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自鼻端輕哼一聲:“你崇拜我有什么用?現在這個時候,還不抵一床棉被來得實在。”
“有用啊,用處可大了去了!”
孟靜嫻壓低聲音,附在安生耳朵跟前,得意地道:“明日晨起升堂,我將所有罪過扛下,換你出去。然后你負責調查這件案子,將我救出去。”
“你就對我那么自信?不怕我什么也查不出來,或者是我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不管你了?”
孟靜嫻斬釘截鐵地搖搖頭:“雖然一開始,我看著你很不順眼,但是事實表明,你還是可信的。若是你查不到真兇,我想,你也一定會回來跟我同甘共苦。”
“嘁,這么天真!”安生對于她的想法嗤之以鼻:“生死面前,誰還要臉啊,我才沒你這么傻。”
孟靜嫻不以為意地“嘿嘿”笑:“知道你跟我一樣,嘴巴又臭又硬,但是心是好的,就這樣說定了。”
“咱們說好沒用啊,放不放人那是京兆尹的事情。”
“你爹是戶部侍郎,我爹是禮部侍郎,他京兆尹才沒有那么笨,將咱們兩人都關在這里,兩邊得罪。”孟靜嫻得意地分析道。
“我走了,你就不怕有老鼠咬你?整間屋子里就你一個人,黑咕隆咚的,你不害怕?”安生嚇唬她。
“你再說我可就要后悔啦!”
安生“嘻嘻”地笑:“膽小鬼。”
兩人嬉笑打鬧,全然不像是大難臨頭的樣子。
喻驚云得到安生入獄的消息,心急火燎地趕過來,打開牢房的大門進來時,就聽到兩個人正聊得火熱,聽到腳步聲戛然而止。
“夏安生!”
喻驚云怒氣沖沖地喊。
安生站起身來,有些詫異:“大柿子?”
隨著喻驚云被眾星捧月地踏進牢房,牢房里的燈次第又亮起幾盞,照得四周都瞬間亮堂起來。
旁邊牢房里頓時就有了動靜,許多犯人蜂擁著起來,抱著欄桿大聲喊冤:“大人!我們冤枉啊!”
獄卒慌忙上前,抽出腰間皮鞭,“噼里啪啦”就是一頓抽。
許多人識相,又都乖乖地退了回去。
“我在這里呢,你怎么來了?”
喻驚云看到安生的第一眼,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訓斥:“你簡直就是個惹禍精,怎么亂七八糟的事情就沒完沒了呢?這剛剛把你爹從天牢里救出來,你怎么又把自己整進去了?”
安生癟癟嘴,字還沒有說一個,喻驚云看了她第二眼,又開始怒氣沖沖地訓斥獄卒:“竟然讓她住在這個牢房里?這里是人住的地方嗎?啊?這是我喻驚云的人,你們竟然也敢慢待?”
獄卒有些冤枉,這大牢不都是這樣嗎?
“世子爺,這,這是小的們有眼無珠,不知道兩位姑娘那是世子爺您的人。一時間倉促,沒能給打理好。”
喻驚云一聲冷哼,帶著霸道的冷意:“罷了,你們能準備什么?傳下我的命令,讓候在外面的侍衛,馬上去置辦炭盆一個,手爐兩個,香薰爐兩個,茶具一套......”
“喂喂!”安生慌忙打斷他的話,有些哭笑不得:“你這是讓我們在這里安營扎寨嗎?”
“當然不是!”喻驚云正色道:“我這就去京兆尹府上,讓他立即將你放出來,你就暫且委屈片刻。”
算算時間,現在怕是都半夜三更了,這位世子爺還真是任性,竟然要連夜闖京兆尹府。
安生勸說道:“我如今是要犯,怎么可能一句話就將我放出去?不用白費功夫了。”
喻驚云輕哼一聲:“不是已經有人前來投案自首嗎?那么還將你關押在這里做什么?”
安生轉頭看一眼孟靜嫻,俏皮一笑:“兩個人好作伴。”
“胡扯!”喻驚云霸道地一揮衣袖:“這大牢里有什么好待的?”
“牢里的確是沒有什么好玩的,但是有人陪著說話聊天,也不錯。”安生抿嘴一笑。
孟靜嫻上前捅捅安生:“既然喻世子可以將你救出去,你便跟著她出去吧?”
安生一扭臉:“剛才是誰被嚇得噤若寒蟬,拽住我衣服不放的?逞什么能?”
喻驚云見她態度堅決,便不再強求,吩咐身后獄卒:“出去跟我的侍衛說一聲,讓他們趕緊去置辦錦被鋪蓋兩床,炭盆兩個,還有小丫頭,你們還要什么?”
