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奧已經有段時間沒能見到埃奇奧了,見到他的時候,朱利奧心中很是高興,除了久別重逢外,還有著他對友人與老師的關切與掛念,畢竟埃奇奧所做的事情都很危險——雖然現在的圣殿騎士團已經分崩離析,但博爾吉亞家族的勢力卻空前地強大,他的走狗與鷹隼們遍布整個半島,除了新的敵人,教皇亞歷山大六世也從未放松過對阿薩辛刺客們的打擊——阿薩辛刺客們最為深惡痛絕的,并不是圣殿騎士,而是圣殿騎士們所倡導的“完美世界”對自由的剝奪以及壓制,而現在,博爾吉亞家族正用暴力與陰謀來達成這一可怕的謎底。
但埃奇奧的面孔上卻沒有絲毫的喜悅之情,他一見到朱利奧,就握住了他的手:“列奧納多.達芬奇出事了。”
在阿雷佐,米蓋爾.柯烈羅,見到的是阿爾比齊家族的人,說起來,他們比帕奇更早地成為了美第奇的敵人——他們的家族原先在阿雷佐發跡,十二世紀的時候,遷移到佛羅倫薩,改而以呢絨起家,并且成為了行會首領與城市議員。在1433年,佛羅倫薩與盧卡的戰爭中,美第奇家族的科西莫判斷失誤導致佛羅倫薩失利,阿爾比齊家族乘此機會,將科西莫驅逐出佛羅倫薩——但沒多久,科西莫.美第奇又重返佛羅倫薩,這次被推翻,流放的變成了阿爾比齊家族的家長。
阿爾比齊家族就此一蹶不振,但很顯然,他們從未放棄過對佛羅倫薩的覬覦,尤其是美第奇家族,更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凱撒.博爾吉亞想要為自己尋找一個代理人的時候,阿爾比齊家族就這么落入了他的視線之中,經過數次書信往來,他們彼此之間幾乎已經達成了協議,而米蓋爾.柯烈羅,只不過是來完成最后一步的。
里爾納多.阿爾比齊是阿爾比齊家的小兒子,也是前來迎接米蓋爾的兩人之一,他的名字曾經屬于百年前身為佛羅倫薩執政者的一位先祖,正是他驅逐了科西莫.美第奇,他一向自傲于這個名字,并且認為,自己也能做出一樣偉大的功績。
米蓋爾.柯烈羅可沒那樣的好興致去滿足一個小孩子的臆想,他一低頭,就看見了里爾納多斗篷上的家族紋章,“我不是讓你們別穿戴有家族紋章或是會讓人們輕易認出或是記得的衣服嗎?”譬如他,全身上下找不到一點與博爾吉亞家族有關的東西。
“只是一個小紋章而已。”里爾納多無所謂地說,“快來吧,我為您準備了一場盛大的迎接儀式。”
聽到這個,米蓋爾的眉頭就皺得更緊了,他雖然對列奧納多說他要去找找樂子,但這純屬借口,他喜歡女人,卻不會在辦重要事情的時候分心:“讓無關的人都滾,”他蠻橫地說:“我們是來談事情的,不是玩兒女人的。”
里爾納多的神色頓時變得很不好,米蓋爾才不在乎這個呢,他們很快來到了一處隱蔽的宅子里,宅子里裝飾奢華,空氣中還殘留著馥郁的芳香氣息:“是阿雷佐最好的娼妓。”阿爾比齊家族的另一個人遺憾地說:“我們特意為了迎接大人而邀請的。”
“你們沒說是為了誰吧。”如果是,米蓋爾大概會轉身就走。
“沒有。”打量著米蓋爾愈發陰沉的臉色,阿爾比齊家族的人也不敢再說些什么。
“我的主人,預備在十二天后,派遣一支有著三千人的軍隊來到阿雷佐城外集結待命——到了那時候,你們的人要在阿雷佐掀起一場暴亂,當然,針對美第奇家族與佛羅倫薩,等我們看到了火光,我們就進到城里來——為了平息暴亂,這將是一個不得已的行為。”
“然后我們能夠得到阿雷佐嗎?”里爾納多.阿爾比齊迫不及待地問。
米蓋爾皺了皺眉:“可以,”他干脆地說,反正這些在他離開前,凱撒.博爾吉亞都對他面授機宜過:“你們可以得到阿雷佐,”他笑了笑:“阿雷佐大公,如何,這個稱呼挺動聽的吧。”看著阿爾比齊家族的小子那張因為興奮而漲紅的臉,米蓋爾滿懷惡意地想起凱撒的形容詞,他說,這些人,連狗都不如,狗都要見到骨頭才肯搖尾巴、干活兒,他們呢,只要你讓他們聽聽骨頭撞擊發出的聲音就行啦。
“但你們一定要掀起一場足夠大的暴動才行。”米蓋爾說,“這樣我們才能站在正義的立場上。”
“這個沒問題。”里爾納多.阿爾比齊驕傲地說,“阿雷佐對佛羅倫薩與美第奇不滿的人多了,我們會沖入官邸,將里面的佛羅倫薩官員都拖出來絞死。”說到這里,他激動得幾乎呼吸困難。
