就笑道。
“瞧瞧,還是潯兒這孩子最知道心疼人!”
“到底是個女兒家!”
她親切地拉著唐潯的手,一臉心疼。
“怎么這么瘦?!要是你娘見了該有多心疼啊!”
“我也有女兒,可她并不在我身邊!那孩子也是可憐”
“皇后娘娘也是,自從娘娘進宮,我多年不得一見,即使心里頭再疼也終究…無濟于事,再加上君臣有別,更是…”
她不過一個二房,連正房也不是。
在皇后娘娘面前她只有行君臣之禮的份,哪容得她感情泛濫?
就是心里是真疼愛也得克制住,不能違了規矩叫旁人看笑話。
夏靖風見狀就趕緊安慰。
“娘娘心里一直念著二娘呢!有機會必定還能見著!”
溫氏抹了抹眼睛趕緊笑。
“瞧瞧我在做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