安生搖搖頭:“只要能安生睡個好覺就可以,不用太麻煩。”
喻驚云略一沉吟,再次吩咐道:“另外尋一間干凈的牢房,必須要有床的,安靜的,茶點水果必須備齊,安生姑娘需要什么,你們就給買什么。花費全都由本世子擔著。”
獄卒唯唯諾諾,立即聽話地出去安排了。
喻驚云這才有時間問安生:“究竟是怎么一回兒事情?你們兩個小丫頭如何竟然還成了殺人犯?”
安生不想講述內情,直接搖搖頭:“人不是我們殺的,應該另外有兇手,趁著我們走了以后,將薛修良毒殺的。”
“誰?”
“不知道,這是我適才猜測出來的,還需要進一步求證。”
“我就說你怎么能這么笨呢?殺了人還被人捉住把柄。以后看誰不順眼,直接告訴本世子,本世子立馬讓他在你眼前消失,犯不著臟了自己的手。”
這話說得狂妄,孟靜嫻在一旁聽得那是瞠目結舌,安生卻已經習以為常。
“我師父呢?”
喻驚云搖搖頭:“我哪里知道?我是今日晚間剛從西山大營里回來,一聽到稟報,就立即跑來牢里看你了。”
安生不過是略一沉吟:“你能不能幫著通融一下,讓我師父能有機會檢驗一下薛修良的尸體,看看他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這個倒是小事一樁。”喻驚云輕描淡寫地道:“只管包在我的身上。”
“只要能確定薛修良的真正死因,或許這個案子就會有新的轉機。”
喻驚云點頭:“那我立即就去辦,爭取明日一早,就有好消息。”
安生故作輕松,“嘻嘻”一笑:“那我就將希望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還有,幫我查一下,夏紫蕪昨日下午有沒有外出?還有外出的具體時辰,究竟去做了什么?”
喻驚云訝異地挑眉:“為什么?”
“只是有些猜疑而已,需要進一步求證。”
喻驚云輕哼一聲:“麻煩精!”
安生不好意思地縮縮脖子。
獄卒很快就將另一間牢房清理干凈,是一間專門關押重犯要犯的房間,環境明顯要好上許多,不是這種鐵柵欄式的牢籠,而是四四方方的一間房子,還有一個兩尺見方的窗戶。
侍衛很快將一應用品準備妥當,茶點炭爐一應俱全,安生與孟靜嫻走進房間的時候,還以為是一間簡陋的客棧房間。
喻驚云又挑剔著嫌棄半晌,方才在安生的勸說之下走了。
孟靜嫻數落安生:“這樣好的一個出去的機會,讓你給白白葬送了。你即便是陪我在這里又如何?倒是還不如出去,也好想辦法。死心眼,死腦筋。”
安生只一言不發,坐在炭爐跟前烤火,愣怔著想心事。
“這個喻世子對你還真不錯。”孟靜嫻嘮叨完了,自顧喝一杯茶解渴,感慨道:“那樣霸氣狂傲的一個人,卻能細致入微,就連炭盆都想到了。”
安生幽幽地嘆一口氣:“所以,我才不想過多地欠他人情。而且,他去尋京兆尹說話,那是以權勢相壓。即便我能出去,也是名不正,言不順,還給他添麻煩。”
孟靜嫻這才“喔”了一聲:“你想得倒是周到。”
安生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你以為我真的愿意留在這里陪你啊?又臭又硬的脾氣,看著就招人厭煩。”
孟靜嫻也輕哼一聲:“老鴰落在豬腚上,只看到別人黑,看不見自己黑。”
“堂堂孟家大小姐,竟然出口成臟,等我出去了,一定告訴孟伯母,讓她好生管教你,否則,將來會嫁不出去。”
一句話勾起了孟靜嫻的傷心事,一時黯然。
安生好奇地問她:“你歡喜的那個書生究竟是什么樣的人,讓你這樣神魂顛倒的,竟然拋下自己的身份,主動跑去偷窺?”
孟靜嫻坐在安生對面,身上裹了被子:“說不出哪里好,反正第一眼就喜歡。”
“以貌取人。”安生打趣她:“小白臉都靠不住,這下吃一塹,長一智了吧?”
孟靜嫻撅撅嘴:“他不是小白臉,也不是紈绔子弟,家境一般,勉強算作殷實。不過學習很是刻苦,品學兼優。聽我哥哥說,在書院里,他們兩人不僅是好朋友,還是最強勁有力的競爭對手。”
“既然你那么喜歡他,為什么不告訴你哥哥,將你嫁給他呢?”安生納悶地問。
孟靜嫻搖搖頭:“他家境門第都普通,我母親不會同意的。”
“門第?有那么重要嗎?”
孟靜嫻搖搖頭:“罷了,不說了,反正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他那樣輕浮孟浪,我也不想嫁。我歷經這場牢獄之災,那件事情怕是也要吵嚷得人盡皆知,壞了清名,人家也不會娶。”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干脆擠在一張床上,裹了兩層被子,嘰嘰喳喳地說了許多體己話。