“還有這里的雇傭兵隊長,”米蓋爾提醒道:“你們收買了他嗎?還是他身邊的人。”
“他曾與他的副手之一產生矛盾。”阿爾比齊說:“等到那晚,背叛的匕首會直接刺入他的脊背。”
“那么,就這么定了,7月8日。”米蓋爾說,一邊站起身來:“晚禱前,我們會看著阿雷佐,你們的人要記得讓火光照亮天空,另外,打開城門。”
“我發誓。”里爾納多.阿爾比齊一口承諾道。
米蓋爾.柯烈羅回到旅店的時候,明亮的月光已經取代了最后的殘陽,他一推開他與列奧納多共同的房門,門上就翻下了一個小匣子,匣子里裝著的全是繪畫所需用到的礦物粉末,一下子就將刺客的視線遮擋了大半,但即便無法看見,米蓋爾也絕對不會畏懼一個工匠,哪怕大部分畫家與雕塑家的手都很有力,但他們終究是藝術家,而不是刺客,他們或許能夠記錄死亡,卻無法制造死亡。
米蓋爾只向下一探,就牢牢地抓著了列奧納多.達芬奇的手,這只手里抓著的一把匕首,被米蓋爾輕而易舉地奪過,與此同時,他將對方往自己懷里一帶,一抬膝蓋,撞在了男性最脆弱的地方,在聽到一聲悲慘的叫喊聲后,米蓋爾手上用力,將那個蠢到刺殺他的家伙翻倒在地,又惡狠狠地給了他幾下,確定他沒有可能再爬起來才罷休。
這些動作,對米蓋爾來說,就連熱身都不夠,他活動了一下脖子,走到桌邊,點燃了蠟燭,再回頭瞥了一眼,果然是列奧納多.達芬奇,“你應該感謝大人對你的贊賞,”刺客說:“不然你現在已經被我割斷脖子了。”他端著蠟燭走到列奧納多身邊,一腳踩住他的肩膀,一手傾斜,將滾燙的蠟油滴在列奧納多的臉上。
列奧納多大聲喊叫,但其他房間里的人,旅店的人,都像是死了一樣,沒有一個人出來瞧瞧這是怎么回事,列奧納多倒不意外,畢竟他在黃昏的時候,想要出去卻被阻攔的時候,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指使,或是收買你的人是誰?”米蓋爾問:“西班牙人,法國人,還是意大利人?”
“沒有…”列奧納多喘息著說:“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
米蓋爾將蠟燭又傾斜了一點,他腳下的身軀痛苦地顫抖著,但帶給刺客的只有越發愉快的心情:“你以為我蠢嗎?達芬奇?”
他將腳往上移動了一點,粗糙的木頭鞋底磨破了那些被蠟油燙出的水皰。
列奧納多慘叫著,他知道,自己不說出點什么,博爾吉亞的惡犬是不會放過自己的:“我…我終究還…是一個…佛羅倫薩人…”他哭泣道:“我看到了…阿爾比齊家族…的紋章…”
米蓋爾低下頭,“我就說過。”他抱怨道,然后往列奧納多的太陽穴上踢了一腳,把他踢暈過去。
一位阿薩辛刺客從留在阿雷佐廣場旅店一角的暗號發現事有蹊蹺,但他不知道這是那位同伴留下的,直到傳到了埃奇奧這里,他一下就認出了這是屬于列奧納多的標記——反過來用鏡子才能看明白的簽名。
從幾個修士的口中得知,他們確實在阿雷佐的城外見過列奧納多.達芬奇——是的,他們認得他,因為他們之前在米蘭的圣艾米利亞感恩教堂做過工,為這位畫家打過下手,不過自從那之后,他們就沒再見過他——直到米蘭陷入戰亂,他們逃到了阿雷佐來,才又一次遇見了列奧納多.達芬奇,他身邊只有一個雇傭兵,戴著面具。
朱利奧又設法從阿雷佐城內的人那兒得到了些線索,他們說,那個戴著面具的雇傭兵,一個孩子看見他在巷道里摘下面具,他的臉上有一道深刻的疤痕,幾乎將面孔切做兩半,十分可怕。
“是博爾吉亞的米蓋爾.柯烈羅。”朱利奧說:“凱撒幾乎離不開他,不會只是為了保護列奧納多.達芬奇就把他派出來。”
“那個孩子…”朱利奧問:“他看見米蓋爾去見的人的臉了嗎?”
“一個。”埃奇奧說:“但我不知道他還記得多少。”
“試試吧。”朱利奧說。
一天后,朱利奧完成的畫像被送到了康斯特娜.美第奇的手中,她把它交給了自己的丈夫,而塔納.內里一眼就認出了里爾納多.阿爾比齊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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